我是人间井龙王

    回去的路途比出发时轻快了许多。
    毕竟船上少了辎重，一路上也没了黑山妖王的各路亲朋好友的骚扰，路上倒是顺风顺水。
    不过饶是如此，等他们赶到青州的时候，已经到了年关。
    青州虽然也到了冬天，但远远没有北地那么寒冷，略带着些潮湿的海风吹在人身之上，倒是让人懒洋洋地十分舒服。
    “真好呀。”
    小泥鳅归心似箭，他本来就宅得很，此番押运辎重几乎是他离开家乡最久的一次了。
    船只沿着入海口进入了沧浪江，而后回到了堰湖，看着两岸泛着灰黄的土地，邱平只觉得万分亲切。
    那种在外担惊受怕的日子，他是再也不想过了。
    “提举大人，那老朽就先告辞了，还得去城隍复命呢。”进了堰湖之后，老鬼便冲着邱平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
    邱平也想回家了，和老鬼客气两句之后，便各奔东西。
    “咦，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不管了，我要先回家睡觉了。”
    小泥鳅看着老鬼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事情。
    到底什么事情呢。
    ……
    邱平回到了【堕龙关】，却见到堕龙关内张灯结彩，一排排的红灯笼悬挂各个办公衙门的门口，看着颇为热闹。
    人间要过年，神道也到了忙碌的时候。
    因为人间的各路祭祀繁忙，神道得忙着接应香火。似邱平这样的主官，还要做年终总结，给上头做汇报。
    “嗷呜。”
    邱平刚刚回来，便陡然间在一旁的阴影之中，一个浑身雪白，形如白毛狮，头顶独角的怪物就冲着他扑了过来。
    小泥鳅下意识一巴掌拍了过去，那狮子便传来了一声惨叫，而后跌落在地。
    同时两个小小的身影滚了出来，却是小鼩鼱和小鲤鱼李浣樱。
    “哎哟。”
    两人摸着屁股，口中发出惨叫。
    “你们两个在干嘛呢？”
    小泥鳅看着那个白毛狮子，脸上有些发黑。
    “我们在扮演年兽啊，以前我在山里的时候，每年都要打扮成年兽的样子，去人间玩耍的。”小鼩鼱跑到了白毛狮子面前，在发现没有被拍坏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上古的传说中，那年兽乃是一头恶兽，每到年关则下山吃人，后来被天官大帝降服，拘禁在天上。
    这个传闻也不知道真假，但如今许多神灵都会趁着过年的时候，故意装成年兽的样子，一方面是找个机会人间游玩，另一方面是捉弄人类，获得人类的祈祷和膜拜。
    小鼩鼱家中世代都是山神，很小就开始扮演年兽了。
    事实上，后世的很多年兽传闻，都是他们这些神灵搞出来的。
    “扮演年兽可好玩了，我每次都偷偷跑到人后面再突然跳出，把人吓一大跳。他们还用爆竹吓我，我不怕，但我还是要装成害怕的样子，他们以为是把我吓跑了，但我就能趁机吞噬他们散乱的念头。”
    小鼩鼱把白毛狮子折叠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
    “真是幼稚。”
    邱平看着白毛狮子，嘴里有些不屑，但眼珠子却盯着那狮子，一动不动。
    “哼，我才不稀罕呢。”
    小泥鳅把脑袋一昂，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堕龙关。
    各个衙门的神灵都在忙碌着，有人见到邱平回来了，便开口打个招呼，然后又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没办法，对于人间来说过年是庆祝团圆的日子，但对于神灵却需要各种加班。
    忙得根本停不下来。
    邱平在堕龙关内溜溜达达，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发僵，虽然他爱好摸鱼，但这种别人都在忙，而他无所事事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发虚。
    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离开了小半年，这堕龙关依然运转的井井有条。
    上头的领导看了，会不会觉得他可有可无？
    小泥鳅的心中警惕起来，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事情做，手下人太能干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呀。
    “提举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邱平正路过【阴阳司】，却看到崔判官手中捧着一摞文书，在见到他之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崔判官，好久不见。”
    邱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您不在家的日子，咱们这堕龙关可真都要忙不过来了。幸好您过年前回来了，不然我们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是嘛？”
    小泥鳅低落的心情立刻就提上来几分。
    “是啊，您看，今年的‘游神赛会’咱们这都腾不出手来，名单迟迟报不上去。昨天我还在跟下面人念叨呢，您今天就回来了。”
    崔判官从一摞文书的底下，拿起了一张薄薄的书册。
    “这个……游神赛会是干嘛的？”
    小泥鳅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他之前就是个乡下泥鳅，后来好不容易升官了，但驻地却在地狱里头，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个玩意儿。
    “每逢过年，人间百姓就会将各路神灵的神像请出庙宇，或是扮演成神灵的模样，在城乡之间巡游。咱们真神每年也会混入其中，享受香火，回应祈祷。”
    崔判官与邱平简单解释了一下。
    小泥鳅的眼睛有些亮了，相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书和公务，这种事情貌似很好玩的样子。
    “但是……我还得做年终总结哎，我最近可能没时间。”
    邱平旋即就苦恼起来，他还要把今年堕龙关的成绩和来年发展跟上头汇报，他这一年基本都在摸鱼了，对于很多事情都两眼一抹黑。
    估计这总结写起来也挺费时间的。
    “提举大人不用担心，这些小事我早就帮忙做好了。要说起来，这总结报告的法子还是您当初想出来的，后来经由福河水伯和堰湖龙君之手，已经传遍了神道，连威灵公都夸赞过您呢。”
    崔判官把最上面的一本书给取了下来，邱平随便翻了几下，发现里头用表格和数字把堕龙关的各种情况梳理得清清楚楚，他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您是咱们衙门的主官，这些琐碎事情由咱们代劳就行。”
    “嗯嗯嗯。”
    小泥鳅点了点头，心里也快乐起来，是啊，我身为主官，我得把工作重心放在更多有意义的事情上。
    “哦对了，太岁山给您也送来了请帖，说是今年的太岁摄提活动邀请您也去参加……”
    ……
    “嗷呜。”
    在幽暗的山林之中，天空昏沉沉的，看不到半点星光。
    忽然之间，一只白毛狮子陡然间从暗处跳了出来，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双眼猩红……
    “妈耶。”
    一只一人大小的白毛蝙蝠本来正在开开心心地准备出去觅食，被这狮子给吓了一跳，当即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跑了。
    “哈哈哈哈。”
    两道毫不遮掩地嘲笑声音传来，却看到那白毛狮子软趴趴地落在地上，一矮一更矮的两道身影从白毛狮子的后面窜了出来。
    那蝙蝠见状，知道自己受了戏耍，登时勃然大怒。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跑到这黄坳村撒野，谁不知道这里是邱爷爷的地盘。小人不才，当年被邱爷爷揍过，也算是一份香火情。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敢来戏耍我。
    虽然白毛蝙蝠眼神不好，但他透过昏暗的光线，却依稀看到了一个五官普通，脑门子很大的怪异孩童，边上还跟着一个三寸高的老鼠。
    “邱爷爷，原来您是老来了呀！”
    在看清楚来人的那一瞬，白毛蝙蝠便觉得脑中有一道闪电劈过，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了。
    这位邱爷爷可是咱们长宁县，哦不，在咱们泰安府都算是风云人物了。
    只两年的时间，便犹如坐火箭一般，从九品升到了六品，有点过于变态。
    “白三儿，你的胆子太小啦。”
    邱平一只手抓着狮子头，笑得十分开心。
    “是是是，小的胆子太小了，主要是这狮子做得太逼真，我猝不及防还以为是真狮子呢。”
    白毛蝙蝠脸上赔着笑，心中却有些受宠若惊。
    对他来说，连村里头的土地爷都是大人物，更别说神道六品大官了。
    “我就说吧，我这年兽可是家传的，在咱们长宁县的范围都是精品。”小鼩鼱跳上了白毛狮子的脑袋，一只爪子抱着独角，非常骄傲地说道。
    “走走走，我们去吓唬其他的人。”
    邱平从这扮演年兽之中找到了乐趣，一头钻进了白毛狮子的肚子里头，用双手支撑着脑袋，而小鼩鼱则在后面拖着尾巴，二人一前一后配合，快快乐乐地下了山。
    村里头的年味虽然比不得城里，但因为今年是个丰收的年景，大家的日子富足了，便也有心情置办些过年的东西回来。
    家家户户都难得点了油灯，一道道身影通过灯光倒映在窗户上，里头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
    劳累了一年，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能放下所有的担子，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嗷呜。”
    小泥鳅顶着白毛狮子的脑袋，大摇大摆地在前头走着，时不时还发出咆哮之声。
    虽然四下里无人，但他和小鼩鼱玩得不亦乐乎。
    “小的们，前面那个村子好像很快乐，咱们快去吓他们一跳。”
    邱平站在村口，感受着空气中的快活和食物的香甜，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好的大王！”
    小鼩鼱把身体一绷，大声回应道。
    二人一前一后，蹦蹦跳跳就进了村。
    虽然他们这个年兽是假的，但勉强也算是神道法器，二人钻入其中，凡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他们在地上走着，地面上还留下了一道道粉红色的脚印。
    随着他们在村中行走，一些负面的厄运、霉运也汇聚过来，形成了一道道淡淡的黑色阴云，缠绕在年兽四周。
    随着厄运逐渐浓重，年兽的瞳孔也变得越发猩红。
    “Duang！Duang！Duang！”
    “快点交出火枣，不然就掀了你的小庙。”
    小泥鳅伸出一只脚，踹了踹土地神的庙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地面上冒出一团青烟，一个三尺来高的老者手中抓着拐杖，出现在邱平二人面前。
    “邱提举，您可真是好雅兴啊。”
    土地公看着在自己门前跑来跑去的年兽，忍不住哑然失笑。
    “咦，伱怎么知道是我？”
    小泥鳅的脑袋从年兽的一侧探了出来，竟然刚露面就被发现了。
    我怎么知道的，还不是你那破锣似的大嗓门，我就是化成了灰也能听出来。
    “自然是邱提举您的气质脱俗，哪怕是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
    土地公脸上露出笑容，瞎话张口就来。
    不过小泥鳅还的确就吃这套，虽然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暗爽。
    看来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以后得多到基层走一走啊，多听一听下面人的声音，这样有助于我自我提高。
    “这是您要的火枣，早就给您备着了。”
    土地爷笑眯眯地将两颗红彤彤的有拳头大小的枣子塞到了邱平的手里。
    这是他在福地中种出来的，要好多年才能长成，平日里可舍不得给人。
    “来而不往非礼也，那过年我也给你个彩头。”
    小泥鳅把枣子分了小鼩鼱一个，然后在鳞片空间里翻找起来。
    一颗朱果？不行，纯阳气息太重，九品神灵扛不住。百岁天桃？不行，这玩意儿是增寿的，对于阴魂出身的神灵没用。
    啊……小泥鳅最终翻找出来一颗【戊土黄杏】。
    这是土属性的果子，对于土地这样的地祇而言应该有些帮助。这是他当初从龙宫宝库搜刮出来的，味道不是特别好吃，他在吃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碰过，正好留着做人情了。
    他把一个泛着土黄色气息的杏子塞到了土地公手里，然后提着狮子头，准备跑到村里头吓唬人去了。
    “仙果？”
    土地公感受着黄杏中凝聚不散，几乎犹如大地一般厚重的气息，整个人都傻了。
    他全部身家都搭进去，怕是也赶不上这颗果子的十分之一啊。
    这小泥鳅还真是出息了啊。
    当初二人在同一个村里，自己还勉强算是他的上级，现在一转眼，这小子都快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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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