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间井龙王

    夜，变得深了。
    在家家户户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夜色显得尤为黑暗。
    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动着茅草的屋顶哗啦作响。
    听着外面尖锐的声响，让人打心底泛起一丝恐惧之意。
    屋内一些守岁的孩童早就困得不行，脑袋一点一点地在打着瞌睡。外界呼啸着的风，反倒让人觉得屋内更加暖和，觉也变得异常好睡。
    一道鬼鬼祟祟地身影从窗户外头跑了过去，屋内的人似乎有所惊动，但等看过去的时候，却一切如常。
    “大哥，咱们得多吸一些各家各户的霉气厄运，这样咱们的外表会变得更好看。”
    小鼩鼱在后面举着白毛狮子的尾巴，见邱平第一次玩这个，便开口提醒道。
    邱平举着狮子头，透过白毛狮子的眼睛，他能看到虚空中漂浮着的淡淡黑气，想必这些就是厄运吧。
    他试着张口一吸，方圆数十丈的黑气便纷纷聚拢过来，附着在白毛狮子的表层。
    “噌。”
    随着霉气厄运的聚拢，白毛狮子似乎变得更加灵动起来，在四蹄之上覆盖了一层墨绿色的鳞甲，而起双目也变得更加赤红，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小泥鳅举着白毛狮子，脚下一踏，其足底便有黑色的火焰虚影在升腾，看着非常威武霸气。
    “哇。”
    邱平惊叫出声，那道黑色火焰竟然还有托举的力量，他往下一踏，身形便悬空而起，在虚空中奔跑起来。
    太帅了！这也太帅了！
    强不强小泥鳅不在乎，足够帅才是王道。
    小泥鳅和小鼩鼱二人驾驭着白毛狮子，在整个村子里到处撒欢，他们身上的负面气息也越聚越多，也令年兽的周身都充斥着摄人的气息，口鼻之间喷吐着烟雾，看着非常凶狠残忍。
    子时过半，便家家户户都有男丁披着衣裳走了出来，众人搓了搓手，便在各家门口的空地上点燃了柴火。
    红彤彤的火焰烧得极旺，不多时的功夫，各家的妇人、孩童也从屋内走出。
    小孩子天然是喜爱玩火的，围绕着火堆在快乐的追逐，而妇人们则从屋内拿出早就劈砍晒干的竹子，摞在了火堆之上。
    火焰的高温，令竹子在燃烧之际，发出清脆的响动。
    “噼啪。”
    伴随着第一声响动的时候，邱平便觉得自己举着的白毛狮子一震，原本身上缠绕着的黑气登时就破碎了一些，化作了一道红色的气流，没入了他和小鼩鼱的体内。
    随着竹子炸响的声音越来越多，年兽身上缠绕着的黑气也越来越少，尽数化作了红色的气息，没入到了二人的身体之内。
    这些都是福运之气，对于小泥鳅来说，这一点福运不过微乎其微。
    但毕竟过年嘛，就是为了讨一个好彩头。
    更何况这种游戏还特别好玩。
    黄坳村中，“噼啪噼啪”的声音不绝于耳，连成一片，在整个村子里头响彻。
    随着炸响，一只白毛狮子身上的黑气尽数散尽，而后被“吓得”落荒而逃。
    一年的光景就在此夜中尽了，而人们也在爆竹的响彻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哈哈哈，可真好玩，明年我还要来。”
    下半夜多了些星辰，倒映在福河之中，使得福河显得异常的深邃，仿佛一整个星空都藏匿在其中。
    小泥鳅和小鼩鼱坐在一座石桥的边上，二人的身影倒映在水中。
    水里的星空也在他们的头顶朗照。
    这种感觉可真好呀，没那么多打打杀杀，也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大家快快乐乐的生活岂不是美滋滋。
    邱平本身也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对他来说，只要能有个小官儿，能有个稳定收入，能隔三差五摸鱼，这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什么势力斗争，道统厮杀，他都不想沾边。
    ……
    游神赛会，并不是只举办一天。
    从初一到十五，几乎各级府县的百姓，都会在官府的组织下，将庙中的神像们抬出来，在城内巡游展示。
    对于百姓来说，可以祈求神灵，庇佑接下来一年的风调雨顺。
    而神灵也能从中获得好处，毕竟许多神灵因为权职的原因，声名不显，一年到头也没人去祭拜。
    若是不找个机会出来晒晒，怕是都没几个人晓得。
    就比如城隍庙中供奉的刑狱神，或者灾神庙的柳神，虽然大部分神灵在明灵王改制之后，都是领取得旱涝保收的固定香火，但在民间的声名不广，对于神灵来说也会有些芥蒂。
    “提举大人……哦不，应该叫文心井神老爷，今儿个就是您巡街的日子，您瞧瞧着身打扮，就是好看。”
    鳖三儿围着邱平，给他换上了一身红色的袍子，又挂上了一个宽大的腰带，脑袋上还带着一个大大的乌纱帽。
    此次游神赛会选择的是邱平的文神神位，毕竟他【堕龙关提举】的神位在人间根本没有香火，寻常百姓也不知道这个神位是干嘛的。
    相反，他的文神神位却受众颇多，虽然只是从七品的品级，但香火一直鼎盛，寻常时候就常有人来祭拜，若是遇到县内大考，过来奉上香火的人就更多了。
    李浣樱端详了一会儿之后，还给邱平黑脸蛋儿上涂了两片腮红，看上去分外喜庆。
    “不错不错，还是女娃娃心细，这下就圆满了。”
    鳖三儿开口夸赞了几句，让李浣樱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出去巡个街，没那么多讲究。”
    小泥鳅提了提自己的腰带，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他口中这么说，但脸上欢快的笑容还是止不住的。
    他最满意的还是这一身袍子，这红袍子就是好看哈。
    只可惜，这样的衣服只有在巡街的时候才能穿，因为这是绯袍，是四五品的大神的规制，他平日里只能穿青袍。
    “请文神老爷出庙！”
    小泥鳅正犹豫脸上腮红要不要再打得深一点的时候，却忽然间，似乎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高亢的传唱声。
    他当下把架子一端，刹那间，他的心神便已经附着在了文心井神庙的神像之中。
    那尊童子神像，此刻也换上了一身绯袍，身上披着锦缎，脸上涂着厚厚腮红，一派趾高气扬的模样。
    随着神像微微一声震颤，便有八个青壮合力把轿辇抬了起来。
    小泥鳅的神像端坐中央，稳稳当当，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噼里啪啦。”
    有穿着花花绿绿的汉子挑起一挂鞭炮，点燃之后，便是震天的炸响，四下里的顽童纷纷捂住耳朵，四散奔逃。
    却很快又被他们家中的大人给抓了回来，按着脑袋，架在文心神像面前。
    这可是主管一方文运的文神，看到神灵不拜还躲，这倒霉孩子，还想不想考学了？
    于是乎，在这一批孩童的鬼哭狼嚎之中，邱平人生第一次的游神赛会开始了。
    长宁县并不宽敞的道路两侧，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虽然游神赛会已经举办了好几日，但盛况却丝毫不减。一些有生意头脑的商贩，趁机摆了许多摊子，贩卖着吃食。
    酸甜的糖葫芦，香喷喷的炒米，甜丝丝的糖人……
    似乎人们要把这一年的喜庆都在这几天过完。
    在邱平队伍的最前头，是好几个头上包着红头布，高举着唢呐，呜啦啦地吹得震天响。
    在其之后，便是一人手中持着镖旗，迎风烈烈舞动，时不时摆出几个夸张的动作或者翻上个跟头，引得旁边的人啧啧称叹。
    在邱平的神像两侧，各自站着四个脚下踩着高跷的身影，各自穿着艳丽怪异的服饰，脑袋上顶着画着金黑或者金红交错纹路的面具。
    行走之间一脚深，一脚浅，犹如呆立的僵尸，亦如从幽冥中走出的鬼怪。
    却带着一丝非人之意，带着令人敬畏的神性。
    这些人等同于神像的护送者，他们打扮成神的样子，用怪异和夸张的动作，与人类做出区分。
    邱平端坐在神像之中，若是有人盯着他看，却能发现那泥塑的神像却在滴溜溜转动着眼睛。
    今天的一切对于邱平来说都是新奇的，他能够感受到每个人心中的狂热和信息，混乱中带着些许热烈的香火在天空中凝聚成一团云，浓烈的檀香味道不断窜入邱平的口鼻。
    对于一位七品神灵来说，但是今天一天在天上凝聚的香火，就是非常大的一笔收入。
    几乎顶的上寻常时候两个月的俸禄。
    但邱平也很明显的感觉到，这股香火中带着粗粝、混乱和暴虐，人类对于美好的希望，总是怀着私心和一些不可避免的阴暗。
    这就是人心，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这样的香火如果贸然吸收，对于神灵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当年【封禅山】一系的神灵就是这般直面香火，这种原始、暴戾的香火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提升神灵的实力，甚至只要香火足够，神灵的力量和位格都可以无限制地突破。
    但同样的，神灵也会逐渐被香火中的杂念所感染，逐渐失去自我，变成信众想象中的神灵模样。
    这样的神灵，还能是自己吗？
    在明灵王夺得人间神道的至高权柄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进行香火的改革。
    所有神灵获得的香火都不得私自吸收，必须集中交给体制，在经过炼化之后，再重新分发给各地的神灵。
    如此，神灵就不用担心有记忆错乱的风险。
    直至如今，已经很少有神灵会染上【封禅山】神系的怪病。
    小泥鳅看着满天混乱原始的香火，虽然他目前已经不怎么看得上这些香火了，但既然参与了游神赛会，他就当遵守这其中的规则。
    “信众酬神！”
    在绕着长宁县的主干道转悠了一圈之后，那持着镖旗之人便大声喊了一句。
    而后便有数辆板车推了过来，整整三头膘肥肉厚的大肥猪躺在车上，此刻已经被开肠破肚放了血，看上去颇为震撼人。
    在一旁的案台上，另外放着拔了毛的大肥鹅，堆得高高的粮食、新制好的笔墨。
    论起供品之丰厚，在这长宁县中，除了城隍老爷和财神之外，再无一位神灵能比得过。
    城隍爷乃是长宁县的主官，而财神爷掌管着大家的钱袋子，大家自然得捧着。
    再往下，就要到文神了。
    对于许多立志考学，希望未来能取得好成绩的家庭来说，小泥鳅的地位可能还在城隍和财神之上。
    这三口大肥猪都是县内的富户上供的，他们在赚足了钱财后，便想着后辈能博取功名。
    毕竟有了功名，有了官身，这家里的财富才不是无根之萍啊。
    随着供品的推出，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才不关心神灵能享受到什么供品，他们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这些供品稍后会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出售，售卖所得的银钱会用以神灵的庙宇和金身修缮。
    这供品越多越丰厚，他们稍后能抢到肉的可能性就越大。
    小泥鳅的眼睛缓缓转动，对于自己这么受欢迎，让他都有些飘飘然。
    毕竟他平时只在意堕龙关的事情，这文心井神的神位，他别说是打理了，连摸鱼都不在这儿摸。
    看来以后自己得多回应回应祈求了，免得伤了这么爱戴自己信众的心。
    “择日不如撞日，适逢今天这场盛会，那我也给家人们一点福利。”
    小泥鳅被人这么一吹捧，便也有些晕晕乎乎。
    他当下运转其文心井神的神职，刹那间，一连串的神职浮现在他的心头。
    别看文心井神的神位不高，但神职却足足有七道。
    除却黄坳村井神自带的【活水】和【甘露】之外，竟另外还有【启智】、【开悟】、【静心】、【明目】、【治邪】的神职。
    邱平的念头一转，天空中灿烂的香火就被他一口吸纳了过来。
    而后他张口一喷，将这些香火与神职结合。
    刹那之间，在看不见的虚空中，弥漫着思思光雨，斜斜地向着人间弥漫而去。
    在场所有读书之人，都觉得大脑一阵清明，往日里想不通的许多关节纷纷有了答案。
    而许多人因为熬夜读书的原因，被熬坏了眼睛，此刻却也觉得眼睛湿润润，水灵灵的，不多时便感觉眼中的雾气被人擦拭了干净，看见了个明亮热闹的世界。
    更新啦，两章合一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