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还在我上大学时,一次游览一座古庙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给我算了一次命。他说我虽然最终是一个吃俸禄的人,但一生多桀、坎坷不断,不但命中无子嗣可立,而且婚姻会遭受挫折,还会过早的身缠孝布。当时,由于我年纪尚小,还不知道老先生话语的隐喻,便赶紧问道什么叫无子嗣可立?什么叫早戴孝布?老先生捻了捻胡须,煞有介事地说无子嗣指无子女,缠孝布指父母过世。我说那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老先生说有,除非你愿意再花50元钱,我给你破破。我一听说还要再花50元钱,就知道他是骗人的把戏,想趁机赚我钱财。本来我想一走了之,但一想到事关父母的生命健康,走了几步之后我又折了回来,很真诚地对他说:“老先生,求求你,我只是一个穷学生,实在没有太多钱财,如果老先生您真有善心,就帮我破了吧,我愿意再出10元钱。”老者听我这么一说,上下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接过我递给他的10元钱,开始拿起朱砂、红布、香火等一些东西,让人眼花缭乱地捣鼓了一番,口中还念念有词。几分钟后,他说已经帮我破除了,不但帮我保了父母健康,同时也能令我徐家香火不断。
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发誓再也不算命了,因为我醒悟过来了,知道一旦算出自己有什么不好,实在是让人心烦,不花钱破感觉太晦气,花钱破又觉得那钱花得冤枉。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以后,那老先生的话似乎在一步步应验,联系自己前段时间痛失爱子,再到今天的母亲重病入院,我有些恐惧,心中也不住地嘀咕,莫非人生一世果真福祸自有天定?如果是的话,我那天不是已经请求老先生帮我破除了么?难道老先生嫌我钱少,在破的时候给我偷工减料了?
当然,我之所以说这些,并不是在宣扬封建迷信。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更是一名敢于同任何邪恶作斗争的人民警察,只是这种类似的巧合让我对生命有些恼怒。我很不服气,为什么他妈的人生一世会有这么多的不如意?难道我们穷苦人就该有这些没完没了的苦难遭遇?
不——,我决不屈服!如果这一切果真自有定数,那么我也下定决心要和天斗!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发誓:“妈妈,请您放心,只要儿子有一口气在,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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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如今医院看病竟会这样贵,母亲住院的这几日,每天都要花费数百元以上,差不多相当于我一个月工资的大部分。我很奇怪,为什么现如今医院的床费药费高得竟是如此离谱?如果我们的普通老百姓一生就只病这么一次,就会将全部的家当都赔进去了,根本就非正常能力所能承受得了。但这个时候只要能治好母亲的病,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了。幸好20多天过去了,母亲好转的很快,不但口眼歪斜得到了很好的矫正,而且神智也逐渐清晰,甚至偶尔能在别人的搀扶下自己下地解手了。我简单统计了一下花费,20多天里,我们已经为母亲治病花去了1万多元钱,借的钱也所剩无几。
由于我白天上班忙,侍候母亲的重任就落到了爸爸和姐姐的身上。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们一套,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家里轮流休息一下,也顺便给母亲做些食品带到医院去。母亲有病的这些日子,爸爸和姐姐同我一样,都瘦了一大圈,他们没黑没白的侍候在母亲身边,端屎端尿的,甚至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老实说,父母养我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借我什么力,相反倒是我花费家里的时候多。不消说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他们供我读书不惜血本,而且在我结婚买房子的时候,他们连养老的钱都给我搭上了。可怜天下父母心,那无私的爱足可以让一切东西都被融化掉。
那天,我到母亲的病房去,竟看到了让我无比心酸的一幕:一向不善言谈的父亲,蹲坐在母亲的病床前,本来就长得瘦小枯干,他一边啃着两天前的剩馒头,一边睁着混浊的眼睛在想着什么……见此情景,我的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喉咙里像堵了一层厚厚的棉花。我知道父亲的心里其实比谁都难过,相依相伴了一辈子的老伴儿忽然就卧床不起,那种发自内心的悲伤和无奈只有他自己能够体味。其实,爸爸之所以啃那剩馒头,无非是想节约出更多的钱来为母亲治病,我心里真的很疼,作为儿子,我很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父母辛辛苦苦地供了我这么多年,我却依旧没有能力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我这警察当的又有什么意思,甚至都不如做一个衣食无忧的社会混混更让人心安。
在医生的建议下,母亲入院20天后,我们决定回家里去养病,因为此时的病情已经属于稳定期,只要按时打针用药就可以了。我主动提出将母亲接回自己家里住,一来楼里条件好,有利于母亲康复;二来如果病情恶化,离医院近可以及时进行救治。父亲和姐姐听我说的有道理,都表示同意。于是我选了一个天气较好的日子,为母亲办理了出院手续,正式将她接到了家里。
谁知正是这样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争端。当丹丹知道了我将几近瘫痪的母亲接到家里去的时候,首先是在电话里和我大发脾气,埋怨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事先不同她商量一下?我解释说:“父母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商量不商量的我也必须这么做!”丹丹听我这么一说,二话没说,转天她就急急地从丈母娘家赶回来了。一进屋,当她看到昔日被收拾得无比洁净的小家,由于住进了重症病人之后变得零乱无比,不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父亲看到丹丹进屋后,赶紧主动和她说话,态度和气地问道:“丹丹回来了啊?身体都恢复了吧?”丹丹毕竟是受过教育的人,碍着面子回答道:“嗯,好多了。这些天我也在养病,没来得及看妈妈,妈妈也好多了吧?”说完后,她还装模作样地到母亲的床前看了看。母亲见是丹丹回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未及张嘴说话,就含糊不清的呜呜哭了起来,那场景让人看了心里无比难受。人心都是肉长的,见此情景,丹丹也不由得心软了,竟也随着母亲一起流起了眼泪。
回到房间后,丹丹义正言辞地跟我交涉说:“妈妈既然病到这个程度,你做儿子的,尽尽孝心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她长期住到家里可不是办法,等过些日子,妈妈的病情好转了,你还是让她回乡下养着吧?”我听了丹丹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心情沉闷地点着了一支烟,大口大口地吸着。
自从母亲住到家里以后,我和丹丹之间就开始矛盾不断,几乎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刚开始的时候,丹丹还知道背着我父母,发展到后来,就好像故意是想让他们听到似地,将东西摔得乒乓乱响。我和丹丹矛盾的焦点无外乎是母亲由于大小便有时去不了卫生间弄得满屋子都是味,或者父亲不会用厨房的煤气灶有时忘记了关好阀门之类的事情。母亲住家的日子,丹丹几乎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从来都没有一次为母亲端过茶倒过水,如果母亲有什么需要,她也不是喊父亲就是喊我,自己从来都不伸一把手,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她自己有洁癖,侍候不了除了自己亲生父母以外的人。
终于有一天,在母亲又一次大便到床上没有来得及处理,被抹得到处都是的时候,丹丹捂着嘴巴回到房间,指着我的鼻子问我:“你不会让这个瘫子在咱家呆上一辈子吧?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我听她居然管我的母亲叫瘫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都没想,回手就给了她一个清脆的耳光。丹丹见我居然打她,愣了一下,然后竟疯了一样上前来挠我,嘴里还大喊大叫地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出钱为你买房子,你还居然打我!”父亲听到吵闹声,赶紧跑过来劝架,他一片好心地拦着丹丹不让她和我抓到一起,谁知丹丹却态度蛮横地对父亲说:“不要你管,要管就管好你的儿子好了!”一句话弄得老实的父亲尴尬地立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见此情景,我气得浑身如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嘴里恨恨地说道:“臭女人,你别闹了,我们离婚吧?”丹丹听我说要和她离婚,又愣了一下,旋即毫不妥协地说:“离就离,谁怕你啊!”然后,哭着跑出去了。
丹丹走后,我看了看站在房间中央不知所从的父亲,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我难过极了,默默地走到母亲的房间,一边动手为她擦拭大便,一边忍不住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我没想到我的生活会糟到这个样子,我爱我的母亲,此生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狠心将生我养我的母亲弃之不管,我宁可和丹丹离婚。我甚至想到了要将这个房子卖掉,将父母给我买房子的3万元钱拿回来,给母亲继续治病。我不在乎重新回到婚前那种自己租房子的穷苦生活,我在心里发誓,如果因为母亲的赡养问题,我和丹丹到了不得不离婚的地步,那么我认了。在亲情和婚姻的选择上,如果非要我选择一个,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亲情,永远都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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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丹丹闹离婚的事情,终于惊动了丹丹的父母,当天晚上他们就来到了家里,针对此事情同我们交涉。老实的父亲没等他们开口,就首先代表我进行了道歉,他说:“这事不怪丹丹,都是我们小阔不对,不管怎样,他也不能动手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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