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诟病为人类的内奸

    绯叶的单人直播在七点准时开始。
    在动捕室里，她穿着单调的黑色动捕服，坐在结构简单好搬运的硬质塑料板凳上，‘欢笑’着冲镜头和观众们打招呼。
    巨大显示屏中，绯叶的虚拟形象穿着华丽的裙装，坐在一棵抵天巨树的枝桠上，随着绯叶的动作露出灿烂的笑容。
    画风迥异的两个世界，就这样连结在了一起。
    Color虚拟女团的定位是偶像，作为一个合格的偶像，不应该将情绪带入直播中。
    这一点上，绯叶做得很好。
    刘岁安第一次在线下见到虚拟主播直播时真实的样子，感觉非常奇妙。
    不知道当绯叶看到屏幕中自己坐在巨树枝桠的样子，会不会有一不小心就会坠落的紧张感。
    在绯叶和观众聊天时，刘岁安在动捕室外看不清弹幕说的什么。
    于是他打开手机上的幻站，用自己私人的账号同时搜索打开绯叶的直播间，将手机上的直播间静音。
    直播间的标题为‘练歌那些事儿’，这是一场杂谈回，绯叶聊自己与队友一起练歌时，发生的种种趣事。
    其中一件事是关于陈美姬的，刘岁安听到关键词，条件反射般竖起耳朵。
    “和你们讲，去年刚开播那段时间，银宝天天缠着我，让我指导她唱歌，因为她基础不好嘛。
    有一次我给银宝打电话喊她一起吃饭，结果她带着耳麦唱歌没听到，气得我自己去吃了。”
    在她口中，‘银宝’出现的频率极高。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与绯叶真人有大概三秒钟的延迟，同时观看人数达到的五十八万，全站直播排行第一。
    弹幕铺满整个屏幕。
    ——“妈妈妈妈妈妈，一周不见想死我了。”
    刘岁安见过这样的弹幕，他至今不知道这个梗是从哪来的，为什么绯叶的粉丝‘太绯糖’会叫绯叶妈妈。
    若是路人看到，定会表示理解不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七日不见如隔二十一秋，乖女儿快让妈妈抱抱。”
    ——“绯比快给妈妈下来，这棵树太高了，妈妈怕。”
    弹幕中也有称绯叶为女儿的，还占不少比例。
    ——“三句不离银宝，绯银类赢麻了。”
    刘岁安听方骞解释过‘绯银类’这个梗。
    Color的粉丝中有不少CP粉，喜欢把Color的成员两两凑成一对，其中绯叶和银檀的组合最受欢迎，她们的CP名为‘绯银类’。
    谐音‘非人类’，有点冷。
    绯叶一边聊练歌时发生的趣事，一边和弹幕互动。
    开播半小时后，她站起身来准备唱歌，关掉了嘴边挂着的话筒。
    一个场务迅速提着立麦跑到动捕室中间，将立麦固定在绯叶身前，接着跑回原位。
    在Color成员的唱歌环节，为了呈现最好的效果，没有用平时收音用的话筒，而是要用专业麦克风。
    绯叶要唱的歌是《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都不用想，她选这首歌肯定是因为失踪的陈美姬。
    伴随着前奏响起，绯叶在镜头前闭上了眼睛，小巧的嘴唇轻启。
    “当爱情遗落成遗迹，用象形刻划成回忆……”
    听到这句歌词，刘岁安表情奇怪。
    联想到陈美姬游戏账号的签名为‘谁不喜欢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呢’，打游戏还只用女英雄，刘岁安有了一个不成熟的猜想。
    粉丝口中的CP组合绯银类，不会是真的吧？
    那这样的话，自己算什么，陈美姬找的小三？
    刘岁安连忙摇头，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一句歌词而已。
    将这个离奇的念头甩出脑海，刘岁安认真聆听起绯叶的歌声。
    绯叶直播时说话的声音十分可爱，光听声音猜年纪的话，比她真人看起来还要小一点。
    然而她唱起歌时，声线瞬间成熟不少，清澈动听，极其有辨识度，属于老天爷赏饭吃。
    除了硬件条件好，她唱歌时的技巧和感染力也非常强，很容易就把人带入歌曲的氛围中。
    之前一直听有人说演唱会的线上和线下是两种体验，今天刘岁安在现场听绯叶唱歌，才真正体验到这句话的含义。
    刘岁安不由叹服，绯叶的歌声实在太好听了。
    绯叶演唱的这首歌没有什么难度，作词也非常简单，然而绯叶的技巧和情感为其加了太多分。
    “失去你的风景，
    像座废墟像失落文明，
    能否一场奇迹一线生机，
    能不能有再一次相遇。
    想见你只想见你。
    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
    穿越了千个万个时间线里，
    人海里相依。”
    绯叶唱歌时，弹幕飘动速度更快了。
    ——“好好好，这个情绪调动能力无敌。”
    ——“神中神，绝世歌姬绯比！”
    ——“绯叶最强！绯叶最强！绯叶最强！”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宝！”
    刘岁安的视线从这些弹幕上扫过，想知道哪条会是方骞在宿舍发的。
    不好找，但肯定有。
    方骞这个时候，一定在宿舍里抱着平板，陶醉地听歌。
    歌声中，忽然出现了一点抽泣声，被刘岁安敏锐地捕捉到了。
    绯叶哭了。
    刘岁安抬起头，望向动捕室内唱歌的女孩。
    直播画面里看不出来，绯叶本人的眼里留下两行清泪，因为在镜头下，不想被观众发现，第一时间没有拭去。
    青枝立刻觉察到了，她跑到绯叶身前，温柔地拭去了绯叶脸颊上的泪痕。
    由于青枝没有穿动捕服，观众是看不见她的。
    看着这一幕，刘岁安内心的某根弦被触动了，不管陈美姬有什么其他身份，至少这三个女孩之间的情谊看上去是真的。
    毋庸置疑。
    一曲过后，绯叶重新坐回塑料板凳上，继续杂谈。
    整场直播她都是这个节奏，杂谈一段时间，然后唱一首歌。
    最后，这场直播以绯叶的一首《相思》结尾。
    听得出来，绯叶有美声基础，想必是美声专业，唱这种歌信手捏来，完成度极高的同时，还加入了自己的一些微妙处理。
    刘岁安听得很上头。
    九点出头，绯叶向观众道别。
    直播结束。
    之后所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包括张博珩三人。
    收拾好电脑，张博珩带着刘、冀二人离开。
    张博珩开着车，和后座的二人一路谈论实验室内的轶事，没有主动提及今日在幻眼内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刘岁安不想说。
    将刘岁安和冀青送回宿舍门口，张博珩然后独自开车回家。
    刘岁安和冀青闲聊着同路一小段后，回到自己的宿舍。
    宿舍内，方骞难得没有打游戏，在绯叶直播已经结束的情况下。
    他带着头戴式耳机，闭着眼睛一脸陶醉，双手在胸前有节奏地摆动，看起来如同拿着指挥棒的乐队指挥一样。
    刘岁安凑到跟前大声问道：“你干嘛呢？”
    方骞摘下耳机扭过头，从刘岁安的表情中确认对方确实在叫自己。
    “我在听今晚绯叶直播唱的《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歌本身不难，但我只有一个评价，顶级。强烈建议你起码听一遍，否则我们之间就会形成厚厚的障壁。”
    呵呵呵，刘岁安听的现场版。
    可惜的是，由于保密协议，他不能告诉方骞今天自己去见到了绯叶本人。
    刘岁安把书包放好，问道：“顶级在哪？”
    “顶级在绯叶的情绪调动能力，你敢相信吗，第一遍听的时候我听哭了。后面听了好几遍，我发现绯叶好像自己把自己唱哭了。”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她确实哭了。
    这句话刘岁安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