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都市

第33章


  韩经理用手擦了擦眼泪,咳嗽了两声,然后又用手理了理头发,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他说:兄弟,你家着火了?
  我点了点。
  韩经理说: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我说:我这两天根本就没睡好觉,可能是无意中把没灭的烟灰弹到了床上。
  韩经理说:你看,这多危险!
  我痛苦着笑了笑。
  韩经理说:那,兄弟我先走了?
  我向他点了点头说:我这几天精神状态特别差!根本不能正常思维,可能是病了,我们回来再说好吗?
  韩经理说:要不要先去看看病?
  我说:不用,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韩经理说:兄弟,那我走了?
  我向他苦笑了一下,再次点了点头。
  韩经理很响地叹了口气,然后开门走出了我家。
  我用被子蒙上头,再次昏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那几天是如何度过的,我陷入了一种迷乱的状态中,不想看书,不想写作,甚至像厌食一样的厌恶文字。我进入了一种狂想,狂想的结果是未知的世界向我打开了一扇又一扇厚重的大门,而那大门里的画面美妙无比,我的灵魂在那里流连忘返。那其实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世界。醒来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害怕!我觉得我正走在正常人和精神病人的分水岭上,我险些滑如他们的世界。
  可我无法把我的想象记录下来,那些优美湿润的画面,当我面对稿纸的时候,突然枯竭,无处下笔。放下笔那些画面在脑子里重新出现,拿起笔那些画面就逃之夭夭。
  我决定出去走走,让我和我想象的世界拉开些距离,让思维得以修复。
  我选择了山里。
  我是步行去的,差不多用了一天的时间,我徒步翻越了两座山,避开村庄和烟火,后来找到了一个看林人的小屋。那里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我见到老人的时候,老人正就着一小碟韭菜花和一小碟腌辣椒喝酒。那时候太阳已经隐入山后,在山谷里留下了最后一抹余辉。
  我递给老人一支烟说:我可以陪你喝一杯吗?
  老人向我笑了笑说:我说怎么今天老是觉得有心事呢!原来有客人呀!
  我也笑笑,抱起一蓬干麦秸盘腿坐在了他对面。
  老人从屋角拿起一个黑碗,用酒涮了涮,倒掉,然后给我倒满酒。老人又出门从桃树上掰下一截树枝,折断递给我说:用它当筷子吧。
  我又笑了笑,开始喝酒。
  老人喝酒的时候不说话也不看我,就仿佛我不存在似的。我也学他的样子慢慢喝。
  后来我终于沉不住气说:我可以在你这里住两天吗?
  老人说:住几天都行。
  我又笑了笑接着喝酒。
  那几天我总想帮老人做些什么,可实在没有什么可做。老人吃完饭就在山上转一圈,我就在他身后慢慢陪着。其实我一直等着老人问我,比如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老人始终没问。
  那几天我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这朴素的生活,还是山上清新的空气,也许这个是这个沧桑孤独沉默的老人。我觉得离开城市的浮华真好!我又开始能正常思维了,而且开始有了创作的冲动。
  那天夜里我独自走出小屋,坐在桃树下开始想我的小梅,想我的写作思路,我觉得心里被一种激情激荡着,我决定天亮就回家,继续写我的小说。
  我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老人就坐在小屋的门前,我心咯噔一下,我知道他是怕我出什么事情,在偷偷地看护我。我鼻子一酸,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我把老人扶进小屋说:大爷,我明天想走了,陪我喝一杯行吗?
  老人点亮油灯,在小桌上摆上韭菜花腌辣椒豇豆还有几个蒜瓣。我俩开始相对喝酒。
  我说:老大爷,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离开城市?
  老人说:你肯定有心事,你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
  我鼻子一下又酸了,我觉得我的心一瞬间和老人贴的很近。我打开话匣,给他讲了一夜我的故事。在我讲故事的整个过程中,老人只是默默的喝酒倾听,没问过我任何一句话。
  天亮的时候,老人又开始巡山,我没去。我掏出二百块钱压在小碟下,返回了属于我的城市。
  
  
  
  
  
  饥饿都市(21)文/张秀珠
  
  
  
  二十一  冤家李蓝
  
  我又开始在我的小巢里编我的故事,我的小说也逐渐进入了比较开阔的领域,虽波澜不惊,内涵却开始丰富。
  其实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经历的这些事情在小说里是实写还是虚写?实写距离太近,不容易写好,虚写又不知道给他们安上怎样的结局?我陷入了自己给自己找的难题里。
  我点上一支烟开始冥思苦想,思路却无法集中,激情像烟一样在空中飘散。
  楼梯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有人敲门。
  我无精打采地把门打开,却进来一帮子微笑着的饭店老板。
  我愣了一下,赶紧把他们让进门。
  一饭店老板说:扬经理,我们是来找你结帐的。
  我又愣了一下说:结什么帐?
  饭店老板说:就是你和韩经理一起吃饭的帐!
  我说:我早就不在韩经理那里干了,韩经理是法人,你们应该去找他结帐呀!
  饭店老板说:韩经理早就找不着了,他跑了,连他家的房子都卖了。
  我蒙了一下说:他的公司不是还有房子吗?他能跑哪去?
  饭店老板说:韩经理公司的房子是租的,怎么扬经理你不知道?
  我说:就算是,你们找我有什么用呢?
  饭店老板笑了笑说:真对不起扬经理,我们找不着他只能找你了,这些单子上的字都是你签的。
  我接过单子看了看,傻了。我光想着离开公司,却忘了把帐弄清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韩经理是这样的人,却还是把细枝末节忽略了。我考虑问题有个毛病,只喜欢从大局着手,而常常忽略局部,就像是绘画,整体布局没问题,细节上却常常出现败笔!
  我苦笑了一下说:多少钱?
  饭店老板说:一共八千二百多。
  我二话没说,从抽屉里拿出钱,点给他们八千三。
  饭店老板让了我一百。然后几个饭店老板非常客气的笑着走了。
  他们走后我突然笑了。我是笑我的命,看来这辈子都不能有些余钱,没有也没缺过吃喝,有了,总会有些事情发生,让我很不情愿地消耗掉。我知道钱本身就是身外之物,走了还会来,来了自然也得走。只不过走的有些让我没有心理准备罢了。
  看来我真的不是吃生意这碗饭的人,这个想法突然让我想起一个笑话:
  有一个商人,过年的时候想讨吉利话,除夕晚上,他对儿子说,你出去转转,过了十二点你就回来敲门,我说谁?你说进财就行了。商人儿子的名字叫进财。
  儿子不想出去,商人掏了一百块钱给儿子,儿子才很不情愿地离去。
  但儿子出去不久,光顾看人放爆竹了,不小心掉进了水沟,刚穿了新衣服弄了一身泥水,这下把儿子气坏了。儿子一边把身上的泥水往墙上树上抹着,一边就回家了。回到家就砸门。商人赶紧说,是谁?儿子不回答。商人又问,是谁?儿子正生气呢!还是不回答。商人一想,不回答我就叫你名吧,你一答应,我就算把吉利话讨到了。
  商人又说,是进财吧?儿子没好气的说,进吊!
  商人把儿子拉进来抽了两巴掌。
  但这之后,商人做什么生意都赔,一天喝酒,突然想到儿子除夕晚说进吊的话,灵机一动,开了个澡堂,结果就发了。
  其实这个笑话有点宿命,就是说人该吃哪碗饭的就得吃哪碗饭,端错了饭碗就是不行。也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吧!
  可到底我是端哪碗饭的人呢?我点着一只烟,开始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写小说的信心又暂时受到了打击。现在所剩的钱写完这部长篇肯定不够了。在写小说和生存面前我只能先选择生存。
  那我做什么工作呢?我想来想去,就想起了我报社的朋友笑生。我给他打了电话,看看能不能在他那里讨碗饭吃。
  我拨通电话的时候,电话里就传来笑生温和的笑。
  我也没客气,干脆单刀直入。我说:我没钱吃饭了,到你那里去打工吧!
  笑生说:你开什么玩笑?你的经理不是当的好好的吗?
  我说:让那家伙坑了,他开给我的工资还不够我付饭店的招待费的。
  笑生说:什么招待费?
  我就把饭店老板来要帐的事说了。笑生在电话里呵呵的笑。
  我说: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呀!我都快吃不上饭了,你还笑!
  笑生说:我是笑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好吧好吧!不过报社现在不要人,《秋风》杂志社到是缺编辑,要不我给你问问?
  我说:我很久没写小说,文学界的朋友都快把我忘了,《秋风》杂志社里也不知换没换人?
  笑生说:一年换了三个总编,你说换没换人吧?
  我说:那你给问问吧!
  笑生说:好吧!我三天之内给你消息。
  我给笑生又开了会玩笑,就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我心里轻松了许多,又点着烟悠闲地吸。
  其实笑生这个朋友挺不错的,只是心眼小些,有时候一句不经意的话,就会引起他的猜忌,马上翻脸弄的你下不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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