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八年

    第101章 误会
    就在宋伯贤准备保护徐佳莹而成为污点证人之时，外面的会客厅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刘世真稳坐钓鱼台，手里端着茶杯，仔细品尝着西厂的茶有没有和其他地方有区别。
    “嗨呀，德辉兄...”
    刘世真放下茶杯，看着走进内里的中年人，当即起身微笑起来：“春山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西厂厂督，直系二把手，琼国公韩代业。
    虽然韩代业的爵位比刘世真高，但在大明体制内，爵位高不重要，重要的是爵位高，官职还高，那就不得了。
    虽然韩代业是西厂的厂督，但刘世真的官位也不低，兖州侯府世袭了后军都督府右副都督之职，而且从刘世真的爷爷开始，便成为了中洲旧港府的司令员，仔细一算，那也是一员封疆大吏。
    韩代业若没有国公这个身份，见着刘世真也得客客气气的。
    当然了，在勋贵这个圈子里，大家基本上都相互认识，即便不熟，那也会因为是勋贵而慢慢的熟络起来。
    刘世真和韩代业打小就认识，当年都在南京的胡同里一起长大，也算是从小到大都认识。
    “德辉兄，我这刚刚回家过年，你不来我家，来这里干嘛？”
    刘世真打哈哈一笑：“这不，你们这里的人或许对我女儿的男朋友有些误会，所以我特意过来看看，到底那小子犯了什么过错。”
    韩代业一愣，然后道：“侄女儿有男朋友了，快说说，哪家的小子？”
    刘世真摆手道：“上不得台面，不过正事要紧，你得赶紧过问一下，免得待会儿吃了那小子受了苦，我这边也没办法交代。”
    韩代业点点头：“老田，人呢？”
    田世忠上前：“公爷，人是北司掌刑千户杨寰带来的，正在审讯室。”
    田世忠可不傻，当刘世真这个侯爵都出马之后，他隐约觉得抓回来的三个锦衣卫里肯定有不好惹的角色，是以现在韩代业一问，他立马把自己赶紧摘出去。
    韩代业哈哈一笑，拍着刘世真的肩膀道：“德辉，咱们兄弟难得聚一下，这里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了，走，春膳房，今天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刘世真也不拒绝的点头：“好，不过春山兄，那小子。”
    韩代业摆手：“你放心，下面的小子不懂事把你的人牵扯进来了，那就是找打，你且放心，等下就把人弄出去，咱们也别在这里继续待着了，大过年的，，省的给咱们沾了晦气。”
    好家伙...
    自己的西厂衙门，说的跟个瘟神店一样。
    田世忠嘴角一抽，未等他行礼，韩代业给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护卫便上前看着田世忠。
    田世忠赶忙行礼：“卑职见过大人...”
    “人呢？”
    “在里面...”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
    “宋伯贤，今日也不管你是不是为了救我，只要你敢说一个字，咱们的交情就没了。”
    望着徐佳莹那决绝的眼神，宋伯贤有些无奈，那千户转头看着徐佳莹道：“他要是不说，我就先给他用刑，我看你会不会救他。”
    “住手...”
    审讯室里的喇叭响了起来，房门立刻被打开，田世忠带着人进入，那千户赶紧退到一边：“档头。”
    田世忠上下打量了一下宋伯贤，见他没有受伤，顿时送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身后那护卫：“大人，完好无损。”
    那护卫也上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宋伯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才道：“这件案子有蹊跷，他们几个都不是涉案人，人给放走。”
    那千户在田世忠身后低声道：“档头，人是杨寰那边抓来的，咱们？”
    “没听见大人的话吗？放人...”
    徐佳莹也懵了，她完全不知道这群西厂的人到底在唱什么大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杨寰带着几个手下急忙赶来审讯室，一见田世忠也在，正要开口询问，便见到了站在田世忠身边的那中年护卫，当即眉头一紧，然后朝着那中年护卫拱手：“副办在此，下官有失远迎...”
    东西两厂除了厂公、厂督之外，另有一二把手手下的专职人员，地位在掌刑千户之上，正式官名为‘西厂抚喻公办’，乃是厂公和厂督的副手，所以也被西厂内部称为‘副办’。
    他们的地位仅仅在一二把手之下，这也是田世忠这个堂堂大档办见了这护卫之后立刻行礼的原因。
    副办见了杨寰，脸色不是太好，只见他沉声道：“杨寰，人是你带回来的？”
    杨寰低头道：“是，下官也是奉了...”
    “闭嘴...”那副办呵斥了杨寰一声，让杨寰这个掌刑千户顿时没了脾气：“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心里没点数？”
    也是，这个房间里不仅有西厂的人，还有徐佳莹和宋伯贤两个外人在，要是杨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不是给西厂丢脸？
    “不知道副办如何指示？”
    “此事就此作罢，不管是你们还是锦衣卫，都不要继续追究了。”
    .
    徐佳莹出了西厂大门良久，这才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宋伯贤，良久才道：“宋伯贤，你到底是什么人？”
    “学生啊。”
    徐佳莹摇头，她太清楚自己和魏新兰的情况了，如同那千户所言，自己祖籍根本没有中国，而是瀛洲户籍，族谱记载她的祖上当年跟着一个叫做平田召一的下级武士给太祖皇帝办事，最后因功赐了姓徐。
    自此开始，她徐家祖辈都在给锦衣卫办事，到了她这一代，大学还没有毕业就在瀛洲四国府被锦衣卫征召为缇骑，而后一步步的调到了中国内地，任职南京小旗官；
    而魏新兰更简单了，南京本地人，是她成为小旗之后亲自挑选的锦衣卫后备人员，让那家伙从力士一步步成为校尉的。
    魏新兰这个本地人，家世清白，祖上三代之前有人做过锦衣卫的小旗官，是以魏新兰家里在锦衣卫后备人员内部有登记。
    徐佳莹征召他的时候查了他的家底三代，正经的普通人家，一个做官的亲戚都没有。
    而这一次，徐佳莹可是明白的很，自己队伍就是被锦衣卫内部当成了靶子送了出去，这也是她拼死不让宋伯贤当污点证人的缘故。
    能够完好无损的走出西厂大门，只有宋伯贤这个她也查不到资料的学生。
    “怎么了？”
    魏新兰也走出了大门，见着两人也是全须出门，顿时松了一口气：“徐队，咱们这一回算是走运啊。”
    徐佳莹还在考虑宋伯贤的身份，想要进一步询问清楚之时，一辆车子便停在了隔壁清凉寺的门口，徐佳莹长叹一声：“来人了。”
    .
    刘忠顺端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站在面前的徐佳莹三人：“你们三，没有受苦吧？”
    徐佳莹摇摇头。
    刘忠顺再道：“可有说什么不利于咱们锦衣卫的话？”
    徐佳莹看了看身旁的宋伯贤，然后继续摇头。
    刘忠顺这时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公文，上面盖着都司大印，证明这个公文很正经。
    “都指挥使司令，令南镇抚司查探三年前的谢家公案...”
    徐佳莹眼皮一跳：“大人，这个意思？”
    刘忠顺道：“都司都下令了，这个案子已经捅上天了，相当于连内阁都是备案了，这次这个案子，不管涉及到谁，不管对方什么身份，记住，你们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切莫丢了咱们锦衣卫的脸。”
    徐佳莹并没有激动，而是问道：“大人，掌刑千户所，甚至整个南司，比咱们有本事的同僚比比皆是，为什么是我们？”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让你们做？”
    徐佳莹干笑一声：“如果不是找我们，大人大可不必说给我们听。”
    刘忠顺哈哈笑了两声，然后道：“我就说过，咱们南司，咱们掌刑千户所内，就没有一个是笨的。”
    “所以，大人能告诉咱们，为什么把这个功劳让咱们来领？”
    刘忠顺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宋伯贤，这个举动正好被徐佳莹看在眼里，这让徐佳莹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猜想。
    “这小子，后面的背景一定不简单。”
    “咳咳...”刘忠顺将公文推到徐佳莹的面前：“算是本官给你你们的补偿吧，另外，你们百户也不是愿意的，好好做事。”
    徐佳莹拿起公文，然后点点头，带着宋伯贤魏新兰两人行礼：“卑职等一定全力而为，定然不让大人失望...”
    路上，宋伯贤见着前座的徐佳莹拿着公文不开口，他便看着正在用手机报平安的魏新兰道：“老魏，这公文的含义是几个意思？咱们徐队就这么笃定这是一个功劳？”
    魏新兰放下手机，看了看前座正在走神的徐佳莹，然后才给宋伯贤解释道：“这个公文，叫做‘都司令’，它的作用就是上达天听，有了这个公文，咱们就是去了秦国公府，要抓秦国公本人，他也要仔细的跟咱们走，若是反抗，可以就地正法...”
    “嚯？”
    宋伯贤眼皮一跳，心道这么厉害？
    哪知道魏新兰接着道：“当然了，自圣祖爷立国之后，就没有哪个锦衣卫敢这么干，这东西，比驾帖的权力还要大，咱们平常开驾帖程序很麻烦，有了这个都司令，你想要多少就能开多少。”
    宋伯贤抬眼看着徐佳莹手里的那封公文，上面那盖着的鲜红的四方大印，上书篆字七个----‘锦衣亲军拱卫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