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千万别，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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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阳光依旧灿烂，没有因为谁的伤谁的痛而敛去一丝的光芒。
    林潘泽沉默地坐着，看着，守护着，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赫然，从病房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笑声，紧接着一个少女的低声说话：“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你确定你的身体能完全康复过来？”
    如针芒般，熟悉的语调刺入林潘泽的心脏，激起了他用尽全力遏制下来的愤懑。
    他痛得刷白了脸，怒火狂飙上眼睛，瞳孔在急速收紧。
    应该昏厥中的林誉峰仿佛也听见了什么，不再湿润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又归回平静。
    听错了吧，一定是的，他的希望之音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林潘泽受不了林誉峰强忍的痛苦，撰紧了拳头冲了出去。
    就像一阵突然而至的风暴，拦截住了两个准备迎接阳光的新生儿。
    提着小包行李的叶紫璇和叶紫宁都因为他的阻拦而愣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叶紫璇，她认出了他是林誉峰的弟弟，林潘泽。
    看着那双有点神像林誉峰的眼眸，叶紫璇的心一紧，那份原以为已经深藏在心底的伤痛还是重重地撞击着她，毫不余力的、清晰如昔的……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收回了凝视他的目光。
    这样相似的轮廓，让她的心绞痛无比。她稳住心绪，飞快地垂下眼帘，快步地绕过林潘泽的身边，脚步有点慌忙的狼狈。
    “叶紫璇，你给我站住。”语气中有种紧绷到极点的怒意。
    叶紫璇微微地愣怔了一下，像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般，继续往前走。
    林潘泽一个转身，伸手按住了她已经发硬的肩膀，用强硬的力度定住了她的身体。
    “听不见我叫你吗，还是你没脸见我？”
    背对着他的叶紫璇全然地露出了痛苦无助和仓皇无措的神情。
    她发现她伪装得很辛苦很辛苦。
    听不见任何回答，林潘泽的眼眸倏地卷起风暴，施压在手心的力度渐渐加重。
    “想做一个逃兵吗，还是你怕报应来了，不敢面对？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你觉得爱情游戏很好玩吗？为了你他成什么样子了，你……”
    越往下说，阵阵不可抑制的怒火汹涌上喉头，哽住了所有要说的话。
    叶紫璇刻意放松的身体顿时僵住，嘴唇霎时变得苍白透明，仿佛身体的某个部分和灵魂脱节了一样，疼痛难当。
    他……过得很不好吗？
    因为她，他过得很不好？
    那么，他是真的喜欢她的吧！
    有种极端哀戚的乐音悲悲凉凉地在心里奏起，叶紫璇有点疯狂的逃跑欲望。
    感受到手心下的肩膀有种想挣脱的强烈颤动，林潘泽快速地伸出双手，改阵紧握住她的手臂。
    “说啊，你给我说出个理由来，为什么要抛弃他，从头到尾你只是耍着他为了好玩，是不是？是不是……”
    林潘泽的理智已经荡然无全，他用力地摇晃着她的身躯，试着摇出答案，内心的忧懑表露无遗。
    被突如其来的惊吓震得怔忡出神良久的叶紫宁终于抽回思绪，快速地理清林潘泽那些夹缠不清的训话后，她终于了解到大概的情况。
    他那对叶紫璇仿像审问犯人般的逼问，激发了她浓浓的保护欲和心底最狂炽的怒气。
    她冲上前，想扯开林潘泽紧箍在叶紫璇手臂上的手掌，叶紫宁怒瞪着他，大声地对这个首次见面便注定是死对头的冤家开火：“臭小子，你凭什么这样欺负我姐姐，你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男人！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林潘泽没有理会她的嚷骂，仍然不动泰山地紧握住叶紫璇的手臂。
    他被叶紫璇的平静激得失去了理智，恶毒的话语不受控制地暴出：“本来我还不相信我妈说的话，看来她说得一点都没错，你真是一个专门玩弄男人的狐狸精！”
    他想用最无情的话鞭挞她，妄想挑起她的情绪，凭什么她可以这么平静，这么安然，这么无所谓……
    而他的哥哥，却要病恹恹地睡在里面，承受着无边际的痛苦。
    他的话有如火球，将叶紫璇的灵魂吞噬殆尽了，仿佛只剩下一具干枯的躯壳，在等待灰飞烟灭的那一刻。
    手起掌落，一声响雷砰声落地。
    忍无可忍的叶紫宁狠狠地甩了这个她看来妄狂无耻的少年一巴，厌恶的种子已经深植在她心中，他的那句“狐狸精”激起她体内最剧烈的狂潮。
    “你……”
    “宁……”
    不可置信的声音同时响起，却挽不回那一巴掌落下的事实。
    林潘泽怒气腾烧地瞪着眼前如火般艳丽的少女，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抹杀掉对她外表惊艳的印象，只觉得她是一个讨人厌的恶婆泼妇。
    为了不打破不打女人的记录，林潘泽握紧了拳头，深深地把手指嵌痛在手心中。
    敛拨怒张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
    “怎么样，不愤气吗？有种就打我啊，你这个差劲的男人。”
    熊熊的焰火染红了叶紫宁漂亮的眸色，她不知死活地撩拨着这只强忍怒气的狮子。
    “我看啊，你和那个林誉峰一样，一点用处也没有，想抢走我的姐姐？没门！”
    “宁……”
    叶紫璇剧痛到灭顶地痛呼。
    “你这个臭女人，我要杀了你。”
    林潘泽像要撕裂猎物的野兽一样，狂躁地冲到叶紫宁的身前，扬起了黝黑有力的手掌。
    “停手。”
    暗哑到吐字如沙的声音从某个空间幽幽响起。
    一霎间，所有的呼吸，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
    林潘泽停放在空中的手掌抖瑟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地垂下手臂，眼眸中的激愤沉痛却没有减掉一色一分。
    依靠在门坎上的林誉峰身穿苍白刺眼的病服，憔悴有灰色的面容阴郁忧伤，双唇有种骇人的煞白，眉心疲倦地扭紧着。
    像被病魔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颤巍巍地紧靠在用来支撑全身重量的门坎上，克制住那下滑的倦意，仿佛他是一吹就会倒下的纸人，整个人苍白得仿若水晶般透明。
    林誉峰漆黑的瞳孔有种病态的涣散，他深深地凝视着叶紫璇，瞳光中仿佛弥漫着薄薄的雾气，他的视线失空般凝固在她的面容上，移不开来，恍若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叶紫璇没有看他一眼，当他的声音掷入她死水班的心湖时，她已经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复杂的心绪。
    巨大的失落感疯狂地噬咬着林誉峰的心，那种钻入骨髓的痛楚竟让他彻底冻结了，麻痹了。
    无论剧情如何风回路转，都逃不过悲情的结局吧。
    那么刻意制造更多的痛苦情节，又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就这样淡然地结束吧。
    十二年的记忆就此砍断，或许，纠缠的疼痛也会慢慢地消淡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学会忘记、学会离别……
    “现在…就连看我一眼，也觉得……是多余了吗？”
    黯痛苦涩的气息慢慢在半空中晕染开来，洒落了遍地寂寞的哀愁。
    叶紫璇的眸瞳一颤，眼眶微红，泪光已浮动。
    为什么，非要这样说呢？
    你明知道我已经违背了你的忠告……爱上你了。
    “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痛彻心扉的情绪隐藏在淡然冷漠的话语底下。
    “我姐姐只会喜欢希哥哥一个人，你死心吧。”
    死心吧……
    死心啊……
    一阵痉挛般的疼痛从指间冲入心脏，林誉峰痛得掐紧了身侧的门板，节骨分明的手指已经爆发出条条明显的青筋。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抛下在酒吧里，孤伶伶一个人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欺骗你说我不爱你，也强逼你在这段感情中不断陷入又不断抽离的。
    可是，到了这一刻，能说出的唯剩下这沉淀了千万斤重的三个字。
    刷得白如阴间的墙壁，在早晨清淡的阳光下闪烁着幽若的光芒。
    一阵骤然的心痛，迫使叶紫璇霍然地抬起头。
    这是以骄傲冷漠为生存旗帜的林誉峰说出的话吗？
    这样的哀然，这样的低声下气。
    当接触到林誉峰那沉默伤痛的表情时，叶紫璇失神怔忡得说不出一句话，心痛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喉咙被紧紧地堵塞着。
    同样怔愣的两双眼齐刷刷地看向林誉峰，尤其是和他一齐长大的林潘泽，难以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真的是他的哥哥吗？那个从来不服输的，总以为与道歉绝缘的冷硬男人！
    “都是因为你，是你这个狐狸精把我哥害成这个样子的。”
    “你说什么？你说话给我小心点，什么狐狸精，我看你才是大豺狼！”
    叶紫宁不甘落后地攻击道，保护的姿态显露无遗。
    “臭三八，关你什么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
    “你……你……”
    叶紫宁被气得口塞，一股闷怒梗在喉咙上，不上不下。
    “怎么样？不服气？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两人恶狠狠地对瞪着，怒火一触即发。
    “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不用跟我道歉。”淡然的语气弥漫在紧绷的空气中。
    霎时，怒火被浇息，两人都静下来，要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疏淡若无的阳光勾勒不出一个身影，只能微弱地倾洒在僵持中的四个身上。
    “如果我说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的话，我说多少句都行的……”
    “这样，可以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幽若疼痛的三个字脆弱如风化了的石头，仿佛只要轻轻地一阵风，便会化成尘埃被吹散。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叶紫璇的心脏掠过一阵不忍的酸楚，渐渐地转化为凄凉的痛觉。
    “那是不是可以说……你已经原谅我……重新接受我了？”
    叶紫璇失神地避开他默然空洞又充满希冀的眼神，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压下无措与涩痛。
    “我们从来都没有开始过，不是吗？我用不着背上这个你自作多情的感情包袱，不对吗？”
    平静的声音轻若无语般传来，激散了一室僵滞了良久的空气。
    “你这个臭婆娘，你在说什么？”
    林潘泽气得想撕了叶紫璇那样若无其事般自若的面孔。
    “说什么不好，这是事实。我姐从头至尾只喜欢希哥哥一个人。”
    叶紫宁像打了场胜仗般自豪，还不忘挑衅着他的死穴。
    “我和你拼了……”林潘泽的理智已被焚烧怠尽，现在的他，只想和她拼个你死我活，更有同归于尽的强烈冲动。
    “泽，你先给我出去。”
    “宁，你先到外面等我。”
    几乎是异口同声般，两个痛涩黯淡的声音冲撞在一种，有种说不出的苦楚。
    “哼，好男不与女斗，我现在就给我哥一个面子，放你一马。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林潘泽狠狠地搁下话，再瞪上了一个臭眼，甩头离开了。
    叶紫宁也不甘受气地追上去，越过他身边时，抛下另一句狠话：“走着瞧！听着，是我好女不同豹狼斗！哼！”
    斗骂声越走越远，最后归为寂静！
    气氛变得古怪而僵硬，阳光显得冷清失温。
    叶紫璇想开口说些什么，扯了扯唇角，却发现唇角僵硬得仿佛凝固了。
    “你真的……喜欢他吗？”
    林誉峰的喉结一阵沙涩的滚动，终于吐出了他最致命的问题。
    空气仿佛都冻结了，没有一点生命的动静。
    抬眼掠过他苍白失神的面孔，看到他眼底希冀的亮光，她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心底有把利刃，在狠狠地剜刺着。
    良久良久。
    浸洒到林誉峰身上的阳光带来了一个字的回答。
    “是！”
    林誉峰深掐在木坎上的指甲慢慢挤出鲜血印子，与魅艳的丹红相衬，他的手指僵硬得发白，掌心濡湿了一片。
    “我才是那个十二年前的少年。”语气中溢苦了祈求，脆弱得让人胆颤。
    叶紫璇的眼珠静静地蒙上一层水雾，她努力命令自己抽痛紧缩的心变得麻木起来，她已经没路可退了，扼杀他的希冀，和她的，是唯一的选择。
    “我知道。”
    声音僵硬如铁，仿佛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般。
    “不是说害怕会爱上我吗？不是因为爱上我才吻我的吗？如果我收回那句愚蠢的忠告，你可以喜欢我，来到我的身边吗？我……不可以失去你。”
    我不可以失去你。
    最终，他还是说了。
    可能这是他最后一次挽回的机会了，如果错失了，他会悔恨一辈子的吧。
    脑中一片雷鸣的轰响声，仿佛是置身于可以吞噬她生命的暴雨中，叶紫璇近乎无力地承受着一次比一次更凶猛的袭击，身体遍体鳞伤，喉咙里有浓稠的腥气，好像鲜血在翻涌一般。
    她无法再说出一句话，无法再掩饰脸上的痛苦，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强装下去。
    他说他不可以失去她！
    他说他要收回不能爱上他的忠告！
    他叫她来到他身边，好好地爱着他！
    她是多么想扑进他的胸膛，温暖他脆弱的心脏！
    可是，她不能！
    她已经失去了这个权利！在叶紫宁扯下输液管，用生命来守护她爱的人的幸福时，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叶紫璇强自僵硬地站着，用齿唇相咬的尖锐痛楚逼退内心的疼痛，强力克制着快崩溃的心，不敢将心底的痛意和颤抖泄露出一分一毫。
    “忘了我吧！”
    淡漠如水的声音缓缓浸漫过林誉峰的心脏，霎时间已将一切的生命气息都湮没了。
    叶紫璇慢慢地转过身，踏出了僵硬的步伐，轻轻的足音在医院长廊上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
    林誉峰像在一瞬间失去了全世界，油尽灯枯之际他抽离了最后一丝气息，跌落在空荡荡的地面上。
    渗出血珠的红印随着下滑的五指划出了五道血腥鬼魅的印子！
    阳光慢慢变暖变亮，把五道血红的手指印照得灿若火焰，恍若间还在跳跃着零星的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