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类任务·全文

 
      宋钟无奈，问言琊黧道：“你去不去？” 
      “妹妹不要去，你又不喜欢吃，跟着他去作什么？” 
      “我想——我想宋钟不是这种人，他一定有原因的。” 
      司马如矢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好，我和你们一起去。老金，快起来，有麻烦了。” 
      宋钟和言琊黧在前面走，司马如矢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手机：多普达828，在沉睡的金寻耳朵旁边打开了一段视频，金寻应声而起：“你的机器设置有问题，而且这段视频压缩时没有压缩好，声音比特率太低了。” 
      “靠，不用管我的声音，先去管我的妹妹吧。” 
      宋钟拎着一桶油走上了车，不是超市中经常见到的金龙鱼或者鲁花花生油的那种桶，而是过去人们经常用的那种乳白色又扁又方的塑料桶。 
      “你还带油做什么？上次我买了整桶的鲁花花生油，老太太连半桶都没有用完。告诉你，任务已经完成了，你花的钱不许算到任务经费里面。”司马如矢冷哼了一声，“还有，这次出车也不能算是公差，一会你要加油。” 
      “好吧，那这次就算是我们一组的行动好了，经费从我们一组的活动支出里面报销，不用你们二组的钱。”宋钟大方的答应了。 
      “哼，那还不是公司的？而且还要亏待我家妹妹。”看言琊黧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司马如矢不好意思当面诋毁宋钟，过分露骨的挑拨他们两个人关系，只能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转念一想，不禁大喊了起来：“宋钟，你刚才说什么？你们是一组，我们是二组？凭什么啊？应该我们是一组，你们是二组才对！” 
      “老板说了，根据我们做任务的成绩来区分小组，而且公司可能要招聘新人，如果我们做不好，被新来的小组抢掉一组的名号也是有可能的。” 
      “哼哼，没有信心的东西。新人永远是新人，怎么能够和我比？我们的二组永远不会被人抢走！”司马如矢把头发向上一挑，踌躇满志。 
      宋钟和言琊黧同时捂住嘴偷笑，既然司马如矢认可了，那么他们就继续当二组去吧。 
      到了老太太家，才知道因为他们的到来，更因为司马如矢免费送了一套炊具，老太太不甘寂寞，再次出山，又到小区门口做炸臭豆腐去了。到了小区门口一看，还别说，老太太的生意真红火，她是全新装备，二十年的老手艺，再加上宅心仁厚，每块臭豆腐都比别人要大上几分，至于味道，更是得到了专业美食鉴赏家司马如矢的好评，那生意还能差得了？单说味道，顶风能够臭出一条街，根本不用做广告。司马如矢把车停到一旁的时候，老太太摊位前面已经挤了一堆人，她忙得不可开交，连汗水都顾不上擦，爬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 
      四个人站在人群外面，谁也没有说话，连言琊黧也没有试图躲避臭豆腐的味道，看着老人开心的脸，听着周围人们边吃边发出的赞扬声，他们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 
      良久，生意稍微清淡了下来，老太太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她抬头，发现了倚着车看她的四个人，欣喜的走了过来：“是你们，太好了，我一直想谢谢你们呢。只靠儿子那点工资，家里条件一直不太好，我想做点事情，他们又说我老了，不让我出来。你们给了我这套家什，我也不想放着浪费，就出来试试，没想到生意这么好，真谢谢你们了。” 
      司马如矢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言琊黧凑过去，轻声说：“没什么，是您的手艺好才受欢迎的。”尽管老太太身上沾满了油渍，还散发着臭豆腐特有的味道，但是言琊黧连眉毛也没有皱。 
      “我们这次来，还想请您帮个小忙，希望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宋钟犹豫的说道。 
      “不麻烦，你们太客气了。”老太太说着，向摊位走过去，“没有什么好感谢你们的，我给你们炸几串臭豆腐吃。过去我们也用孜然粉，不过那时候没有地方卖，都是用孜然粒炒熟了研成的粉，没有现在市场上卖的精细，可是味道要好，你们尝尝。” 
      宋钟在心底轻轻的吁了口气，赵淑贤老太太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他从车上取下了那桶油，走到摊位前：“阿姨，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您用这桶油给我们炸几串臭豆腐。” 
      老太太打开盖子，闻了一下，惊讶的说道：“这是……难道现在还有人吃这个吗？” 
      宋钟微笑着说：“有的味道，是和时间联系在一起的。” 
      车开了，老太太又被购买油炸臭豆腐的人们包围在中间，她远远的挥挥手，口中不知道喊着什么。 
      “幸亏我们今天又回来了。”言琊黧一边吃着油炸臭豆腐，一边含含糊糊的说，“不然，我们也不会知道老人家现在这么开心，我也不会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宋钟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保温筒，说道：“是啊，我觉得也是。不过，你能不能让我也咬一口？我快馋死了。” 
      言琊黧想了想，把自己手中那串剩下的一块递到宋钟的嘴边。宋钟惊呆了，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言琊黧竟然真的喂他吃，而且还是她自己在吃的。 
      别人吃剩的东西，一般是不会当作宝贝的，可是，如果是一个美女，而且是和自己关系暧昧的美女呢？有人会嫌自己的爱人吗？那些互相喂食的恋人，或者共用一个杯子喝饮料情人，都只会觉得幸福吧。 
      宋钟最后还是把那块臭豆腐吃到了口中，他慢慢的咀嚼着，觉得仿佛有股电流从身上滑过。 
      司马如矢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踩刹车。 
      再次见到“那行”信息咨询的四名员工，古博有些意外，当宋钟满怀期待的送上保温筒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又是臭豆腐。报酬我已经打到你们公司帐户了。” 
      “不过，我们还是想让您吃到符合您要求的食品。” 
      古博坐在意大利原产的老板桌后，坐在小山羊皮面的转椅上，随意的在上千美元一身的西服上擦了擦手，拿出了一串油炸臭豆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在嘴里细细的品尝着，仿佛这不是一元钱一串的油炸臭豆腐，而是刚刚空运过来的顶级鱼子酱。 
      连串的泪水，顺着古博的脸颊流了下来，沾在了他蓬松茂密的胡须上，晶莹剔透，又顺着胡须滴到了臭豆腐上，古博大口小口的把剩下的几块臭豆腐连同泪水一起吞了下去。 
      “从一些细节上我能够看出，今天的油炸臭豆腐和昨天的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那么你们能够告诉我，为什么它们的味道不同吗？哦，我可以确信，这就是我在二十年前吃到的臭豆腐的味道。” 
      宋钟回答道：“很简单。虽然老人的手艺没有变化，但是现在的食品原料和过去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我查了一下资料，在八十年代，花生油十分的稀少而且昂贵，我觉得，赵淑贤老人在那个时候，不一定会使用花生油作为油炸臭豆腐的原料，因为那会造成成本的极大提高。综合了很多当时的资料之后，我猜想她应该使用的棉籽油，一个现在的超市中绝对不会发现的产品。而且，昨天我们给您带来的油炸臭豆腐，从质量上来说堪称一流，可是您依然觉得不满意，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您并不是想找到最好吃的油炸臭豆腐，而是符合您记忆中的东西。” 
      “谢谢你们，你是宋钟先生吧？很有个性的名字。你的猜想或者说推理完全正确。我会按照约定报酬的数目，给你单独打一份过去，我现在相信了，‘那行’这个品牌，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都是值得信赖的。”擦了擦眼泪，古博回味着残留在口中的滋味，半晌后说道：“也许你们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今天的臭豆腐比昨天的还要好吃，我可以告诉你们原因。” 
      “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我喜欢上了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子，可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小混混，学习不好，家境也不好，身上连买根雪糕的钱都没有，想约她出来玩，却始终没有勇气。后来，我帮铁葫芦胡同口卖炸臭豆腐的阿姨干活，她答应送给我几串油炸臭豆腐，至少带她出来的时候，能够送她点吃的东西。可是到了那天，我拿着几串炸臭豆腐去找她，她却跟着我们班的班长去老莫吃饭了。”古博仰头靠在转椅上，大胡子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看不到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老莫，是老北京对莫斯科餐厅的称呼，在那个时代，能够到老莫吃顿饭是一种荣耀。即使到了现在，老莫也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消费的著名西餐厅。 
      沉默了片刻，古博继续说道：“那天，我自己把所有的炸臭豆腐全吞到了肚子里，然后发誓，终有一天我能够一脚踢开老莫的大门，带着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把那里最好最贵的菜全都点上，然后一口也不吃！后来，我偶然的机会下偷渡去了美国，洗了几年盘子，意外的和一个比我妈妈还要老的美国女人结婚，拿到了绿卡，后来继承了她的遗产，开起了专门为街头混混服务的经济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