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人图

第63章雪色皑皑月如水,柳暗花明几回回


    弃疾害怕母亲担心自己,在外转一会儿就回了家,回来却见她还在拾拾掇缀,忙个不停。此时父亲犹未回来,弃疾心疼说道:“娘,您都忙了一天了,这大过年还不舍得歇会。”母亲温和笑笑:“我不累,一向忙活惯了,多歇一会身子就不舒服。白天忙得累,晚上得好睡。”母子常年不见,自是少不了体己话说。
    一直到了二更天以后,自门外传来脚步的声响,辛弃疾赶紧跑过去去开门,辛文郁一进来屋便说道;“今天葛王完颜雍要你姑父带过话来,准备要你到了正月十六的时候,让你过去把的卢小马偷偷牵过来。”弃疾听后不由一愣,气嘟嘟说说:“我和爷爷在他雪园里面,他那时候是当场将将的卢小马许给了我,这时候又却让我去偷偷牵过来,如果这样,他还不如赖帐了不给我。他贵为金国的亲王,那匹的卢小马他愿意给我就给我,不愿给我咱又不是非要不可,让我过去偷他的的卢小马那有什么出息,偷来后骑着骑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母亲不由笑了,文郁接口说:“这里女真人过年的风俗与汉人大体相同,却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按照他们的风俗,允许在大年正月十六的时候可以偷盗,即使被主人发现了,那时也只是会笑着请他离开。不过平常时候女真人对偷盗的行为也是很痛恨,如被捉住了,盗贼除了被论罪外还要另外拿出七倍的赔偿。一年之中,但是会在正月十六这一天网开一面。他给你的那匹的卢小马实在非常神骏,不知道被多少眼馋,完颜雍象这样安排,可能是为了减少声张,虽然以后外人见到你骑那的卢小马,会有诸多疑惑,但由于是偷偷迁走的,会容易搪塞过去。”
    母亲轻轻叹口气,道:“还是你姑姑在的时候,听说你要来了,她说看看能不能到时候有机会将金国的公主偷了。她也真正敢想!虽然习俗便是习俗,在女真人的眼里,这天无论谁偷别人家的妻女都不算出格,另外,一些调皮好动的女子也会进入大户人家,装模作样地带走一些吃的,还有些平常有意的男女趁机约会。但她毕竟说的是金国的公主,而且有说的很像那回事,你姑姑说的自然是玩笑话,可惜她今天没有了。”说罢唏嘘不止。
    文郁此时不方便说得十分清楚,弃疾母亲常常想念着翠娥,此时记挂起她当时提到过弃疾将来的娶媳妇之事,现在看着弃疾也却是将要成年,此情此景,不由分说地说了。
    弃疾脸上一红,心中疑惑不定:“姑姑当时见面时说‘你将来卧底,金国朝廷公主郡主众多,紧要时刻不妨要娶一个’,今日母亲也如是说,绝非毫无缘故。我在金国将来不管遇见公主还是郡主,若是一个丑八怪,我坚决不娶。”
    弃疾这肘侯已经快要满二十三岁,自古以来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男子不善钟情,男欢女爱究竟都是人的天性,他对神眷仙侣的向往自然也在他的人生憧憬之中,一旦听到早被纳入抗金大计筹划,难免担心将来不如意,犹豫之间,小师姐范如玉不由在心中浮现。
    文郁看儿子这会儿脸色泛红,表情木讷,知道孩子脸皮儿薄,于是转开话题:“怀英也在腊月二十八日到了,暂时住在学士家里,过两天可将他接到家里。”施宜生时为金翰林学士,故谓之施学士。
    孙氏与弃疾母子俩听了都是异常惊喜,弃疾想念师父与郓王,立时问道:“是师父带着师兄来的,我师父呢?郓王师叔祖也该到了。”文郁回道:“你师父与郓王都到了,但他们行踪不定,又都不喜抛头露面,平时找不到,要见面只能等他们现身。”
    初三一早,文郁便将怀英接来家里。
    大年初六,辛赞带着成银到开封赴任,一家人自然又是一番恋恋不舍。
    大年初一后天天热闹不断,尤其是元宵节晚上,各街巷都是张灯结彩,烟花不断。
    正月十五根据道教“三元”的说法,又称“上元节”,自古以来就以观灯为主,汉魏之后佛教东传,仕官百姓普遍在正月十五这一天“燃灯供佛”,佛家灯火于是遍布民间。唐朝时佛教大兴,从那时起,元宵张灯更成为法定之事,以至于成为举国民俗大节,赏花灯、吃汤圆、猜灯谜、放烟花等活动一应俱全,丰富多彩。
    按照汉人习俗,过了正月十五,年味渐淡,年越走越远。然而女真又有不同,正月十六却有一个允许偷盗的习俗。禁止偷盗本是普天下自古以来的礼教大防,这一天突然打破藩篱。倒引得无数少年男女对这雷池之越大感奇异有趣。
    弃疾自从听父亲说要自己去偷偷牵马,一直既新奇又忐忑不安,怀英来后也想去凑热闹。有人作伴,弃疾自是大喜过望。
    文郁思忖半天,道:“我们本意既非真要偷盗,也不是稀罕人家的宝马,只是葛王执意要给,才不得不让弃疾过去。尚不知弃疾过去后葛王如何安排,若怀英贸然跟着过去,他若因此再赏赐一匹马,倒显得我等贪心,无趣得很。”
    怀英、弃疾想想也是,只得作罢。
    到了正月十六的晚上,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晚饭后不久月亮便爬了上来,这时候的房顶上、树枝上、大地上都还有大量的积雪没有融化,明月天空与皑皑雪地照得天地间像白天一样,弃疾这时候反而安心了许多,这时候心里想:“今天允许偷盗既然是风俗,那么我现在过去偷偷牵马也就是走个过场,向眼下这样明亮的夜色,也和白天的光天化日差不了多少,所说的光明正大,比起来在见不得光的黑夜淹没之下偷偷摸摸感觉不知道要好上千倍万倍。”
    按照姑父成金事先说好的路线,牵马果然异常顺利,不但所经过的门都敞开着,就连小马也单独拴在那里,弃疾见状心中一轻,原来今日如此容易,自己却没来由地纠结了好几天。
    那的卢小马身体轻快,脚力雄健,与弃疾极有缘分,异常的温顺亲近。弃疾见之欣喜异常,急不可待骑上去拍拍马背,那小马轻轻一纵,便足有三丈多远。
    弃疾乍得宝马良驹,那小马也似得归真主,“春风得意马蹄疾”,直向城中心而来。
    这一骑人欢马炸,正往南走,不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弃疾抬头看时,吓了一跳。见前面十字路口左边亦有一骑西行,马上之人乃一总角少女,纤细苗条,一顶浅色斗篷将自己周身裹了。最奇的是那马浑身雪白,掩映在似水月华与皑皑白雪之间,让人几乎看不到,马上之人像是凭空骑行,煞是神奇。
    弃疾与那少女一个南行,一个西行,应该差不多时间赶到。弃疾一路提纵缰绳,轻骑快行,大有豪气。又仗着的卢小马身轻体健,神俊异常,不禁有些放纵。他本来还稍稍远了几尺,但若要看着那少女先过,难免有盯望嫌疑,便提缰纵马要抢先而过。
    谁知他快人家更快,那白马早已抢在前面半个身位。弃疾看看不好一扯缰绳,的卢小马登时人立在那里。但那少女并不着急过去,却将白马勒住,回首瞪向弃疾,气咻咻满脸责备之意。
    弃疾自知理亏:“抱歉,我有事赶得急,惊吓尊驾了。”那小姑娘高声道:“你再着急,也不差这一瞬,如果今日不是遇见我,说不定会撞在一起。”
    弃疾听见对方满含责备,他年少气盛,虽然理亏,兀自争辩:“我心里有数,不是没有撞到吗?更何况这两匹马又不会如此笨拙!”
    那小姑娘见他不服气,不由更加生气:“没撞到,是这两匹马侥幸都好。你突然加速欲要后来居上,我的马若不能超到前面,还不一头撞上了?哼,我抢在前边,你骑的若不是的卢马,说不准会撞瞎了眼。”
    弃疾听对方说得在理,自知错在己,又听她连自己的马一起夸了,不由心中高兴,但他少年心性,哪里轻易认输,嘴上兀自说道:“我没有打算要抢。否则,就抢过去了。”
    那少女听他不服气,扬手一指,道:“你回到刚才过来的地方。”她也自行圈马回到原地,向弃疾道:“你再抢抢试试!”
    弃疾纵马正要抢先过去,不料那女子更快,已抢在头里,弃疾马头又只是够到对方马身,无论如何抢不到前面。
    那少女一声不吭,又一次回到原位。弃疾再抢一次,依然如此,看样子果真差得很远,心中也是愈加服气。
    那少女噗嗤一笑:“你的小的卢马是今晚偷的吧?”
    弃疾脸色一红,道:“是人家给的,今日不忌偷盗,就让牵了过来。”
    那少女道:“我自然知道。这匹小的卢马我也要过,如果不是当时没给,就是我的了。”她说完便好笑这句话极是没劲,不由自我解嘲道:“这两匹马的主人说照夜狮子马更加适合我,所以才没要你这匹的卢马,可不是人家真的不给。”
    弃疾惊道:“原来这两匹马是同一个主人的?”
    那少女道:“当然了,除了他谁还有这么多好马,又这么舍得送人。”
    弃疾见到此女所骑的照夜狮子马神骏异常,亦是葛王所送,颇为惊奇,不禁问道:“你的马亦是今夜偷的吗?”
    今日虽然按照风俗不忌偷盗,然而这小姑娘既已身体力行,又要在陌生人面前直承其事,与刚才弃疾一样,也是颇感扭捏,道:“人家看我喜欢,已经给我骑了好长时间了,但因不好无来由送我东西,就让今日牵了去。”
    那少女说完突感今日话语忒多,便告辞纵马便走,却又忍不住回头喊道:“世人妄传的卢马妨主,我就不信,你可别放在心上。”
    弃疾听她说得体贴,不由感激:“谢谢你好心提醒,我不会在意的!”
    那照夜狮子马刚才跑得正欢,突然在这里停留,早已不耐,好不容易等到主人催发,立时振奋,仰头“咴咴”两声鸣叫,当真是嘶风啸月。它也果然神骏,只是稍稍用力,便快速异常奔向前去了,身影也立时淹没在月光如水、白雪皑皑的天地之间,却兀自有响亮的马蹄声隐约传来。
    弃疾看着那马非常神骏,在那个姑娘骑着跑起来则更有一番特别的景致,看着不由自主很是喜爱。转念想想又不禁笑话自己,心想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自己已经得了的卢小马,已是非常幸运!不料今日看见着人家小姑娘的昭夜狮子马,却又喜爱不已,想要再要,
    实是贪心不足,而这照夜狮子也未必强国自己的小的卢马,实是自己过于贪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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