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您终于改主意了?”
福伯闻声,语调立刻变得更为欣喜。
“主意还没改,所以才先打电话和您联系。”安江抽了口烟,苦笑着摇摇头,缓缓道:“老爷子还在生我的气吧?”
“三少爷你啊,跟老爷子和小姐一样,都是驴脾气,一旦认准什么道理,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福伯苦笑一声,放缓语调道:“生气当然还是生气的!就这么一个外孙,跑去给人家做了赘婿,怎么能不生气呢?您是不知道,首长当时气得两天水米不进,去医院住了半个月,家里人都吓坏了,真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安江听着这话,脸上立刻满是惭愧之色。
福伯嘴里的首长,便是他的外公,贺老爷子。
他母亲贺灵,是贺老爷子的幼女,老来得女,自然是分外宝贝,单名一个【灵】字,便是希望能够集钟灵毓秀与一身。
以贺家的声望,贺灵本可嫁给一个更显贵的家庭。
可是,贺灵在大学的时候,偏偏看中了来自贫寒山村的安山河,而且一见倾心,顶着家中压力与安山河成婚。
安山河也是个倔强性格,不喜欢依仗岳家的势力,毕业之后,便跑来了几无贺家嫡系坐镇的华中,而且,屡次拒绝贺老爷子希望他能够前往京城发展的提议。
贺灵的性格与安山河仿佛,也是低调的厉害,从来不言及家境种种,对外只是说普通家境,哪怕是连雷万春和李潜江这种至交好友,都被瞒在鼓里。
想来,也正是如此,当初祁伟光才敢把主意打到了安山河身上。
否则的话,就算是再借祁伟光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安山河和贺灵刚成婚的那几年,和家里关系很僵,直到安江出生,贺灵被查出有难产的可能,才去了京城保胎,之后的时候,关系才有了缓和。
安江生下来后,贺老爷子分外宝贝喜爱,亲自起名,还一直对他寄予厚望。
后来,安山河被诬陷的事情发生时,除了雷万春和李潜江的联名之外,贺家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只可惜,安山河的性格有些钻牛角尖,竟是选择了以死证明青白。
女婿亡故,女儿也追随而去,贺老爷子当时大病一场,想要彻查真相,但可惜,华中不是贺家的基本盘,鞭长莫及,难以施加什么影响力。
而在那之后,贺老爷子见了安江一次,希望他能去京城。
但在贺老爷子见安江之前,安江已从秦宇口中得悉了真相,并且允诺要入赘秦家的事情。
贺老爷子听说外孙要给人做赘婿,气到暴跳如雷,说羞煞先人,扬起拐棍便把安江暴打了一顿,要他改变主意。
他的两个舅舅也是百般拦阻,什么话都可说是讲尽了,甚至向安江挑明,贺老爷子早就已经做主,给他订好了一门联姻的亲事,对方唤作穆清,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穆家之女,据说姿容秀丽端庄,为人更是宽容大气。
但安江执意要报仇,如何能同意,硬顶了回去。
贺老爷子怒火暴涨,便放出狠话,说安江要去做赘婿,那就跟贺家断绝关系,从此当再也没有这个外孙了。
安江磕了三个响头,便离开了贺家。
从那之后,确实是再无交集。
却不曾想,贺老爷子竟是被他给气成了这个样子。
但也难怪,贺家这等清荣世家,贺老爷子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外孙给人当赘婿,如何能接受得了。
“不过,气归气,可首长还是记挂着三少爷你的。你在西江高新技术开发区的事情,首长都知道,听得很开心,尤其是上次你上新闻的事情,首长看见了,还叮嘱我录下来,组织大少、二少和家里的晚辈们学习呢。”
而在这时,福伯轻笑两声,道出了些隐秘。
安江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想到老爷子激动的样子,忍俊不禁,但眼眶里已是翻涌着清亮的泪花。
“三少爷,听我一句劝,这次回京城,就留下来吧。首长一直记挂着你,而且,回来发展的话,对于你未来的发展,也更有好处……”福伯温声道。
“福伯,别劝我了,我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而且,我也有我自己想走的路。”安江摇摇头,道。
福伯叹息一声,没再坚持,道:“那我去告诉老爷子。三少爷您是几点的飞机,我去机场接您。”
“时间还没定,我自己打车回去,就不麻烦福伯了。”安江笑道。
“有什么麻烦的,您回京城,我应该去接。”福伯笑了笑,然后道:“就这么说定了,您把机票定好之后告诉我,我去机场接您。”
“好,谢谢福伯。”安江恭谨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福伯一直以来都是贺老爷子的生活秘书,负责贺老爷子的起居、休息、医疗保健和各项活动日程,在贺老爷子退下来后,继续留在了贺老爷子的身边,而今是贺家当仁不让的大管家,上上下下,都对他极为客气,年少的一辈,将他视作了长辈看待;而他的两位舅舅,则是一直如亲兄弟般对待福伯。
片刻后,福伯的消息便回了过来,贺老爷子对安江去京城的事情只有一句话——【腿长在他身上,他要回来便回来,莫非我还能打断他的腿不让他回来不成?】
不过,按照福伯所说,贺老爷子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虽是闭着眼冷哼,但话说完后,便找福伯要了相册,拿手指头戳着安江小时候的照片,笑骂了几声【兔崽子】!
安江听的也是轻笑。
若他是兔崽子,那老爷子自己成什么了?
就在安江跟福伯聊天的时候,邹明义的速度也很快,一纸通知下发到了管委会,让安江明天前往京城,负责促成发改委审批江城新城地铁11号线的延长线计划!
这消息一出,管委会,乃是天元县上上下下,瞬间哗然一片。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只要邹明义履任,肯定便会对安江出手。
但也没想到,这一手来的会如此之快!
这安排,美其名曰是去京城跑部钱进。
可再想想,谁不觉得这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此大事,省里去人,部委都不见得卖面子,更何况,还是安江这么个小小的正科级管委会主任。
这分明就是要把安江支开,让梁路在开发区站稳脚步铺路吗?
霎时间,管委会风声呼啸,人心惶惶。
无数人都开始觉得,只怕上午的会议,是安江最后一次斗法胜利,待再归来时,便是彻底靠边站。
吴冕坐在办公桌前,对这些消息置若罔闻,只是帮安江订机票、订酒店。
“吴大秘,你不跟安主任说说,让他把你也带过去,万一发改委觉得安主任才堪大用,把他留在那里,你不也能跟着沾沾光,来个华丽变身,成为发改委的干部,到时候,我们都还得你多照应……”杜楠看着他的样子,笑得阴阳怪气。
吴冕一言不发,头颅微垂,忍笑忍得握着鼠标的手都在颤抖。
“吴大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栖,烧香拜佛要趁早啊……”但这一幕,落入杜楠眼里,只觉得吴冕是在为安江靠边站之后的前途担忧,当即眼珠子一转,拍了拍吴冕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吴冕沉默无声,但眼底满是冷笑。
一个个的,都开始不安分了吗?!
宵小之辈、蝇营狗苟,都要争先恐后了吗?!
如此也好!
是疖子总要露头!
好戏,就要开锣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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