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名对自己的情况已有预估,心口的箭伤撑不了多久,内伤反复,更是加重病情,反倒是刚才再添的伤口,成了次要,眼下见被自己所制的侯爷还这般不知死活,为了他和阿莫的安危,虽然很想杀人,权衡之下,还是剑柄一转,击向侯爷后颈,力道恰好打晕,他顺势蹲下去左手扣住侯爷咽喉,一剑指向安源道:“淮南侯的性命就在我手里,不想他死,就立刻放我们离开!”
安源本就犹豫万分,生怕侯爷再有指令惹恼凶手,到时候侯爷若亡,这侯府不败也得败了,在他看来,只有侯爷安全无虞,才能挽救弥补其他,所以一见吴名动作,立刻停下脚步,说道:“放开侯爷,今日我就放你们离开。”接着转向阿莫一拜道,“小姐既是莫姑娘的妹妹,希望莫姑娘念在亲情,莫要将事情泄露出去,那对侯府将会是灭顶之灾。”
阿莫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发誓,不会再对人提起。”
安源这才收回匕首,朗声对外面的侍卫命令道:“放他们离开!”
侍卫面面相觑,不敢违令,按下弓箭。
阿莫和吴名均是松了口气,只要逃脱侯府,天大地大,一个淮南侯不动用官府力量还没能耐找到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为防万一,阿莫苦笑对媛儿说道:“媛儿,劳烦你陪姐姐出府。”
这一句姐姐算是承认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媛儿眼睛一亮,立刻应道,安源却苦笑着不敢多言,侯爷最宝贝的妹妹在他们两人手里,谁还敢动手,只能先放弃再说了。
安源退开数步,任由阿莫和媛儿过去,到吴名面前,阿莫伸出手欲拉吴名,才发现臂上尚有一箭未取,咬牙用力一拔,血涌出不少,溅落在地,她手捂住伤口喘息了一阵,勉强平复下来,再伸手拉起吴名,让他一臂绕过后颈搭在自己肩上,自己的右手微微颤抖着伸过去托住他的腰,而媛儿虽然担忧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侯爷,却还是帮着阿莫离开。
“你怎么样了?”吴名不敢将全身力气压在阿莫身上,凭着右手拄剑在地分去不少力量,回想刚才阿莫的情形,他无法不去担心。
阿莫咬牙提气,再鼓劲抬步而走,没好气的说道:“先担心你自己吧!”
吴名失笑,苦中作乐道:“美人在侧,就是一脚踩在鬼门关,我也会爬回来见你。”
阿莫侧过头瞪了他一眼,却没再搭腔。并非因为这句不算甜言蜜语却犹在心坎里的话让她羞窘,而是她怕再费力气说话,不仅她没力气坚持走下去,就是吴名,伤势恐怕又要加重。
雪小了很多,干燥轻盈,随风而走,但阿莫和吴名身上本就被雨水淋得湿透,又都有外伤血流不止,这雪一接近他们,纷纷融化,并不比雨水好过到哪里去,媛儿在一旁看着心焦,却又无能为力,突然,她想到一个方法,快速说道:“前门旁边就是马棚,你们坐马车离开,好免去路上颠簸。”
阿莫侧眼看着吴名,心知以两人伤势,徒步而去肯定会马上被发现,骑马又支撑不了,也只有坐车这一途径能暂作休息,找到一处安全之地再做包扎,但是,马车的显眼也会是侯府寻找的目标,被发现行踪的可能更大。抉择很难,但伤势的控制对于两人来说更为重要,阿莫不顾其他,先点头道:“好,你带我们去!”
媛儿扶着阿莫,迅速向前门靠近,途中虽遇到侍女因为看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人而惊慌不解,却也没空解释。有媛儿在场,没人敢多问一二,行了礼便低下头,等人离开。
一路顺利来到马棚,挑中的马车最为普通,阿莫先抚了吴名进去,却见媛儿小声说了句等等,向旁边的茅草棚跑去,阿莫略为不安的坐在车驾上,没多久,媛儿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递上两件灰布衣服和一包药道:“我只找到了这些,那些药我不懂,也不知道对不对症,衣服恐怕不合身,但莫姐姐你也得换了这身衣服才好赶车。”
阿莫感激的道了句谢谢,立刻把药和另一件衣服递进车厢,无需多言,吴名自然明白是何用意,然后阿莫直接套上衣服,遮掩了伤口血迹便要催动马儿起步。
媛儿见状,没吭声,却是小跑了两步跳上马车车架,坐在阿莫身边。
“媛儿你……”阿莫难掩惊讶,她本打算在这边便放开媛儿,却没料她居然愿意继续相陪。只见媛儿担忧的看了看远处,强扯了一个笑容道:“有媛儿在,出府总会便利些,上次出城,我记得过城门会有士兵检查,前面大门边上有一个通牌,听说可以证明侯府身份出城,我去帮你取来。”
阿莫感动的摸了摸媛儿的脑袋,扬起缰绳,一边说道:“媛儿,阿莫欠你的,来日定当补偿。”
媛儿垂着脑袋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媛儿要的不是补偿……是姐姐……”但声音太轻,谁也没有听见。
门房看守的人并不清楚北边禁地发生的事,所以当媛儿以小姐身份开口要求出城,获取通牌时,那侍卫都没反应过来,就双手将通牌奉上,甚至亲手开了侯府侧门让马车离去。直到过了很久,里面的人急急忙忙的跑来问有没有看到小姐和两个人时,他才知道事情不好了。但人早就被放出去,哪里还追赶得上,来人无奈,又愤愤的带着几人骑上门去各个城门口询问,务必要确定小姐身处何地。
而这时,阿莫已经和媛儿离了城。让她们感到幸运的是,因为下雪的关系,城门处人并不多,城门守卫也无心职守,随便扫了眼通牌便放人离去,甚至都没有看清坐在车里的人有谁。
出了城,阿莫没走远,便在一处树下停了马车,掀帘进去,却见吴名闭目沉睡,不见反应,而媛儿正撕了自己的衣摆在小心翼翼的替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见阿莫进来,媛儿小声唤了句莫姐姐。
阿莫点了点头,出声问道:“他的伤多吗?”
媛儿忍着泪点了点头。
阿莫沉默,见媛儿将一处伤口包扎好,又要撕衣摆包扎另外的,抬手阻止道:“别,这样包扎也无济于事,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我们不能在马车久留。”
“那……那怎么办?”媛儿惊惶的说道。
此地靠南,离澹台先生的居所并不远,阿莫本想带吴名前去,但转念一想,澹台当日之意似乎不愿他们在三月初三之前前去打扰,她这般贸然前去,若是给她增添麻烦……还没想完,却听吴名突然出声道:“不能去南边……我们回城,城里,我有朋友可以帮忙。”
“为什么?”阿莫下意识的反问道。
吴名却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阿莫沉默了会儿,心中也实在不想去打搅那位高深人物,于是同意道:“好,那我们回城,只是媛儿……”
媛儿连忙摆手道:“不用担心媛儿,媛儿会自己回去……”
“你就跟我出过一次城,哪里识得路,唉,跟我们一起回去,到城门口再分开,到时候你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城门的守卫一定会去通报,你要乖乖的等侯府里的人接你,知道吗?”阿莫不放心的叮嘱道。
媛儿苦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下了马车,阿莫拿了吴名的剑一剑刺中马臀,马儿惊惶的一颠,迅速向前方跑去,见马车飞快离去,阿莫才拍了拍手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你……”吴名愕然,那是他的佩剑啊,居然就这么戳在马屁股上跑掉了,他上哪儿再去找这么顺手的利剑。
阿莫瞪了吴名一眼,作势揽了吴名的手臂道:“不就一把破剑,难道你要提着回城让他们发现?等你伤好了,我再送你一把更好的,如何?”
“一言为定!”吴名飞快应道,眼中却不减好奇,能让阿莫看上的剑,定然不是凡品。
媛儿看着他们两人说话,无声的笑了,那种幸福的感觉依旧没变,就像她第一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虽然不是浓情蜜意,却是旁人无法涉足的默契。
第四十三章 援救之人
雪停了,不留丝毫痕迹,天气依旧阴沉,就像彼此的心情,虽然脱困侯府,却好不到哪里去。
阿莫料想着自己一定是发烧了,头热的晕晕沉沉,走路不稳,但她没多说自己的状况,因为眼下,身边的吴名显然比自己更糟糕,她不能让他再分心来担心这些。
倒是媛儿,这一路话就没有停过,也许是知道这一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所以挖空心思的说着过去的事情,包括她们的母亲。
“莫姐姐你知道吗,娘亲一直在找你,她曾经悄悄回到和你失散的地方四处打听,可是就是没有你的一点音讯,娘亲生怕你被坏人抓去,整日整日的睡不着,后来遇上赶来找寻的爹亲才回的府,那时候媛儿才三岁。”
“娘亲说莫姐姐姓李,小名叫蕊儿,可是娘亲从来不说莫姐姐的爹亲是谁。”
“娘亲最喜欢木雕,据说外婆也喜欢,因为外公的木雕做得很漂亮,我见过一个,娘亲总是贴身藏着的,只有半个手掌的小人儿,活灵活现的娘亲样子,可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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