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

第141章


说罢双眸微阖,负了覃、穆二人从那马车走下。
    却不知何时风雨已停,一轮杲日中天而悬,天高风清,苍穹如洗。
    “方才自己为何要那般激怒他?”瑶璟见柳逸安呆立道旁,背影凄冷,心中蓦地怅然若失,也无声无息的跃下。那马车尾重首轻,待瑶璟一离车便猛地倾入泥浆中去。
    “世间谁心无魔障,天涯何处不囚笼!”柳逸安低声吟罢,忽见远处一处险峰峭壁上有一洞穴,便负了二人大步奔了过去。
    
柳逸安这两句乃是自嘲之语,瑶璟听得却觉便在说自己一般,双眸中异彩流转,一动不动的立在道路中央,任凭道旁树木上的雨水滴滴打落在衣衫上。弹指之间,柳逸安去而复返,面无表情的道:“他们既然能够寻到这矿山,想必知道出山的途径。”也不等瑶璟应答,双手一握剑柄,一握剑锋,将邪螭扛在肩上,从山道上径行了去。起先打算询问穆天侠他武艺从何学来,此时竟自忘了。
    
待二人远去,在道上缩成两个黑点,穆天侠在那洞穴中立起身来,摇头叹道:“这世间最痛苦的相思,不是天涯,而是咫尺……”回头看见覃雨非酣睡的脸庞,艳如桃李,俏若梅兰,兀自瞧得痴了……
    
“那长矛与方盾,质地奇特,刚韧非常,远非寻常钢铁可以比拟,若是得万人配备此等兵器,便是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虎贲之师!”行得数里,柳逸安忽而慢下脚步,回头对瑶璟说道。
    一路上柳逸安不言不语,瑶璟还道他记恨自己,此时闻他说话,不由一喜,却全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檀口微张,茫然不知作何言语。
    “这黄家,好似……”柳逸安话未说完,低呼了一声,“有人来了!”
    
二人纵身而起,藏身在道旁一株擎天榉木上,只见三辆马车首尾相继,碌碌行来,与他们方才搭乘的矿车一般无二。车轮声渐近又渐远,二人从那树木参差的枝叶间一飞而下,瑶璟看着地面马车或深或浅的辗痕,不由愕然:“这矿山的奇铁,要运到何处?”
    柳逸安本也心存疑惑,忽冷冷道:“柳逸安,你如今还有心思管这般闲事!”暗自一哂,提步便行。
    
“如今那马车被遗弃在路中央,那男女二人还昏迷不醒,你就不怕他们被那些黑衣人寻到了么?”瑶璟好奇心起,本想要把这其中的蹊跷查个一清二白,此时见柳逸安不打算做片刻停留,便追上去问道。
    “萍水相逢,何必挂心?”柳逸安冰冷的答了句,脚下没有丝毫缓慢,“柳某无侠义之心,不行侠义之举!”电字诀起,一掠已在丈外。
    
瑶璟道:“我费了好一番心思欺骗那二人,倘若他们死了,我这身上的伤还不白受了?不好玩,不好玩……”嘴上虽如是说,脚下却几个疾步,赶上前来,与柳逸安并肩而行。
    
那山道本行往东南,过了几里便转向北方。二人行至一巨大的峡谷,便见那山道左靠悬崖,右临深渊,绵延似无穷尽,乃是人工从那峭壁上开凿出来的,却如鬼斧神工,天造地设,好一个险谲的所在。
    柳逸安踏上那险道,便提了邪螭在手,心道:“狭路相逢,无处躲藏,免不得要伤几条人命了!”
    
一面是千仞之壁,云雾缭绕,一面是万丈之渊,水声如雷。人在那道上奔行,便似在云端飞翔一般。柳逸安与瑶璟沿那道路行了数里,并未遇到人马,却见前方出现一个黝黑的岫口,其上笋石嶙峋,便如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内里阴风飒飒,寒气凛凛,见不到半丝光线。
    
“这洞中莫不有什么机关陷阱?”柳逸安见这洞穴奇险,微笑了笑道,信步踏入其中去。瑶璟紧随其后,二人目力如炬,这漆黑无光的洞穴便如千万明灯照耀一般,洞内毫发可见。七转八折行了半个时辰许,前方忽见光明,柳逸安却登时止步,瑶璟也把目光投来,二人心照不宣:“洞外有人,为数不少!”
    柳逸安心道:“看来是那两匹受惊的马匹……”不自主的拿手拭了拭剑锋。
    
“那洞口狭隘,他们无法结阵,你一个人应付得来。”瑶璟忽而说道,跃到洞中一壁穴内,将背上瑶琴放在一旁,一头倒在上面,打了个哈欠道,“本姑娘倦了,你杀光了回来叫醒我!”
    
柳逸安既知她脾性,此时也不多言,扭了扭十指骨节,便朝洞口缓步走去。甫踏出那洞口,柳逸安感觉阳光刺眼,不自主的停下脚步,阖上双眼。他一足踏在光明里,一足踏在黑暗里,木然立了片刻,那两颗眸子猛得闪亮,手上剑锋黑芒乍现……
    洞外一死木枝头,栖着的几只乌鸦猛然惊飞,尖唳着朝九天上扑腾飞去,几片黑羽悠悠的盘旋飘下,落在地面赤红的水流中,急泻而下……
    夤夜,鄱阳水寨。
    
依山临湖之处,建着一处屋宇。架构古朴,木墙泥瓦,百尺根基入水,仿佛巨雕栖息,俯瞰碧波万顷。那屋宇的门楣上书着“节义堂”三字,门上右联书“襟连河海”,左联书“领导江湖”。鄱阳水寨坐镇中原腹地,掌控长江漕渠,这两联虽不免大言炎炎,然单论在“江河湖海”的势力,倒也不甚为过。但这江湖二字乃是一词二义,若是武林中人见之,恐少不得一番冷嘲热讽。
    此时那节义堂中燃着数十把松油灯,火焰萤煌,亮如白昼。寨主欧阳霆此身神色凝重的坐在大堂正中的座椅之上,两道刀眉绞在一处,手指不停的敲打着座椅上的扶手。
    “报!”一疾装劲服的汉子架着一舟风驰电掣般从湖心中行来,不待泊稳便疾步奔上台阶,到欧阳霆身前单膝跪下。
    欧阳霆闻声便起,急切问道:“可曾抓到那二人?”
    “禀寨主,属下率一百好手乘闪电舟连夜追赶,后在峡口寻到他们下落……”那汉子神色不定,说到此竟一口气续不上来,噎在那里。
    欧阳霆心忧如焚,连连问道:“如何?如何?”
    “属下当即命大部随舟追赶,自己带二十余人潜水入飞鱼口,抄捷径拦截……”那汉子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
    欧阳霆脸色稍霁,欣然道:“韩老弟你料敌先机,心思缜密,某真没看错你!如此那二人必成瓮中之鳖,还不手到擒来!”
    那韩姓汉子抬起投来,黝黑的面孔在灯火照射下,竟似无比的惨白,他颤栗着道:“属下久候不至,便率步从水路逆返,却见……却见……”
    欧阳霆心底蓦地冒起一阵凉意,追问道:“却见什么?”
    “却见……却见那七八十好手已经全部死在舟中,无一……无一活口……那二人也已不知去向……”那汉子说罢,身子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欧阳霆闻言也不由得倒退一步:“能一举击杀我寨中这么多好手,那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汉子话却未曾说完,强咽了口唾沫道:“那……那七八十兄弟,都是……都是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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