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剧小记者的秘密日记

第11章


  我后来一直很喜欢王丽玲,也是因着这样贴近相处的关系。她很直爽反应快,玩起来认真投入,而且有一种从本性中自然散发出来的体贴善良。完全不担心被丑化或出糗吃苦,像个大姐似的照顾所有人。
  但安静下来画画或只独自一人坐在餐厅里往外发呆时,又有一种特别的忧愁感。
  反正,我们四个女生总算是跟上了,正录到要上一艘观光游艇,我们一面笑着喘气,一面跟着上船。每人还获得笑盈盈穿著草裙的夏威夷女郎在脖子上套的花圈一个,花的香气直扑进鼻子里,船上正播放着我完全不能抵抗一听见就要落泪的夏威夷曲子。
  那支曲子不知道为什么有配上国语的歌词,在小学的毕业典礼上教唱。
  那时也正是像夏威夷这样的大太阳,我嘴里唱着歌,眼泪一直一直掉下来,落入蓝色学生裙的褶子里。绝对不是为着毕业感伤的,而是为了那样的旋律,虽是初见却那样莫名其妙地有深刻的熟悉感,简直是前世带来的记忆。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不断呼唤着我似的。
  绵绵密密的乌云堆满山头,笼罩着山顶上的树林,那山谷中吹来的清凉野风,激发起我们离别的依依情。珍重再见,珍重再见,亲爱的朋友离别就在眼前,从今以后,到下次再见前,我们会感到心酸。
  我手扶着船上的栏杆,望着出海的船只引擎打出汹涌的白色水泡,嘴里轻轻像喃喃自语地念着这首歌。
  “你也跟来啦。”
  我抬头,黄中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旁边,也扶着栏杆望着远处的海,并不看我。他侧面的线条因为挺直的鼻子和坚毅的下巴显得有棱有角,嘴边带着微微的笑。
  亲吻这样的嘴唇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等到我发现自己正对着他的脸发呆时,惊吓得一股热气冲上脸。一转头,看见坐在椅子上面对这边的阿绿和萍萍赶快假装顾左右而言他。
  哇!演得太不像了吧!
  我心里忍不住嘀咕起这两个女人。
  “你喜欢夏威夷吗?”黄中威问我。
  “喜欢。很喜欢。”
  “我也喜欢喔。”他转过来,笑着看我。“嘿,那我们下次一起来好不好?一定会很好玩。”
  “谁要跟你一起来呀?”阿绿简直是墨壁鬼,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硬是站在我跟黄中威中间。“我说黄先生啊,你怎么不赶快去录像,摄影机一直在照你们你知不知道?”
  我心里顿时了然,阿绿是为了保护我。
  黄中威也机伶,没有回头找镜头,笑着跟我和阿绿点点头,然后伸展双臂深呼吸一下,很自然地转身走开。
  “陈小惠。”阿绿说。
  “嗯。”
  “跟你说了几百万次了。”
  “我知道嘛。”
  “陈小惠。”萍萍也走过来。
  “我知道了啦!”真服了这两个女人。“我请你们喝咖啡好不好?那边有咖啡吧,手制饼干看起来也很好吃耶!”
  “这还差不多!”两个女人异口同声。
  录像再度开始,两边人马忙着解谜题。我们和他们擦身而过时,赵如芬突然转过头来怪怪地看了我一眼,阿绿拉住我的手臂,身体护着我迎向她,狠狠地瞪回去。
  “贱人!”阿绿低声对我们说。
  “ㄏㄡˋ!你每次骂人都比狠的。”萍萍叫起来。
  阿绿显得得意洋洋的,“嗳不知道为什么耶,每次骂谁贱人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很爽的感觉。”
  我们端着咖啡和饼干坐在窗边,外面可以看见欧胡岛有着椰子树的沙滩,都种景像就跟明信片或月历上的一模一样。我觉得好幸福。当记者好幸福。有这样的朋友好幸福。被一个帅得一塌胡涂的男生示好更是幸福。
  我远远看着他。他正兴高采烈地玩游戏,双手背在后面跟另一队的人比赛喝椰子汁,脸啊衣服弄得乱七八糟,他像小孩子一样灿然大笑。
  我的心里面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
  阿绿看着我然后摇摇头,说,“我看你没救了。”
  录像的结尾安排在靠近恐龙湾的一个营火区中,那边有户外的表演,并供应野餐。在制作单位事先的沟通下,台上的主持人特别说了几句欢迎台湾黄金传奇的话,并且邀请所有艺人一起上去现学现卖草裙舞。
  为了宣扬国威,我们顾不得桌上好吃的东西,赶紧又叫又跳又吹口哨又拍手地为咱们自己人助阵。周围的外国人见状也挺来劲,很够义气地帮我们吹出我们完全办不到的那种响亮极了的口哨。
  时候近黄昏,野餐桌台的后方就是沙滩,橘红色的夕阳正从海平面往下沉,整个闪耀着波光的海面全部染成金红色,风缓缓吹过来,椰子树背光变成瘦长飘逸的影子,轻轻摇动着。台上正战鼓咚咚似的越敲越快,美丽的夏威夷女郎脸上仍是令人感到舒适的微笑,下半失却已随着鼓声颤摇出不可思议的频率。附近的烤肉架断续吹来好闻的烤肉香气,抬头四望,各桌坐着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肤色的游客,台上主持人一下子英语一下子夏威夷土语地哗啦哗啦。
  啊。
  这就是夏威夷的感觉呢。我忍不住手摀住胸口,一下子望望海面的夕阳、一下子看看台上的喧乐圣景。深深吸一口气,不骗人,马上就要流下泪来。
  台湾来的艺人应主持人的要求台上努力地学起草裙舞,不论男女一人获穿一件草裙,并附带一件有两棵椰壳的胸罩。大家疯了似的拚命摇晃身体,台下观众笑成一团。黄中威那个傻大个,摇起来还挺能跟上节拍,远远就能看见他开心得笑出白白的牙。哇一声节奏更快,大家纷纷拜下阵来,光看他一人越摇越快,与夏威夷女郎面对面跳起舞来,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为他欢呼。主持人箭步上前举起他的手,宣布他是今夜的冠军,今天晚上他有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Ok!冠军,今晚你有什么愿望?”主持人说。不过这当然是经过我翻译的内容,主持人当时还没有学会说这么流利的中文。
  “嗯,我将向一个我喜欢的女孩表白。”这是黄中威的回答,当然,是用英文说的。
  “喔!那个幸运的女孩在现场吗?她叫什么名字?”
  “啊,我猜她太害羞,可能不愿意别人知道。”
  “好吧,那么我们祝福你。各位观众,这是我们今晚的冠军,Huang!”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是喝了太多的夏威夷果汁调酒还是草裙舞跳昏了头?这种话怎么能从一个偶像级的艺人嘴里说出来?他难道不知道台下有记者吗?回去台湾这条新闻就有得瞧了。会不会有人今天晚上就发稿回台湾?我该不该去问他想表白的女孩是谁?我真的不太敢再想下去了。
  “陈小惠!”阿绿拿着装着满满烤肉的纸盘子杀出重围小跑过来,远远就凄厉地喊。
  我无可奈何地看她逼近。
  “说!是不是你?”她杀气腾腾地把烤肉盘甩在桌上。
  “不是啦!”
  烤肉闻起来真的好香,忍不住拿叉子先叉一块来吃。
  “嗯,好好吃!”又脆又香,酱汁有菠萝的味道。
  “你还有心情吃啊?”萍萍也拿了东西回来,双手支脸看我吃得津津有味。
  “干嘛吃不下呀?你们赶快吃啰,好吃!”
  “怎么办?”阿绿望着萍萍,“要不要发稿?”
  “我是没关系啦,周刊没有那么实时,倒是你们两个,不怕别报发啊?”萍萍叉起一块黄澄色的菠萝蜜嚼着。
  “喂,陈小惠,要不要去问啊?”
  “我也不知道。”
  “唉,这个黄中威真的很该死耶,”阿绿同情无比地看着我,“如果他说出一个别的女生的名字,小惠会伤心,如果他说是小惠,那到底要不要写呢?”
  “跟你讲过不是我啦!不要想那么多,及时行乐有没有听过,眼前好东西赶快吃比较实际。”
  “嘿美女们!”声音在我们头顶响起。我们抬头一看,是王小莉。“听说刚才黄中威用英文讲了一些很劲爆的事喔?”
  “其实也还好啦!”阿绿警觉起来。
  “他是不是说他喜欢谁呀?”
  “没有啦,他只是说想表白而已。”
  王小莉眼睛一亮。“那他有没有说要向谁表白?”
  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摇摇头。
  “要不要去问一下,他跟赵如芬就坐在那边。”王小莉往不远处一指,“我看八成就是赵如芬。”
  “好吧!”阿绿霍地站起,装出一付热心的样子,“不然王小莉你们先在这边吃东西,这种小事就让我去问一下就好了。”
  “啊不好意思啦,我跟你一起去。”王小莉说着,挽住阿绿的手,简直像是硬拖着她走似的。
  “什么不好意思,根本是怕阿绿把独家新闻藏起来,如果我们要藏,刚才才不会跟他说黄中威讲了什ㄌㄟˋ!”萍萍在我耳边嘀嘀咕咕的。
  从刚烤好的乳猪身上割下来的烤肉,逐渐失去美味,我坐着机械性地嚼呀嚼,光是动嘴巴,舌头啊脑袋啊慢慢变得麻木。
  黄中威会给她们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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