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剧小记者的秘密日记

第28章


  “我是说,你不用看着我也会知道,我并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喔,又不聪明,书念得尤其不怎么样,身材也不是很厉害的那种。”说完自己竟然有一种悲伤的感觉,真的耶,我完全一无可取喔。要不是怕挡到别人,真想蹲下来脸埋进手臂中好好痛哭一场。
  说不定管正忠现在也认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安静半天没答话。真不该把自己说得这么糟的,也应该稍稍提起自己的好处,例如其实还蛮可爱之类的,但如果现在再补充这句就实在太耍宝了。
  “大学的时候遇见你时,我还不太了解自己真正的心情。也会想,啊好可爱的女孩子。但究竟是哪里可爱,并不曾真正去分析。只是后来,没有再去上你们班的课,没再见到你,在学校里望着走来走去的女孩子,或是后来去工作了遇见谁,总会想,这个女孩子比陈小惠漂亮一点,可惜个性不好,或是那个女孩子讲话虽然有趣,却怎么都比陈小惠少一点味道。”
  真的吗?我低着头看阶梯,忍不住偷偷微笑。
  “重点不是所有的人都比不上你喔,其实也出现过比你漂亮也比你聪明有趣的女孩啊。”
  嗯?抬起头来用力瞪了一下他的背。
  “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让我想起你,如果比你好,会让我有难过的感觉,好象只有你是我这边的,其它人再好,都是『那一边』的喔,与我无关的那一边。”
  后面一点有个外国小女孩不太耐烦地抱怨着,似乎觉得路太长太热了,软软地讲英文,他爸爸弯下身子,嘿一声把她抱起来。
  不久前面哗哗响,好象有人已踏上终点平台,发出终于到了的感叹。
  “快到了喔。”管正忠回头跟我说。
  我点点头。
  平台并不宽敞,窗口望出去是闪着碎碎光亮的海面,往东边看是爱丽丝岛,再跑到西边的窗口,就是美国大陆了。如果阿绿现在往上看,会不会看见正在自由女神桂冠中东张西望的我呢?当年被挡在爱丽丝岛上的外国移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这块可望不可及的心目中的自由乐土啊?为了饥饿、不自由、犯罪、淘金等等不同理由而决心抛下故乡的一切到全然陌生国度的人们,多么有勇气。
  我想到台湾海边常常抓到的偷渡客,一身凑钱买的类台湾人行头,穿著不合身的半新西装洋装,低头蹲在警察局。偷渡一次是家乡全家人一年的生活费。
  “如果可以没有国籍、国界、人种、肤色的界限,全世界的人真正能和平相处,不是很棒吗?”我对立在我身后的管正忠说。
  “对呀,多少人为了来美国而死。等下我们去爱丽丝岛,可以感觉到冤死灵魂不能瞑目的气息喔,曾经有许多人听见小女生哭叫着肚子饿。”
  “啊?”我望向那个在阳光下似乎十分平静舒服的小岛,岛的周围有白白的海浪线。
  “我可以做到。”他突然说。
  “做到什么?”
  “没有界限啊。”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没有你到底爱不爱我,到底跟谁在一起,最终嫁给谁,或是生死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没有界限而已。走吧,下去了。”
  我懂喔。管正忠。我懂你在说什么。只是我不能确定呀。人生虽然不能很长,但其中会出现的变化太多啰,年轻如你,能毫不犹豫地一直坚持下去吗。
  没有界限。
  回到地面。迎上来的阿绿突然顿住,瞪着管正忠牵着我的手看,然后走过来分开我们,“太不象话了吧,光天化日,做这苟且,喔不,牵手之事。”
  管正忠笑笑地放开我的手。远远黄中威急急跑过来,管正忠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来戴上,慢慢走开。
  “小惠对不起。”黄中威低头好仔细地看着我的脸,笨手笨脚用手帮我抹掉额头上的汗。“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看起来非常疲倦,令人心疼。
  “没关系,又没怎样。”
  他终于笑了。豁然开朗的那种,好好看的笑容。
  在开往爱丽丝岛的渡轮上,黄中威跟我一起探身望着被马达打起的滚滚白浪,风吹得好舒服,从领口灌进T恤里,衣服变成风帆鼓起来。
  “喂,陈小惠!”
  “干嘛?”
  “我不做歌手了好不好?”
  “为什么?”
  引擎声太大,两人讲话像对骂。
  “不想唱了,无聊,想回去做工程师。”
  “啊?可你很红ㄟ,人又帅,做工程师太可惜了!”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很帅?”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他转过来眯着眼对我笑。
  “嗯,超帅!”
  “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什…嘛?”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没听见还是吓到了。
  “你、嫁、给、我、好、不、好?”他一个字一个字吼,突然引擎停住,他的声音在回复安静的海面上荡。
  不论听得懂或听不懂国语的,都望过来。包括阿绿跟管正忠。
  啊。我看看黄中威,再看看盯着我们看的人。真想死,真想现在从这边跳下去。套句用到烂掉的无聊话,真是丢脸丢到美国了。
  黄中威却不管,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轻声说,“好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你一定疯了。中暑着痧了。头壳坏去了。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
  我想喔。想嫁给你。想一辈子依偎在你的怀里。什么都不用想也不会害怕。一生一世平平凡凡说说笑笑的。没有烦恼地相偕到老。为你生一个长得像你好看极了的宝宝。为你守着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简单小小的家。
  我寻找着管正忠,他低头像向对自己笑,然后转身走开。
  啊。就这样吧。这样最好啰。
  我点点头。黄中威冲上前用力抱住我,用力得身体好痛。胸膛结实温暖,属于男生独有的气息围绕着我,在他的怀抱里可以暂时什么都不想。这是现在的我最需要的喔。
  虽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热情的外国人仍从我们的动作中猜到什么,都拍手欢呼起来,还有人吹起像长啸的口哨。我把脸埋进黄中威的怀里,觉得身体一直烫起来。感觉黄中威在深呼吸。他轻轻吻着我的头发。
  这就是幸福了吧。
  幸福。
  管正忠现在在想什么呢?
  阿绿走过来,抱住我,眼泪流到我的脖子后方跟肩膀上。
  “小惠,小惠。”她一直一直念着我的名字,其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的船靠岸,昔往的囚禁欲移民者的建筑物灰溜溜地簇立眼前。
  这有什么特别的暗示吗?
  在通往监狱的船上被求婚。
  我抬头看看揽着我的肩的黄中威。
  喂喂,你会一辈子爱我尊重我,不使我伤心寂寞,永远陪伴我吗?我的要求一点也不特别或可爱喔,只是世间女子的普通想法而已。我想要的,是没有尖角或光芒,圆圆平滑的生活,就是这样罢了。
  管正忠远远一个人走在前面,不时用脚踢踢建筑物的墙脚或是抬头望向屋顶。
  在这里风突然变得凉,吹过建筑物时产生变化,似乎发出呜呜声,眼角余光瞥见小女孩洋装的裙角一闪而过。
  我摇摇头。都是管正忠害的啦。
  外国旅客的各国语言从身边飘过,一切事情恍恍忽像梦,是时差吗,我的头真的好晕。那边真的站着一个小女孩,悲伤无比地望向我,洋装已经破烂,随便挂在身上,她慢慢地对我说,什么语言呢,我竟然能懂。
  我不想来喔,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是被牵着走而已,在我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前,就结束了。
  她说。
  我们都是啊。我回答她。我们永远都不能为自己决定什么的。即使是大人。虽然你来不及长大,但是我可以这样告诉你喔。
  小女孩害羞地笑了,用脚在地上画一画,转身走开,消失在转角。
  我跑过去,转角过后是一片空地,海风啪啦地吹,除了杂草外什么都没有。一个男人的背影从另一个转角处离开。地上有字,写着“金岳霖”。
  “小惠你怎么了?”黄中威追上来。
  “没什么,只是想看海喔。”我悄悄把字擦掉。
 
(十五)
  
 
 
  回台湾后,我们按照约定,将消息先由明星报曝光。第二天见报后众声哗然中,黄中威召开记者会,宣布我们的婚期和不再当歌手的意向
。四台无线加数不清的有线电视全部LIVE实况转播,麦克风堆堆高到遮住黄中威的脸。唱片公司人员坐两旁,全都如丧考仳,夸张的阿ben竟然
红了眼睛。   “?看阿ben那个死样子,真低级!”阿绿、萍萍、小亮全员到我家集合,看到阿ben的特写,小亮笑倒在地上。 
  “唉呀,真的好可惜没有亲眼目睹黄中威跟小惠求婚的样子。”萍萍非常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谁叫你要见色忘友啊,只顾着跟小开约会,不跟我们去纽约。不过,”阿绿从桌上的袋子里拿出一颗酸梅放嘴里,眯着眼半天说不出话
来,“不过啊,不用看到也没关系,”她吞下一口口水后接着说,“小惠那种表情,好象是叫她去死一样,难过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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