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大兴

    “姐……”
    方世怡从另一条小径走过来。
    方世清本能地将树枝藏到身后，方世怡假装没看见，轻声道：“姐夫为了建作坊，一大早就招呼佣人干活，他还没吃早餐呢。”
    “饿死活该！”
    方世清丢下一句话，丢了树枝转身而去。
    方世怡轻轻叹口气，她没有跟着离开，而是继续走向工地。
    “姐夫，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可以下地干活呢？”她本来是想说粗重活是佣人的干，他没必要亲自动手。
    但是当着下人的面说这话她又于心不忍，虽然他们都是下人，但是方世怡并不想伤及他们自尊。
    “开始是冷，但干起活来就不冷了，反而非常暖和。”
    孔方解释。
    他没有停下手里的活，水泥是新事物，他必须亲自指导如何使用，甚至亲自动手搅拌水泥。
    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方世怡明白自己的劝解是无用的。
    但是方家不仅是大地主，家有良田千顷，村里，城里还有药房，是清河县排名前几的大户人家。
    大兴朝推崇礼教，向来尊卑有别。姐夫却罔顾礼教，做事出格，竟然与下人一起出工干活，万一……
    就不说万一了，就姐姐那道坎，看他怎么过！？
    “姐夫，你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方世怡向孔方招手。
    小姨子的招唤，孔方还是相当听话滴。他放下铲子，一边走来，一边跺脚甩掉鞋上的水泥浆。
    “世怡，你想说什么？”
    他呵着热气，眼前烟雾缭绕的，晨曦之下，竟然有仙气飘飘之感。方世怡悄悄掐一下自己，让自己清醒。
    “我姐刚才来过了。”
    “哦，来就来呗，她人呢？”
    “走了。”
    “哦。”
    “不是，你就不问问姐姐为什么就走了？”
    “是哈，她为什么就走了呢？”
    “……”
    一番对话下来，方世怡有些迷糊了，姐夫跟姐姐不是和好了吗？为什么他说话的口气还是那么淡淡的？
    “姐夫，我们是大户人家。姐姐算是半个一家之主，她向来对家人的要求是很严格的。”
    她话很委婉，但是孔方听明白了。
    ——他又闯祸了！
    他顿时有些淡疼。
    一头是事业，一头是老婆。
    事业是全新的事业，连建材都是全新的，自己是不敢轻易放手，只能亲自下手带着。
    老婆他又不敢轻易得罪。
    虽然在外面他是万民敬仰的知县大人，但是在家里他只是居家小男人，没有家庭地位的。
    “回去吧，换掉脏衣服和鞋，今时不同往日，姐姐虽然生气，但是不会再怎么样你的。”方世怡轻声安慰。
    “作坊的事，如果你放心不下，可以在一旁监工。”
    孔方点点头。
    只能如此了。
    他回头再次叮嘱佣人注意事项，然后跟着方世怡一起回去。待他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来到大厅意外发现方世清竟然还在等着自己。
    当然是等他吃早餐，而不是等着给他上刑。
    “姐夫，大清早的你去哪了，想饿死我呀？”方世铂见到他就抱怨。
    人未到齐，大姐不让动筷，他很恼火。
    他话音刚落，方世清的筷子就敲到他头上。
    “你有那么饿吗？”
    “……”
    方世铂满脸委屈。自从大姐跟姐夫和好后他的家庭地位就开始“嗖嗖”下降，这个家是越来越呆不下去了。
    只是天大地大，哪里是自己容身之地啊？
    樊娟娟移情别恋了，云菲儿……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所以……
    还是继续呆家里吧。
    “方伯要管家里的事务，水泥作坊那边也不能少了他；世怡要掌管药房；你知道我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我只管理县兵，制盐作坊你打算让谁打理？”
    方世清不管方世铂情绪低落，开口跟孔方商量盐作坊的事。老婆大人难得主动跟自己商量大事，孔方不敢怠慢立即放下筷子，郑重说道：
    “这事我也有考虑过，其实我最乐意的是你……”
    “打住！”方世清不客气地制止。
    “当然，你的意见我是非常尊重的。你喜欢军旅生活，我非常支持，其实县兵队掌握在你手里我才真正地放心。”
    孔方小心翼翼的释放彩虹屁，果然方世清清冷的俏脸出现了小红晕。
    “至于制盐作坊，我看就交给世铂吧。”他说。
    方世铂忽地抬起头，无辜地望着孔方，“姐夫，我还是小孩，我可不干了这活。”
    孔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心想让你干点活你嫌自己年纪小，泡妞的时候怎么不见说你未成年？
    “如果你愿意帮忙打理制盐作坊，每个月我给你十两银子零花钱。”方世清斜乜一眼方世铂。
    方世铂双眼闪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心里的喜悦一直往外喷涌，他不想让他们发现。
    管理好情绪后他说道：“其实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毕竟我也是方家一份子嘛。”
    “你的意思是……？”
    “既然姐夫相信我，我就干呗。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要担当责任，大姐你说对吧？”
    “太对了。既然你觉悟那么高，银子就可以省了。”方世清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她起身欲走。
    方世铂急了，“不是，姐，你怎么一下就变卦了呢？”
    “我什么变卦了？”方世清不悦。
    急眼的方世铂全当没看到她的不悦，说道：“当然是银子啊。刚才明明说一个月给我十两银子零花钱，怎么一会功夫就没了呢？”
    “你不是说不是银子的问题么？那是你的责任！”方世清反击。
    “那是客气话，你没听懂吗？”
    “没听懂，我当真了。”
    “姐，你太欺负人。”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别让我小瞧了你！行了，先一个月给你五两，如果表现良好，我会酌情给你增加。”
    方世清板起脸，语气加重。
    “记住，别跟我讨价还价，否则你连一文银子都休想得到。”
    这话等于是一锤定音了。
    方世铂怂了。
    大姐不是二姐，一旦她凶起来，他也扛不住。
    “唉……”
    他长叹口气，满桌精美早餐瞬间索然无味。
    熊孩子还没见识过真正的社会，已经被社会毒打了一顿。
    孔方是满眼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