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深渊

    这顿饭十分丰盛，或许是不要钱的缘故，苏知远把能拿出来的菜都端了一份出来。
    苏知远嘴里塞着一个卤鸭腿，手里还在扒着小龙虾，盘子里的虾壳堆的像是小山一般，“小宝，不管怎么说你也吃一点。”
    小宝吐了口气，他对苏知远一向是没什么办法。
    但大鱼大肉他是吃不进去了，他用筷子夹起一片玉米饼，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阿远，”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你说......这里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世界？”
    这些话像是在小宝心里憋了很久，直到现在他才说出来，他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你要说它不是吧，这里的每个人给我的感觉都是极其真实的，就和我们所在的那个世界一样，可......”
    “可要是说是的话，我们的世界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样的情况，”苏知远吐掉嘴里的骨头，无所谓说道。
    “没错。”
    抽出免费的纸巾擦了擦手，苏知远看向小宝，“我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噩梦的本质是时空逆转，那么我们每次推开门后，来到的地方都应该是曾经的人所真实经历过的。”
    小宝听的似懂非懂，疑惑问：“你想说什么，阿远？”
    “如果这一切都是过去的话，那我们完全无法改变结果，换句话说，我们来与不来，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影响。”
    “我不太懂你说......”
    小宝话音未落，就被苏知远打断了，他盯着门的方向，那里夜色正浓。
    “可我们改变了这里不是吗？你看看周围，现实世界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这里......”他顿了顿，声音也发生了改变，“就像是为我们准备的。”
    小宝瞳孔缓缓缩紧，“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为我们单独准备的世界？”
    “我不知道，目前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支撑我的推论，现在的一切都是猜测。”
    苏知远抽出两张干净的纸巾，折叠好，然后收进上衣口袋。
    动作严谨，一丝不苟。
    现在面前的男人给了小宝完全不同的感觉，他就像是一部精密的机器。
    每个齿轮，每个轴承，每个最基础的部件都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完美的运作着。
    “小宝，”苏知远突然开口，入了神的小宝一个机灵。
    “你说阿远，”小宝连连点头，“我在听。”
    “你想没想过......外面的世界？”苏知远盯着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外面的世界？”
    “对，”苏知远移回视线，眼神中多出了一些小宝看不懂的东西，“就是这座学校外，不止是对面那条街，那间咖啡馆，我说的是......更远的地方。”
    “那里......又会是什么样子？”
    苏知远说的这些话小宝想都没想过，他这时才终于意识到他与苏知远......不，是他们与苏知远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大部分人仅仅是在思考如何能在本次任务中活下去，为此布局，阴谋阳谋在所不惜。
    为了能在任务中活下去，他们已经竭尽了全力。
    可苏知远的布局早已超脱了这次任务本身，他在思考沉没在深水下的，更深一层次的东西。
    就比如说深渊，还有深渊空间所赋予的，任务中的规则。
    真正的规则。
    他是个十分老实的人，无论在生活，还是工作中都是本本份份的，赚自己该赚的钱，不设想，也没有多余的奢望。
    但他并不笨，不可否认的是，苏知远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我不知道，”小宝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老老实实回答，随后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些。”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起来......
    “滴，滴，滴。”
    低下头的小宝听到有按键声响起。
    他抬起头，疑惑的看向苏知远。
    发觉后者已经坐直身体，右手拿着手机，在拨号码。
    餐桌上的盘子碗一类的东西统统被拨到一边，上面铺着一张纸。
    纸应该是被从什么上面撕下来的，边角还残留着参差不齐的豁口。
    仔细看去，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人名，后面还有相对应的电话号码。
    小宝缓缓瞪大了眼睛，“这是......”
    他认出了这张纸的材质，与他们在档案室找到的那本纪念册十分相似，是那种比较油的磨砂质感。
    将手机放于耳边，苏知远沉默着，小宝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次苏知远依旧没有先说话，但小宝逐渐发现，随着通话继续，苏知远的表情慢慢发生了改变。
    可即便再着急，他也不敢打断苏知远。
    事实证明，后者有些时候虽然不靠谱，可有些时候，又惊人的可靠。
    至少自己现在这副200多斤的身体之所以还能活蹦乱跳，绝大部分都要归功于苏知远。
    半晌后，苏知远关掉了手机，又塞回了掏出的那个口袋。
    之后又收起了面前的纸。
    “阿远，”小宝咽了口吐沫，“对面怎么说？”
    苏知远站起身，顺手将相机包背在身上，“没打通，说是对方不在服务区。”
    小宝愣了一下。
    怎么会？
    他没有刻意计算苏知远接听电话的时间，但绝对超过了一分钟。
    没打通......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虽然疑惑，但小宝还是含糊的吱唔了一声。
    他明智的没有选择多嘴。
    既然苏知远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对后者也产生了最基本的信任。
    即便苏知远有时会突然脑袋短路，说出一些类似自己是KTV夜班头牌等莫名其妙的话。
    鲁迅先生曾说过，信任是一种滑稽的好感。
    小宝深以为然。
    “走吧，”苏知远收拾好身上的东西，没什么遗漏后，先一步向门外走去。
    小宝慢了一步，最后才追了出去，“阿远，”他忙道：“我们是要回宿舍吗？”
    “不，”苏知远站在食堂门前，简单辨别了一下方向，指着一侧说道：“走这边，我们去器材室。”
    脚步一顿，小宝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可......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现在去......”
    “小宝，”苏知远转过头，十分认真的盯着小宝的眼睛，“从我们离开档案室后，你看到过一个学生吗？”
    小宝仔细想了想，喉咙不受控制的滚了滚，“没有。”
    “知道为什么吗？”
    看着苏知远的表情，小宝心底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颤颤巍巍问：“为什么？”
    苏知远仰着头，看着头顶的夜色。
    天空浓稠的像是一团晕不开的墨，没有月亮，更没有点点繁星。
    “天不会再亮了......”苏知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