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传

第3章


  
  白鹿瞪大眼睛,有些讶然的看看帝寻,捧着汤碗愣了一会儿,低眸道:“亡国之乐,先生也要听么?”
  
  帝寻笑道:“大唐太平盛世,天下晏然,何惧一曲?不妨,若会便吹来听听。自当日长安一别,已许久未听了。”
  
  白鹿应了一声,回房取来笛子,便坐在远处荷塘边上细细吹起来。哀婉的笛声慢慢融入风中,散在山间,伴着鸟鸣松涛席卷而来。
  
  逐月轻声道:“似和佳音所奏大不相同呢!”
  
  帝寻眉头稍皱,道:“果然幽怨些……”
  
  冰和看看三位失神的少爷,有些疑惑,他少年心性,便也不做理会,只瞧着白鹿在山风中翻飞的紫衫,暗想:她怎么什么都会啊。
  
  一曲终了,白鹿也有些伤感,默默走过来,道:“这是据前人所载的谱子吹的,兴许和佳音姑娘雅奏有出入。”
  
  谈慕道:“怎如此凄凉?那日听毕,只觉甚是欢愉,差别也太大啦!”
  
  白鹿淡淡道:“教坊乐曲欢畅喜乐本就多些,其实□原曲早已失传,如今弹唱多为后人托做,自有许多不同。我只会这一曲,再没有了。”
  
  逐月道:“白鹿,你可曾去过长安?”
  
  白鹿摇摇头道:“不曾。”
  
  逐月笑道:“等你跟随大哥回了长安,我给你引见一个人,你们俩必极是相投。”
  
  白鹿细眉一挑:“可是佳音姑娘么?”
  
  逐月道:“你们俩俱在乐器上颇有造诣,当可引为知己。”
  
  白鹿拿笛子拍着掌心,笑道:“听表少爷说她心性高洁,可瞧得上我一个婢女么?”
  
  逐月似欲再说什么,看了帝寻一下,笑了笑没再说。
  
  谈慕呵呵笑着,道:“你只和她说了你家主子的名号,她定喜欢你的!”
  
  帝寻有些无奈,白鹿眼一眯:“原来她仰慕先生的才华,难怪之前表少爷说在她那儿吃了闭门羹!”
  
  谈慕觉得一阵昏,逐月又笑起来。
  
  晚上,帝寻与逐月在书房下棋。谈慕自个儿在房门外对月独酌,他不时呼叫二人出来饮酒,奈何没人理他,冰和服侍了他一会儿,被他打发回去睡了。
  
  过了没一会儿,谈慕便忍不住走进房间,帝寻问:“你替我走一局?”
  
  谈慕道:“我没这兴致。”
  
  逐月笑道:“我记得你的棋艺也是极好的。每次和佳音娘子对弈,总是只输一子半子,既讨了美人欢心,自己也不丢脸。”
  
  谈慕笑道:“那是,跟你们这些爷们儿下有什么意思?”
  
  逐月道:“哥,白鹿棋走得如何?”
  
  帝寻道:“从不按常理布局,棋路最是偏险,像是在游戏,什么都不挂在心上。”
  
  逐月道:“何不把她叫来,我想观一观她的棋路。”
  
  谈慕喜道:“甚好,我去叫她。”
  
  逐月看着谈慕匆匆而出,不由笑道:“小心别摔着。”
  
  谈慕在外面回了一声什么,道:“咦,白鹿,你这是干什么来了?”
  
  房内二人一奇,只听外面白鹿笑道:“听冰和说先生和二少爷在下棋,想来棋逢对手,怕要战到深夜,我便弄了些点心送来做宵夜。”
  
  帝寻与逐月相视而笑,听得谈慕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个人精。怎我就没有这等聪明贴心的使女?”
  
  只听白鹿声音略沉:“我很聪明么?”
  
  谈慕道:“那是自然,我都想过,你不会是个花妖蝶精变的吧。”
  
  白鹿的声音更沉了,房中二人听来竟有些悚然的味道:“哼,既然被你猜到了,怎么能留你性命,索性吃了你吧。”
  
  谈慕声音惊慌道:“你——啊!”
  
  帝寻与逐月急忙冲出去,月光下只见谈慕瘫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白鹿握着一团东西吃得清脆有声。逐月挥手向白鹿抓去,白鹿见他二人出来有些惊讶,不妨被逐月一把扼住咽喉,她又急又气咿咿呀呀想说却说不清楚。逐月这时也觉得不对劲儿,一看白鹿咬的是个鸭梨,连忙松手。
  
  白鹿剧烈的咳了几声,擦着嘴角道:“我不过是吓吓表少爷,二少爷真以为我要吃他啊!”
  
  这时帝寻已扶起谈慕,道:“只是点了穴。”
  
  谈慕摸着胸口道:“哎哟,这哪里是个丫鬟,简直比小姐脾气都大!”
  
  白鹿咯咯笑道:“活该你倒霉,碰上我这个小姐脾气丫鬟命的!”
  
  她摸着脖子向逐月道:“二少爷好快的身手。”
  
  逐月有些尴尬,道:“你不妨事吧。”
  
  白鹿晃晃脑袋,笑道:“脖子还没断,不妨事。”
  
  逐月在月光下看着她的笑颜,还有双眉间那一朵暗红色梅花,心中一乱。
  
  白鹿端起青石上的调盘,笑道:“临时做的,先生、二少爷、表少爷将就一些吧。”
  
  几人到了房里,帝寻道:“白鹿,表少爷闲着无事,你陪他走一局吧。”
  
  白鹿笑道:“老早就听先生说表少爷的棋性最高,得让我几子才行。”
  
  谈慕道:“十子如何?”白鹿点点头。
  
  二人坐在棋桌边,帝寻和逐月站在一边观战。白鹿果然尽使刁钻路数,随意拈丢,简直像三岁小孩丢沙包似的。幸而谈慕是个会家子,不管她如何使坏,自有自己的主意。
  
  白鹿撅着嘴下了半天,很有些索然。逐月一直看着她走棋,越看越心惊,不由抬头看看她,见她满脸惫懒之态,半趴在桌上,吹着额前碎发,那眉心的一朵红花更显得飘逸。逐月蓦然发现,那朵花似乎不是贴上去的,而是一片刺青!
  
  世上竟然会有女子在自己脸上刺青么?
  
  一局终了,白鹿竟然赢得七子,算来是输给谈慕三子。她把局一搅,笑道:“太费神了,我还是拿绣花针趁手些。先生若无事,我就回去啦。”
  
  帝寻点点头,白鹿蹦蹦跳跳回房了。
  
  逐月重重叹息一声,道:“她果然不凡,难怪大哥要把我叫来。”
  
  谈慕看着棋盘有些失神,慢慢道:“以她的本事,根本不用我让她。能在不动声色之间使出一些鬼神难测的招数,或许只有表妹才能和她一比高下。”
  
  逐月拍手道:“早知如此,就该把蓝萝带来。”
  
  谈慕笑道:“表妹身子娇弱,怎经得起舟车劳顿!你这哥哥也太无心了。”
  
  隔了一会儿,逐月对帝寻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会长安?”
  
  帝寻似有些无奈,没有说话。
  
  逐月道:“家里已经在准备婚事了。我想,爹很快就会满天下抓你。一直待在此处也不妥,你还能躲一辈子?”
  
  谈慕笑道:“你就那么不中意倪叶薇?叫我说,娶就娶呗,谁说娶了媳妇儿就不能出门了!好歹成个家,把姑父嘴堵上,自个儿照样逍遥!”
  
  帝寻淡淡笑了笑,叹了一声。
  
  逐月沉默片刻,道:“你可还记挂着欣月师姐?”
  
  帝寻道:“罗敷有夫,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谈慕与逐月相对默然。
  
  次日早晨,逐月因由黎明采气的习惯,天还没亮便起身到山前漫步。远远就见白鹿挑着一担水走来,偶尔停下浇灌那些火红的彼岸花。
  
  逐月上前问:“这么早起来浇花?”
  
  白鹿笑着反问:“二少爷这么早起来散步?”
  
  逐月一时无语。白鹿笑笑,忽叹息说:“二少爷,你可帮我看看命数?”
  
  逐月道:“你似乎是懂命理的吧。”
  
  白鹿神色略显凄凉,洒着水道:“虽是,却唯独看不透自己而已。”
  
  逐月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道:“你若看得穿,便不要太好强,女孩儿家乖巧些总是得福。不然,还有许多苦头吃。”
  
  白鹿俯下身,摸一摸彼岸花那硕大的花盘,幽幽道:“是么?”
  
  逐月一时也不知该劝解些什么,白鹿却忽然又笑一笑,恢复了先前的神采,道:“先生,他不久便要回长安?”
  
  逐月点点头:“他总是要回去的。”
  
  白鹿道:“我听冰和说,先生有一房未过门的媳妇儿,是长安首富倪通的千金。倪小姐人虽泼辣,却是数得着的美人。”
  
  逐月道:“倪小姐脾气虽烈,却不虐待仆婢的,你且放心。”
  
  白鹿咯咯一笑:“我才不担心这个,我看过她的八字,我俩极是相投的。”她顿了顿,忽有些遗憾似的:“不过,先生倒和她有些相犯呢!他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月亮。”
  
  逐月心中一跳!
  
  白鹿注视着她,笑问:“你为什么心虚?莫非,那个月亮是你?”
  
  逐月忍不住笑道:“怎么会!月亮一说你算对了,但我却不是那个月亮。”
  
  白鹿又开始浇花,自言道:“我想也不是,那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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