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浮云

 
  “哪里还是什么城主啊，莫兄见笑了，正是风渐息。”风渐息笑吟吟的走了出来，一边摇着头一边继续说着：“这可是令公子了？呵呵，不错不错。”“正是犬儿”父亲也笑着迎了上去，转而正色道：“风兄不会是只身而来的吧？”“呃，当然不会，绮儿！出来见过莫叔叔。”莫安这时才看到门边扒着门框的一个小女孩，刚才竟没有看到。 
  小女孩却一改刚刚扒在门口偷看的样子，挺直了身子，缓缓走到莫天锋面前行了一礼，道：“风绮见过莫叔叔。”
  “呵呵，乖孩子，安儿”
  莫安知道父亲的意思，上前对着风渐息也是一礼，“莫安见过风叔叔。” 
  莫安不喜欢这些礼节，也是因为很少用得到，也是因为常年在外赶路，风餐露宿惯了难免有些野性，不过这个风渐息却让莫安觉得应该施礼。 
  莫安不久之后就知道了原因，风渐息是一城之主，羽王的族弟，在羽族中地位崇高的王室血统继承者之一，非凡的气度是印在血液中的。 
  “那……”莫安很少见到父亲犹豫，父亲的向来是果敢决断的，“尊夫人……呃……”
  “哈哈，劳莫兄上心了”风渐息笑着打断了莫天锋的话头，“拙荆再怎么说也有羽氏和翼氏护着，以两位老王爷对他们宝贝孙女外孙女的疼爱，想来是不会有事的。” 
  “这……如此最好”莫安听出了父亲的担心，莫天锋顿了一下，决定不再问下去了，换了个话题继续道，“他何时能到？”“正是应在今日”风渐息知道刚才自己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安逃不脱莫天锋的眼睛，但当着女儿的面，他决定将不安压制住，“想来今日午前就该到了，”风渐息完全恢复了镇定，笑道：“莫兄，指点指点？” 
  “不敢，大家切磋，点到为止。”莫天锋知道，这场比试在他喊出“铁甲”的时候就已经定了下来，不过因为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这次的比试仅仅只能是走走过场了，“安儿，困了就进屋睡觉去吧。”莫安应了一声，扭头走向屋内，莫安见过父亲出手，也见过那些要求比试一下的人是如何变得谦卑起来，虽然莫安也很想看看风渐息会不会如此，真是那样的话，风渐息前后神色的反差确实另人期待，但莫安困了，所以莫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睡觉。 
  当然，如果莫安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那么莫安决计不会去睡觉的，就算拼上性命。 
  莫安醒来的时候心情很好，因为这一觉睡得很好，床很舒服，周围也安静，父亲也没有来叫醒他继续赶路，事实上对于莫安来说，能在床上睡觉已经是件美事了，平时更多的时候，莫安要去考虑如何对付地面和闹市的嘈杂或者野外恶狼在风中的呼啸。更令莫安高兴的是，他做了一个梦，虽然已经记不得梦到了什么，但无疑那是一个让莫安高兴的梦，平时可是没什么机会做梦的，莫安知道，梦是要睡足了才会有的。 
  “醒了，”莫安听出这不是父亲的声音，也不是风渐息的，更不会是风绮的，因为这应该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的声音，“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了，”那声音自顾自的说着，莫安已经靠着豆粒大小的灯焰发出的微光中看清了说话的人，那确是一个男孩，看上去比自己大一点，不过神情很刚毅，脸上仿佛有些东西是和他的年龄不相匹配的，一身青衣，腰间闪着微光的玉配说明了他显贵的家境，“我们的父亲，”那男孩看了看旁边的风绮，“都已经走了，看桌上灰，他们大约走了三、四天了，也就是说我们也都睡了三四天了。”“什么？！”莫安一脸的迷惑，“那么长时间了？”莫安很难相信自己会睡上那么长时间，有些怀疑的嘟囔着，“不过是赶了一天的路而已……” 
  “和你没关系的，”风绮插话进来，莫安看到风绮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那是因为我父亲的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安感觉到不安正在迅速的开始占据自己，“我父亲到底去了哪？为什么要走？”莫安几乎是在叫喊了，自从开始记事以来从未有一天离开过父亲的他，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恐惧比单独面对一头蓟熊时还要大。“那么，”男孩接过话来，轻轻摇了下头，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我慢慢说给你听。”“莫兄！风兄！宇文来见！”宇文青明显能感觉到父亲的快乐，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平时的父亲总是很威严又很冷漠的。 
  作为将军的孩子，宇文青知道，父亲的情绪不能有太多的起伏，因为父亲的下一个决定可能是对数万人生死的判决，而作为父亲的孩子，宇文青更高兴看到父亲现在这个样子，这样的父亲让宇文青觉得快乐。 
  小屋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从门里抢出两个人来，一个通体亮白，红色的眸子和头上的配饰告诉宇文青这人是羽族的王族，另一个却是贩夫走卒的打扮，尤其一双草履中裹着的赤足更是扎眼。 
  宇文青虽然知道父亲交游甚广，可看到这样两个人却还是微微一楞。“宇文兄，哈哈，还是老样子嘛，”白衣男子抢先说道，“贤侄也是出落的一表人才啊！哈哈！”“青儿，见过莫叔叔、风叔叔。”宇文青没弄明白父亲为什么一直把那个姓莫的放在首位，不过宇文青知道父亲的行事自有道理，于是依着父亲的指引一一行礼。 
  “几时上路？”宇文青眉头轻轻攒了一下，哪有见了面就说要走的，这个姓莫的确是没什么礼数。 
  “莫兄还是老样子，什么事都是就直奔关键所在。”宇文青听出父亲的敬意，不由又是一诧，“自是越快越好，已经有不少人到了观云阁了。” 
  观云阁？宇文青真是搞不懂父亲了，按说违逆了佳明帝的父亲现在应该离雁返湖越远越好啊，怎么要去雁返湖西南仅五里的观云阁呢，依宇文青的判断，父亲应是去向天启才对，自父亲从煌城引退到带着自己脱出天启已经半月有余，佳明帝正挥师南进雁返湖，此时回天启，家人或还有一线生机，不过宇文青不知道，现在的宇文家，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了。 
  “那么，”那个羽族王族收了脸上的笑意，一脸凝重的说道：“不如即刻上路吧？”“这几个孩子还要拜托风兄料理一下。”宇文青终于在睡着之前没能弄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醒来的时候，风绮已经醒了，”宇文青叹了口气，“再有什么要问的，就问风绮吧，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莫安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风绮，见风绮也只是摇头，便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稍一顿，环顾了小屋之内不多的几样东西，却发现父亲没有带走从不离身的琴囊，这让莫安安心了不少，上次父亲留下琴囊只身外出时，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父亲隔天清晨就回到了莫安身边，不过之前的事却是莫安不愿再多想的。 
  莫安觉得这事多想无益，于是换了话题，道：“大家都饿了吧？” 
  宇文青一楞，“是，不过……”“我相信父亲的决定，”莫安咬着牙，“首先，我们起码要活着等他们回来。” 
  “呃，也好，”宇文青微一颔首，“我见外面已有不少木柴，想是风叔叔来时准备的，那我们出去猎些野味可好？” 
  “恩，我来时见了一条小溪，”莫安已经把精神都集中到如何填饱肚子上了，“往东北方向大约半柱香的脚程就能到了，”莫安看了看一直低头不语的风绮，转向青衣少年，“呃，还没请教……”“宇文青。”“宇文青，恩，我叫莫安，你去弄些水来如何？”莫安边说边从包裹中摸出一柄小刀来，“我去弄点肉来，这里还有点干粮，先凑合一顿再说其他。” 
  宇文青显是不满这样的安排，“不如我去弄只山猪来，你去弄水？”“我去取水，”风绮的声音不大，但和她父亲一样，优雅而坚定，“你们俩都去猎些野物回来。”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谁也没再说什么，宇文青起身拿了自己的长刀，随着莫安出了门。 
  莫安拎着两只九原山鸡和一只卯兔回到小屋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宇文青脚边竟是一只离豹的尸体，不过看情形宇文青也有些损伤。莫安不太熟悉秘术，但风绮手上的术显然是修习太阳秘术的入门法术――愈。“你回来了正好，去弄两根夹板来，”风绮瞥了一眼莫安，“他断了条腿骨。” 
  莫安应了一声，调头直奔刚路过的一棵北邙杨去了。北邙杨的树枝全都是笔直、坚韧的，作伤腿的固定是再好不过了，莫安想，之前自己断了骨头的时候是运气差，非要在黯岚山遇到那头蓟熊，那里跟本没有长得直的东西，全都是扭曲的，带着诡异的弧线。 
  不过如果在那里安静的生活想来是件美事，莫安削了几根北邙杨树枝，再次奔向小屋时想，那里确实很好，没有人，一个都没有，那样的地方在九州已经不多了，而自己就是想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风绮脸上的颜色并不好看，莫安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不是消耗过多的样子，再说据莫安的理解，愈也没什么可能消耗施法者太多的精力。 
  “这东西是什么？”风绮的语气中没有显露太多的情绪，但莫安知道，那语气里绝没有肯定的因素，“他是断了条腿，而我要的是夹板，”风绮的声音还是没什么波动，依然优雅，“这些……东西，到底你认为它们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