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惠心的选择

第14章


    “什么最后的时候?我还没死!”冷一晴的脸迅速变长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史大妈有些窘迫:“我的意思是说,人病了不都想亲人在旁边?医生是医生,亲人是亲人,对不对?”
    “那也是,可也要分情况不是?他留在这儿不过等于能提前给我收尸,那还不如出去打工挣钱,让我多活几天。请个护工才多少钱,我也不耽误照顾,这不更好?”
    “也不能那么说,他要真是一走,往返可不那么容易了,你就不想?”史大妈没有马上说出她们的计划。
    “想有什么用,情况摆在这儿呢。”冷一晴冷笑着说:“你不知道,这药随钱走,一没钱马上停药。”
    “唉,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史大妈这才缓缓道出:“不过你别担心,这个事我们也替你想出办法了!”。
    “你给我出钱吗?那可是无底洞啊!”
    “不,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史大妈对冷一晴的误解有些恼火,连忙一指吴记者:“这位是晚报的吴记者,让她给你解释。”
    听着吴记者的介绍,冷一晴凝固了拉长的脸,半晌才冷冷地问:“你有把握筹多少钱?”
    吴记者的脸也长了,心想;有没有搞错,是帮谁的忙,这样说话?也冷冷地回答:“我不知道,只能尽力而为。”
    “要是出乖露丑结果也没几个钱,还耽误他出去稳稳当当地挣钱寄回来,那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那你就让你儿子出去挣钱好了,我不会勉强的。”吴记者十分生气:“我们报社纯粹是义务帮忙,捐来的钱我们一分都不会留,希望你明白。”
    “明白,我全明白,你们弄的这么夸张不就是为了多吸引眼球多卖报纸,将来拉广告赚大钱吗?怎么会在乎这几个小钱?”
    “呵――,”吴记者倒吸一口气,大怒,恨恨地说:“真没想到你这样看待我们,好吧,我现在就走,说实话,刚才我就觉得你们其实不需要什么帮助,我还考虑做不做,你这么说,正好!真是可笑!”说完,拂袖而去。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史大妈脸色铁青,咬着嘴唇一时不知如何发作,僵持了一会儿,蓝图走到母亲身边,嗫嚅地说:“妈,你怎么这样说话,她们也是为咱好。”
    猝不及防,一记耳光抽到他的脸上。
    “混帐!”冷一晴的脸色也青的可怕:“我养你这么大,不求你像个男人,也要像个人,跪下来拍照让人可怜,跟乞丐有什么区别,我养你这么大为得是让你要饭吗?人们捐钱都是给实在没法子的人,你现成有掏力就能赚钱的路子不干,却要装可怜骗钱,你就这么懒?还有脸说什么好意,你是傻子呀,人家是捉弄你,笑话你,你懂不懂?”
    “你这是打谁?谁捉弄你?”史大妈终于忍无可忍了,嘴唇哆嗦着说:“不知道是谁拿人好心当驴肝肺,大家想尽办法帮你,你不领情还说这样的话,从年轻就这样,恩将仇报,害人害己。现在别人不计较你,你还来劲儿了。哪个人不是为了你,孩子不是想床前尽孝才同意吗?我们不是为成全孩子的心愿才想这个法子吗?”
    “呸!”
    谁也没想到冷一晴如此回敬,一时全怔住了。
    “为我好?想来看我笑话吧!这个女人遭报应了,得了肝癌!活该!高兴了还不够,还要装善人,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要做善人就做点实事呗,却想出这么作践我们的主意,还想哄得我谢你?做梦!当我是傻瓜!说三句好话就想成全你们好人的名声啊?不记前嫌,大仁大义!做慈善家是要拿钱出来的,口头的呀?要是真为我好,就拿你们自己的钱给我,敢不敢?敢不敢?呸!没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
    片刻,房间里几乎同时消失了四个人,惠心紧跟着急行而出的大姑,惟恐她跌倒,蓝图也追在后面不知所措的道歉。两个老太太如此的气愤,几乎是小跑的离开,一路踉跄,她们哆嗦着想,实在太过分了,不仅不领情,还如此羞辱她们,既然如此看待别人的好意,就由她死活吧。没有人回头看一眼,两个是厌憎,另外两个,是顾不上。
    倘若回头,也许就能惊讶地看到,刚才还大怒的女人此刻神态萧然,站在窗子前目送她们远去,不觉间,一滴眼泪顺着她青黄的脸颊,慢慢地,流到了嘴角。
    
蓝图如期离开了。
    只有惠心一人送行,在机场,看着弟弟欲言又止的表情,惠心为弟弟理了理白色T恤的衣领,淡淡一笑说:“放心吧,那十万我一定说服大姑,给医院拿过去。”
    那天之后,盛怒的大姑宣布,这十万不给了,既然冷一晴那么有骨气,就用不着她不记前嫌,假仁假义。而且现在她还要找她索要这么多年对惠心的抚养费。
    蓝图感激地垂下了眼睛,又抬起来说:“我一定会努力打工,赚到了一定再还给大姑。”
    “别瞎想,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惠心安慰地说:“也许不需要想象中那么多钱,我们医院不是认识人吗?他们会尽量用便宜有效的药呢。”
    蓝图勉强笑了一下,望着惠心说:“妈妈如果快不行了,你一定告诉我,我要回来。”
    惠心点了点头。
    “还有,姐,你也要保重自己,不要太委屈。”蓝图有些艰难地说:“妈妈现在其实很关心你,尤其是掺和了那个女孩儿之后,总向我打听你和阿刘哥的事,她希望你幸福,真的,常常叹气,那次去看胃病其实就是听我说你的事,不放心,专门去看看阿刘的。如果,你想知道父母的往事,只能问妈妈了,是吗?”
    惠心一震,但马上克制了自己的思绪,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空洞而琐碎嘱咐着弟弟。直到蓝图检票,终于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那压在心底的郁闷瞬间弥漫开来,在这段爱情中,她越来越孤独了。
    未来婆婆本来是绝对站在她这一边的,对这个缠着儿子的女孩儿非常警惕厌恶,在她势利的眼睛里,只要是出来打工的乡下女孩儿,都想通过嫁人的捷径改变命运,即使是贤淑正派漂亮的好姑娘都要被她贬一票,难入她的法眼,何况生活几乎算放纵的江瑶,真是半个眼角都看不上。听到惠心的抱怨,常常更强烈地指责儿子,最后常常反要惠心从旁解劝。
    但在江瑶自杀事件之后,却显得十分宽容,话里话外透着理解,说喜欢,倒是未必。但无论怎样,江瑶的自杀怎么都算对自己儿子魅力的极大恭维,做母亲的怎能不暗自骄傲?这骄傲使她改劝惠心:“惠心哪!都是女人,哪怕是乡下女人,也一样,要是迷上谁就放不开啊,唉,也怪阿刘,从小就讨人喜欢,没法子。现在只能等,当然,话说回来,阿刘的品德我是绝对有数的,而且我是只认你做儿媳的,你放心。”
    惠心一言不发,心里清楚的明白,她已不能向未来婆婆诉苦了。
    大姑倒没被江瑶感动,可是情绪更低沉了,她似乎有很多话,可说出来却只是一句:“惠心,你要忍耐一下,现在情况特殊,过去就好了”。惠心有时非常想问问父亲和当年女友、母亲到底是怎么样的,可又觉得,大姑也未必知道每个人的真实心意。谁能说,自己的理解就代表真正的洞悉呢?就像他们,连当事人都可能会错意,何况外人呢?
    这些都让她隐隐地受到伤害,却还无伤心灵。她彻骨的痛苦,来自阿刘。
    如果说以前她还能感觉到主要是善良支持阿刘行为的话;那么,现在,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似乎已经另有一份情愫在其中了,这感觉绞地她的心时时发疼,也时时想发怒。但她不想再和阿刘生气了,就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大声告诉自己,现在特殊时期,所以阿刘才会特别关心江瑶。这隐忍的火山只在她心底流淌――直到那一天――她得知阿刘要资助江瑶读书的消息时――终于冲破了地壳!
    这件事不是阿刘告诉她的,是从王护士长那里了解的。那天她突然拉住惠心到一边神秘地问:“惠心,你要资助江瑶读书吗?”
    惠心惊讶地摇摇头。
    “傻丫头,你要当心呀,这段忙什么呢?这么少来?”
    “家里有事,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那天好象听他们这么说,我告诉你,刘大夫是绝对的好人,我相信,可那丫头是什么打算咱也是一目了然的,你知道,水滴石穿,以后你们的生活都这么搅缠着――”
    王护士长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惠心闭了闭眼,心底的火苗一寸一寸地窜了上来,自从那个妖精自杀之后,他是那么关心她,甚至一张口就提江瑶,她身体好多了,她决心戒酒了,她不再整天泡吧了,她要找工作了……,江瑶不仅几乎占据了他的业余生活,甚至和惠心之间也没有了其他交谈内容,现在,居然又要资助她读书,天晓得,以前假如说是救急,那么现在就是类似救穷,他们何时能彻底摆脱江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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