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红楼从丫鬟开始

120 静北王的焰火


    要做红油笋丝,切笋是个麻烦事,不事庖厨的丫鬟们到底手脚不行,只得剥了笋将笋尖送去林家,附上一份工时费,叫林家的厨娘代劳了。
    “你等着,我一定叫你明儿上值之前吃上蹄花儿!”云珠拍着胸脯打包票,因着厨房里就剩下二人,厨娘都在院中忙碌,倒像是创造了什么天然八卦场所似的。
    小红神神秘秘的换了身衣裳,将烧火的丫头放了出去,自己坐到灶台前,低声说道:“对了,二姑娘……和孙家的事儿你知道了不?”
    林家不像贾府,林家人口简单,哥哥又常年在庄子上,使唤也少,不会冷不丁儿就从哪儿冒出来个盯梢的。因此一听这话,云珠急忙将锅盖扣上了,缩头缩脑的端起一张荷叶包的野果子靠近了,“谁?孙绍组?”
    迎春的官配正是那孙绍组,但这可不是个好人呐。
    孙家又落魄,不晓得贾府是怎么想的,这不是将人往火坑里推吗?
    “正是。”
    “我听说是因为二姑娘性子内敛,不好往那些高门大户去,只怕叫人磋磨了,这才费尽心思寻了这孙家。如今二姑娘也满意,天天关在屋子里绣嫁妆,连带着和宝玉的来往都少了。”
    见云珠目瞪口呆,小红抓了一把果子扔嘴里,含糊道:“这事儿还是紫菱洲那位的丫头传出来的,你说,是不是不满邢夫人先给二姑娘寻夫家?照理,这继女哪有亲侄女儿亲香呢?”
    紫菱洲住着邢岫烟,许是家境不好,十日有九日半是在院子里做衣裳,极少出来和姑娘们嬉闹。然而,天天做衣裳,却总穿旧衣裳,想必是都送出去卖掉了。
    “这……不像,那孙家听说前头也是阔的,只是子孙不成器败坏了,如今攀到咱们府上,定然不会求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小姐回去的。”
    孙家和邢夫人算盘打得精着呢,前者指望着牵扯上迎春,走贾府的路子求个一官半职的;后者想从中牟利……见着小红伸出一只手掌在云珠眼前晃,“怎么了?”
    云珠问。
    “我爹说,孙家借着节庆,送了五千两银子进来。”
    “天啊,这是卖女儿?”一连串的消息将云珠说得晕头转向,恍惚间就记得这一句话了,脱口而出后自己又忙补了一句:“不可能吧,这样的门户。”
    小红心下也惊奇,便道:“我也觉得不可能,这才哪儿到哪儿?二奶奶院子里那座自鸣钟,你猜值多少?”
    “起码得这个数儿翻十倍!”云珠伸出手,在五千两的基础上比划了一下。
    “你看,不识货了吧?”小红笑她,洋洋得意道:“我爹说,那是百万之数!”
    “!!!”
    谈钱伤感情。
    不知内情的人,瞧迎春的婚事自然是千好万好,她们为奴做婢的,顶了天也就是在背后说上几句,等到上花轿那日,再帮着主子们哭上一回,也就算尽了本分了。
    再说,也不必担心过早了,万一孙绍组不是那样的人呢?
    见着锅里翻滚,白雾不停,云珠岔开话题提议道:“来时路过针线房,说晴雯今儿巡铺子去了,两个猪蹄儿需得些火候才能软烂呢。正好给你家留一个,剩下一个咱们明早上带去晴针吃如何?正好那处有家新开的肉脯铺子,我想吃肉脯了,买完肉脯就直接回府去。”
    这时候也没有高压锅,炖菜全靠不间断的柴火。云珠流着口水,将芸豆泡发在一旁,还不忘嘱咐厨娘,临睡前放进锅中和猪蹄儿一起炖着。
    “好啊,那笋丝什么时候做?我想吃笋丝,上次做的我早就吃完了,我也不好意思问你……”小红难得扭捏,大家都是平级,就算岁数上有差异,可因着两人私下里的交情,小红不肯做出差使人的模样。
    “哎哟,险些忘了这个,一会儿也将做法教给你家厨娘,往后就不必咱们自己做了,想吃的时候只需要准备笋子~”红油笋丝荣府里也常做,只是贾家的尿性,惯常爱追求奢华与档次。
    肥鸡大鸭子固然好,但什么都用肥鸡大鸭子来配,只会害了大家。
    小红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得不行,便笑着说:“那可好,你这方子,我吃着味儿最好,放到酒楼里也使得。”
    ……
    且说袭人,叫晴雯同两个绣娘掺到了铺子的后罩房里,随意瘫在小床上,她面庞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又昏迷不醒。
    晴雯生怕死自己地盘上,好容易盼到天刚蒙蒙亮时,就去请了回郎中。大夫睡眼惺忪,看过之后点点头:“倒是巧,这一通发汗,竟把根儿去了,只消养上几天,身子就能大好了。”
    收了二十文车马费,连药都没开就告辞了。
    晴雯嘶了一声,围观打量之下,丢下一句:“祸害万年长,白瞎请大夫的钱了,记账记账!”
    同一时刻,袭人逐渐清醒,先是迷惘环顾四周之后,又疑惑地看向晴雯忙碌的侧影。
    那人还是如此,一张菡萏面,两鬓艳珠钗,遍身绫罗如天女下凡,香腮酥手似闺阁贵女。
    环顾之下,发现小小的后罩房陈设十分紧凑,这本就是绣娘们临时歇息的地方,袭人一抬眼就看见了床头的铜镜。
    晨光自窗外而来,投射在帷幔之间,隐隐绰绰照出一张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本就不俏丽的颜色叫病魔摧残的蜡黄,干枯的皮肤粗糙,濡湿打绺的发髻糟乱,比城外逃荒的还要狼狈几分。
    “二两银子。”晴雯送走大夫进屋见状,心中畅快,想起昔年两人的旧怨,神情得意道:“权当我日行一善,二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许少。”
    换洗过的绣娘早就下工回家去了,今儿正是晴雯亲自来守自己的铺子,如今昔日‘仇敌’再聚首,大战一触即发。
    “笃笃笃。”
    没等袭人回嘴,就听得外头敲门声。
    “谁呀,还没开张呢,等会儿啊。”嘴上说着等会儿,但身体很诚实的去开门了,自己做老板,哪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晴雯深谙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
    “云珠?红玉?这么早,你们怎么来了?”晴雯惊奇,忙将二人迎进屋。
    “我们还以为你没醒,先去隔壁买了肉脯呢,喏,还带了猪蹄儿!”几人各自忙碌,聚少离多,又都是重情义的女子,再相见时依旧亲切可爱。
    小红连忙举起两人手上的大包小裹,嬉笑道:“亲自炖的呢,还有些新做得笋丝,不晓得你何时回府去,便一并带到这儿来了。”
    不等晴雯眼神使唤,云珠接过话头,“对对对,快吃,咱们午膳前得回府去。”
    “热的,热的,桌子呢?快将桌子支起来!”小红嘴里嚼着肉脯,从晴雯身侧钻进屋,边打量边问。
    直到钻进后罩房。
    “额。”
    “……”
    四脸相觑,谁都没能发出言语来。
    晴雯扶额,云珠头疼,小红的眼珠子几乎快落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举起手指头,你我她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云珠也含含糊糊,吭哧吭哧的将猪蹄藏在身后,小声道:“晴雯姐姐,我们先?”跟小红还是先回府去吧,顾忌着袭人的身契还在贾母院里,她也没好意思将话说绝了。
    “这个……啊……是吧……”小红涨着脸,回应着云珠。
    袭人将脸侧过去,一如当年在绛芸轩中大姐大的模样,捋着头发道:“怎么,一年不见,你们就不认得我了?”
    在云珠看来,就是袭人贱嗖嗖的拢了头发,想要极力展示自己过得很好,但那副尊荣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她不由得发出讪笑,“呵呵……呵呵……”
    绛芸轩中得过袭人好处的丫头很多,但吃过袭人暗亏的人更多,一个巴掌配一个甜枣儿的手段,数她玩得最溜。
    如今她虎落平阳,不上前嘲笑一顿就已经是天大的恩义,难道还想吃她炖的猪蹄儿?云珠拎起东西,忙不迭蹿进铺子,边走边喊道:“那什么,晴雯姐姐,我突然想起来绮大姐姐吩咐我去买东西呢,我就先走了,咱们改天再一起吃饭!”
    小红表情顿时僵住了,后退两步,转身出屋时干脆脚下生风快跑起来,“要买的东西且多呢,你一个人去哪能行?等等我!”
    两人一口气跑出去老远,云珠觉得这世道真的是,别的苦主见祸害落难,恨不得叫全天下人都知道对家倒台了!可自己明明已经足够将袭人踩下去,竟然还担心起她会不会哪天又爬起来了……她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为自己的小心翼翼感到后悔。
    直到听小红气喘吁吁道:“我看了心里真高兴!”
    “我也是!”云珠打心底发出这句呐喊,并且觉得自己和小红的关系一下子更近一步了。
    老话怎么说的?
    彼此为一样的秘密欢喜,就格外亲近。
    “只是她怎么回事儿?不是在史大姑娘身边伺候吗?史大姑娘还能短她衣食不成?”小红一脸茫然地看着云珠,觉得袭人和晴雯的关系叫她看不明白,从前乌眼鸡一样的俩人,如今能一屋子处着了,也太奇怪了。
    回想起袭人的模样,云珠幸灾乐祸,“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上没钱,一分钱也没有!”
    “她当日和晴雯同为一等丫鬟,晴雯性子直,也没少叫她拿捏,如今怎么又收留起她了。”小红瘪着嘴,一副自己被背刺的模样,忿忿道。
    虽然讨厌袭人,但自己交的朋友是一个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的性情中人,这让人多有安全感?云珠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埋怨的话,只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说,“晴雯是有几分急公好义在身上的。”
    袭人那模样一看就是经事儿了,前些日子不是三姑娘还发了袭人娘的烧埋银子吗,莫不是亲人过世了,她也跟着转性儿了?
    “不急,等回头问过晴雯不就清楚了?”等问清楚了再去踩一脚,才对得起当日那些恨得情真意切的时刻不是?
    小红心想,也对,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的,然后她又问:“绮大姐姐遣你买什么?怎么都不告诉我,走吧一起去,正好买完回去吃猪蹄。”
    “我乱编的。”
    “……”
    两人雇的牛车来,如今又雇着牛车回,街上冷冷清清的,索性带的猪蹄儿都在面馆里吃完了,身上热腾腾的也不觉得难熬。
    老汉规规矩矩的走在牛头前,见小姑娘百无聊赖,还以为是嫌弃牛车不舒服,便出声道:“二位姑娘要去的是那大名鼎鼎的荣国府,咱老汉也不懂这些大人们的事,只一桩新闻,可供二位姑娘一赏。”
    见两人竖起耳朵,没有排斥的样子,老汉轻咳一声,手里的鞭子一扬,顿时一声破空的噼啪声,他道:“要说繁华,还得是咱们京城。”
    车夫的声音很平很淡,不晓得接下来的故事为多少个乘客讲过,云珠与小红对视,见小红眼露无语,就知道这套路了。
    只是她是第一次坐古代的出租车,新鲜感还是有的,便侧身扒在椽木上,好奇地等着下文。
    “要说这大家,北静王自能算那头一份里的,这泼天的权贵啊,要搏美人一笑,手笔自然跟老汉这样的泥腿子不一样。”
    原来古人就这么懂踩一捧一,云珠捧场惹来小红一阵干瞪眼,“怎么不一样?”
    “王孙公子捧美人的场,还能怎么不一样?砸钱,疯狂地砸钱。”小红忿忿道,言语间不以为意的同时又对那些权贵之家加以鄙夷。
    “欸,这位姑娘不对,连老汉都晓得,那些个大人物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砸钱就俗了!”老汉大手一挥,仿佛自己这一趟牛车赚的不是十文钱,而是十两金似的。
    他顿了顿,又道:“那皇商巨贾薛家,你们总晓得的吧?要说钱,谁能和薛家比钱?”
    那不是宝姑娘家吗?两人顿时来了兴味,云珠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离八卦的漩涡中心这么近,齐齐靠在车上催促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咱们这位静北王爷呀,求得了圣上赐婚,昨夜里还亲手为这薛家姑娘制了焰火,那焰火里还带字儿,听闻是写的非卿不娶呢!哎呀,老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真真是叫人艳羡,只恨自家女儿不姓薛!”
    嚯!
    两人心头生出滔天的巨浪,说的正是京城里的热闹,那薛家姑娘难不成是宝钗?
    是了,没听说京城里还有旁的薛家姑娘,两人深觉这一趟门出得太亏了,宝钗也是王夫人的亲侄女儿,亲侄女儿若是真得了圣旨赐婚,就算为着面子,王夫人岂不是也要大赏特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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