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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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老鼠生儿打地洞。
    还有一个横批:就是如此。
    周凤再看时,门前两根柱子上也有一幅对联:
    老子革命儿好汉
    老子反动儿混蛋
    没有横批。
    旁边墙上有一张大字报,题目是:请看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袁之庆的反动嘴脸。
    大字报上写道: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反抗,就斗争,就干社会主义。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让恭谦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资产阶级的孝子玄(贤)孙袁之庆是派遗(遣)潜入大陆的美蒋特务,几年前,他因利用在山林普查工作之便,与境外特务机构联系而被捕,后来因为有了走资派的庀(庇)护而逃脱。但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袁之庆并没有因此而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的(地)反党反社会主义,这都是他的阶级本性使然。我们决不能姑息养歼(奸),一定要撕破他的资产阶级的孝子贤的丑恶嘴脸,让它大白于天下,让广大革命群众看清他的罪恶本质。
    在宣传反动的郭兴福教学法的活动中,他声嘶力遏(竭),竭力维护郭兴福的反动权威,拍照、操练,使用种种手段进行宣传,跳梁小丑的本色暴露无遣(遗)。
    他勾结反动地主,企图反攻倒算,对于地主婆畏罪自杀的反动行径,他不但不进行批判,反而进行庀(庇)护,其反动用心何其毒也!这样的反动行径,是别有用心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要资产阶级的孝子贤袁之庆坦白他的反革命企图!我们要把这个狡猾的资产阶级的孝子贤袁之庆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资产阶级的孝子贤袁之庆负隅顽抗,就砸烂他的狗头!
    毛主席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向东造反总部
    第X兵团第X大队第X中队第X小队
    周凤叹了口气,回到了屋子里,袁之庆正在烧早饭。两个人彼此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在担心,今天等待他们的不知会是什么?
    溪北乡造反总部的办公室里,吴蜡正在接电话,那时侯,电话还是个稀罕物,每个公社也只有一部电话,造反派占领了公社以后,那部电话就移到了几个司令的办公室里了,陶永红每天就是靠的它,了解北京的信息,把住文化大革命的脉搏的。吴蜡平日不常打电话,因为,即使他想打电话给别人,也得对方有电话呀。
    吴蜡:“好——,很好!对了,柳贵呀,你们大概还要几天才能到家呢?”
    对面柳贵在电话里:“可能最少还要十天吧,陶司令的女朋友说她还没有去过杭州,所以,我们可能还要在杭州停留两天玩玩。”
    吴蜡:“行行行,早点回来啊。”说完,吴蜡把话筒放了回去。
    吴蜡放下话筒,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闭上了眼睛。他在想,陶永红要是把女朋友带来了,房间该怎么安排?那个年月,男女双方谈恋爱可不兴未婚先同居的。没办法,只好委屈一下柳贵了,让他把他那个房间让出来给陶永红的女朋友,把最北边楼梯口的那个房间给他吧。吴蜡在柳贵面前开个口,一向还是较显灵的,想必柳贵不会反对的吧?
    吴蜡经常这样靠在椅子上,喷着烟圈,想着事情,然后把他事先考虑好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实行下去,往往都是十拿九稳的。所以,他决定今天这事就这么安排了。
    正想着,突然,听见楼梯口有脚步声,吴蜡灭了烟蒂,拿起一张报纸看了起来。几个红卫兵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陆奇:“司令,今天,我们去贴大字报了。”
    吴蜡:“哦。哪里啊?”
    陆奇:“就是那个美蒋特务呗。”
    吴蜡一惊,他不露声色:“哪个美蒋特务?”
    陆奇:“三里湾的呗。”
    吴蜡:“谁让你们去的?”
    陆奇:“林队长呀。”
    吴蜡:“哦。林队长呢?”
    陆奇:“在后面呢,马上来了。”
    吴蜡:“好的,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吧。”
    “是。”说完,陆奇一挥手,几个红卫兵就走了。陆奇刚走到门边。
    吴蜡:“陆奇,让林队长上来一下。”
    陆奇:“哎。”
    一会儿,林新进来了。
    林新:“吴蜡哥,哦,不,吴司令,叫我吗?”
    吴蜡:“今天去贴谁的大字报了?”
    林新:“袁之庆呀!”
    吴蜡:“贴哪儿啦?”
    林新:“三里湾呀?”
    吴蜡:“是谁叫你去的呀?”
    林新听出吴蜡的语气有点不对。
    林新:“我贴的是袁之庆呀!”
    吴蜡:“我是问你,是谁叫你贴的?!”
    林新:“吴蜡哥,贴错了吗?”
    吴蜡:“我问你,是—谁—叫—你—去—贴—的!”
    林新:“我,我自己。”
    吴蜡:“那我问你,你干吗要贴到三里湾去?”
    林新:“那是他家呀!”
    吴蜡:“谁告诉你那是他家啦?”
    林新:“那不是他家是谁家呀?”
    吴蜡:“真苯!我告诉你吧,那是周凤的家,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状元牌楼!你要斗就把他揪到状元牌楼去斗去!”
    林新:“那,那周凤也是黑五类的狗崽子呀。”
    吴蜡:“放屁!人家早已和家庭划清界限了!她现在是教师,她的学生都是贫下中农子弟!党的政策是‘有成分但不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你不知道吗?”
    林新:“那——那咋办呢?”
    吴蜡:“你自己看着办呗!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飞,当心我撤了你这个大队长,叫你去守牛棚去!”
    林新一脸委屈地走了。
    林新这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吴蜡为什么不提贴袁之庆大字报的事,原来事投鼠忌器呢!也是从这时起,林新才知道吴蜡对周凤的心思了。
    第二十三章 文革佚事
    周凤提心吊胆地在家里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心中不免担心。
    袁之庆:“我跟你说了,彭真不是说过‘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吗?你能这样自觉地到农村锻炼,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难道还不够吗?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这样会打击一个革命青年的积极性的,这绝不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周凤:“你这个人呀,不知你是真天真还真不懂,大字报都点了你的名了,你还往我身上扯什么?”
    袁之庆:“我是看你担心才劝你,我怕什么呀?他们说我是反革命就是反革命了?这是要证据的。上次不是闹过一次了吗?还不是不了了之?真是!法律讲究证据,反革命的帽子不是想给谁戴就给谁戴的。”
    周凤:“你这个人啊,是不是在国外呆久了,对中国也不了解了吗?在中国,从来就是官大于法律,任你说破天去,也没用!”
    袁之庆:“我就不信,还有大于法律的官呢!”
    周凤:“不信随你,反正你小心一些没错!”
    袁之庆:“我本来就没错!”
    周凤:“不跟你争了!”
    周凤只是觉心中害怕,她只觉得写大字报的人才是别有用心的,这件事吴蜡知道吗?他插手了吗?想来想去,越想她是越害怕,最后,她牵起晓凤的手,到丽珠家去了。
    丽珠家。
    丽珠:“也行,晓凤就留在这儿吧。不用怕,他不会怎么样你的。”
    周凤:“可是,之庆他……”
    丽珠:“唉,他这个书呆子,真是有点迂腐,可这也不能怪他,你就叫他小心一点吧。”
    周凤:“嗯,那我先走了。晓凤,听阿姨话,啊?”
    晓凤:“嗯,妈妈再见!”
    中午,因晓凤不在,周凤得了一点闲,她歪在床上想睡,可迷迷糊糊就是睡不着,忽听得门外有撕纸的声音。不好,肯定是袁之庆这个不怕死的傻瓜在撕大字报呢!周凤一下子坐了起来,但她不敢叫,生怕给别人听见,于是,她轻轻地坐了起来,起身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去,准备去把这个傻瓜拉进来。忽然,有人开口说话了。周凤连忙停住了。
    女:“干吗贴了又撕掉呢?”
    男:“嘘——,听说林队长让吴司令给批了。”
    女:“干吗?”
    男:“说他贴错地方了呗。”
    女:“怎么错了?”
    男:“那个姓袁的是个资产阶级孝子贤孙,可是,周老师不是,她早已和家庭划清界限了,应该区别对待。”
    女:“哦。”
    男:“快撕!早点撕完了,快走。”
    只听得两个人拼命地撕,不一会儿,只听得那个男的说:“好了,走吧!”
    周凤听得他们走远了,她走出门外,一看,大字报都给撕了。
    周凤有点纳闷:难道吴蜡真的没有插手这件事?他真的不让林新在她家门口贴大字报?正想着,突然,村里一个叫小兰的学生跑来了。
    小兰:“周老师,不好了,红卫兵正在状元牌楼斗袁老师呢!”
    因周凤是老师,所以,许多家长就叫袁之庆袁老师。
    周凤:“谁说的?”
    小兰:“我爸爸。妈妈叫我来告诉你。”
    周凤:“小兰,谢谢你爸爸、妈妈了,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了。”
    小兰走了。
    周凤站在稻坦里,不知所措。一种冰冷的感觉朝她袭来,她只觉得心在“扑通,扑通”猛烈地跳动,身子在微微的颤抖,要是平常,在这种时候,周凤立刻会想到袁之庆,袁之庆往往也立刻会拿出主意来的。可是现在……现在怎么办?
    周凤把两只手抄在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呼了出来——这个办法是袁之庆教给她的,顿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慢一点了。她接着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呼了出来,这是,她觉得自己不再颤抖了,她轻轻地对自己说:“别紧张,想想看,该怎么办?——还好,晓凤已经安置好了,要不然,孩子肯定会被吓着的,没关系,丽珠姐会照顾好她的。——对,找丽珠姐去!”周凤主意既定,她就去找丽珠去了。
    她到了丽珠家,可是,丽珠不在家,她带晓凤到县城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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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凤回头往状元牌楼去了。
    进了村,弯过一条小路,还没到袁之庆的姑婆家,周凤就听到有人在喊口号。
    “打倒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
    “打倒反攻倒算的反革命分子!”
    “打倒地主阶级的忠实走狗!”
    周凤的心一下揪紧了。喊口号的好象是林新,她觉得很奇怪,以前,这个林新跟袁之庆关系挺好的,最近,不知怎的专门跟袁之庆在作对。她放慢了脚步,口号声更响了。
    “打倒美蒋特务袁之庆!”
    “袁之庆从溪北乡滚出去!”
    “袁之庆把枪口对准毛主席罪该万死!”
    周凤听到这句口号就知道是谁在陷害袁之庆了。
    三天前,状元牌楼的大队长袁世民曾来找过周凤,让她跟他去一下状元牌楼的大队部,到了大队部,袁世民说:“今天,吴蜡和林新来大队部抄之庆的东西,吴蜡在袁之庆贴着的照片前面站了很久,当时,我也没注意,后来,他们走后,林新又重新折回来也在照片前看了半天,临走,撂下一句话:‘这些照片不要随便动掉!’,你看看,这里有什么讲究吗?”
    周凤站在照片前面看了很久,没发现什么异样。但是,她知道,这个林新一向是吴蜡的马前炮,他说“这些照片不要随便动掉!”,这里边肯定是有名堂的,而且,这个名堂肯定是吴蜡发现后告诉林新,林新重新进来证实以后才发话的。周凤又站在前面再看,看不出名堂,她又退后几步,眯起眼睛再看,天哪!照片中有一张之庆正在射击的照片,枪口正好对着毛主席的头部!正是贴者无心,看者有意啊!当时,士民叔就提醒过周凤让她找造反派或者干脆找吴蜡解释一下,周凤心想,这纯是无意的事情,要这样讲,不是太牵强了吗?何况,要她找他去求饶,她不干。想不到,他真的……
    周凤饶过一间两进的大屋,来到一间小屋前,这是一间柴房。周凤轻轻地推开柴房的门,走了进去,把门掩上。她看了看柴房:这里比较暗,房后有一个两尺见方的窗口,窗前堆放着柴草,周凤走到窗前,发现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姑婆家的稻坦。周凤轻轻地把手伸进柴草堆,发现柴草堆得不是很紧,她从柴草的空隙中扒开一个洞,她从洞里望外看去,只见一群红卫兵正围着袁之庆,周围有许多乡亲,一个红卫兵右手揪住了袁之庆的头发,把他的头扳了上去,左手捏住了袁之庆的左臂,另一个红卫兵左手拽住了袁之庆的衣领,使劲往前推,右手捏住了袁之庆的右臂,袁之庆被两人紧紧抓住,头朝天,弯着腰,吃力的喘着气,这个架势就是“坐飞机”。周凤见状,泪如泉涌,她用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林新还在喊口号:“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打倒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袁之庆!”
    “打倒反攻倒算的反革命分子!”
    “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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