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鼠御猫番外之无面观音

第40章


  像是鼓足了勇气,又似卸掉了浑身的枷锁。婉思回答之前先是叹了口气,而后才说道:“我自小家贫父母早丧,因此从七岁开始就随着舅父舅母在一起生活。舅父家无田无地,只是考虑几个小徒弟卖艺卖唱为生。那时的苦累我已不愿再提。曹松就是我舅父家邻居的孩子。从小就头上生癞,模样不好不说,脾气还古怪地很。即便有人打他骂他他也从不回嘴。只会用眼睛瞪人。那时候村子里的所有的小孩都怕他,大人们也都不愿意理他。”
  回忆起往事,婉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若是那年我没有在村口里将他救回家,恐怕今天也落不到这等地步。自从我救他之后,他就日日纠缠着我。弄得所有人都笑我。所以等到舅母做主将我卖掉,我一想到能离开这个地方,不再被曹松纠缠,不再看舅母的脸色过日子,心里也就没了怨恨。”
  “后来又被转了几手卖到了墨纱坊,这才算是有了稳定的日子。可是不知那曹松从哪里得知我的所在,四年前居然跟到了这里。幸亏墨纱坊不是他那等人能进得来的地方,所以日子久了我也就当他不存在了。”
  “只是没想到一年过后,它居然穿了一身僧袍到墨纱坊后门,说什么要化斋。还拖人将一个没有脸面的玉雕送给我。我本是厌恶他送来的东西,可见那玉雕还算能值些钱,也就留下来搁在了柜子里。”
  “日子就这么一天过了一天,他不在我面前出现,我也就懒得再去想起这个人。直到后来何员外改宠了阮乐,他才又出现在我面前。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了,说这些话也不用怕丢脸。入我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处境,最大的奢望就是能被哪家的院外老爷赎出去当个小妾。何富在我面前甜言蜜语了那么多年,此次给我承诺,却根本就没想过要给我赎身。我承认自己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所以曹松又一次出现,我就一口气连何富带他一起大骂了一顿。”
  “果然那次之后他就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只是偶尔还是能听下人们说他到后门去讨要斋饭。到后来阮乐突然成名,再到何富改宠。我就彻底对他死了心。”
  “一开始听人说何富突发疾病猝死的消息时我就觉得事情不那么对头。跟了他那么多年,他是什么毛病我比他媳妇还明白。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阮乐那个小蹄子下了什么猛药才得了这么个结果。可直到头几天阮乐突然被杀,我才意识到这件事肯定跟曹松有关。”
  “所以怕这好不容易的来的日子被毁,我也不想替曹松背这个杀人犯的包袱。所以那晚我偷偷到了阮乐的房间,拿了她的一件衣服,然后抱着那尊玉雕,趁看门的人不注意,溜出了墨纱坊。”
  “我本来是没想杀他的。但他一见到我就飞要拉着我带我离开。我当时连急带怕,就求他放过我。没想到……没想到……”
  长长的一段供词突然停到这里,五爷急得直攥拳头。他真想开口催促,却被展昭拦了下来。他这边是闭了嘴,可对面站着的那位秦捕头却憋不住了。“没想到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婉思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而诡异,说话的语调也比方才尖锐了许多。“他说他要带我走,你们说他一个又穷又丑的杀人犯凭什么要带我走?爱我?他拿什么来爱我?若不是他杀了人,我也不会被所有人怀疑。若不是他杀了人,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碰到一个肯替我赎身的人。我为什么要跟他走?为什么要跟他走?为什么?”
  看着那双已经充血发红的双目,展昭知道这个跪坐在堂下的女人……恐怕从杀人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疯了。“所以你就杀了他?”
  突然扭脸看向展昭,婉思咧开嘴笑了起来。“是啊!他说他爱我嘛,那我试试他到底爱不爱我啊!没想到我砸了十几下,他真的一动不动。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爱我?你看,你回答不了吧。他也没有回答,所以他不过是在说谎。都是在说谎。都是……说谎……”
  
  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案子。杀人犯居然在大堂之上,招供招到发疯痛哭,弄得满堂众人全都拦不是,打不是,全都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婉思晕死方才为止。
  自打昨日将三条人命审清定案之后,展昭就没怎么说过话。知道猫儿的心里不舒坦,又休息不好。所以跟孙先生要了一副安神助眠的药,自己也跟着喝了一碗。
  本来已经计划好次日启程返回开封的。没想到一觉起来,展昭便说要去一趟大牢。明白猫儿的意思,五爷也没有阻止。谁的心里搁着一件事儿都不会太好受。说出来能舒坦的恐怕也不止是自己和展昭。
  牵着马边往衙门走,展昭看了看晴空万里,长叹了一声:“玉堂,你说值吗?”
  五爷伸出右手拍了拍猫儿的左肩:“这话可不好说。若换成是五爷,就算你这小猫儿不答应,我也会把你捆着带走。像曹松那样,明明心里边喜欢,明明知道喜欢的人过的不是人活的日子还干瞅着,实在是既窝囊又痛苦!”
  展昭看了一眼玉堂,而后摇了下头:“我想曹松必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婉思。她要的一直都不是粗茶淡饭的普通日子。曹松知道自己给不了。只是放不开,看不开罢了。唉!无论什么缘由,杀人就是万万不该。到头来毁了自己,毁了婉思,也毁了阮乐。最不该的就是毁了何家的老老小小。”一想起昨日带何夫人得知真相后在堂上吐血晕倒的情形,展昭本就窝着的心更加不自在。“玉堂,你还有没有旁的木器可以订?”
  五爷笑着揉了揉展昭的肩头:“成啊!就是把咱家的桌椅板凳都换了都成。不过听孙先生那意思,何夫人的身子骨这次是伤了元气,没个一年两载的很难调养过来。也幸亏何家那老太太明事理,否则还真是活不了了。”
  “最难的便是何家那孩子。唉,何富虽然罪不至死,可一想到这一家老小,便觉得这人着实可恨了。恐怕他现在泉下有知,才能知道谁最为好为重。”
  听完展昭的话,五爷立刻笑脸点头:“说得是!到啥时候啊,专心专情才是大丈夫所为。若是连媳妇都疼不好,还叫什么老爷们儿!你说对不,猫儿?”
  知道那老鼠存心调侃,展昭撇嘴白了玉堂一眼。反正就这个话茬子回什么都是自己吃亏,不搭不理才是胜算。
  
  将马匹交给看门的差人。二人迈步走进大牢。牢头领路将他们带到女牢的最里面。这才哈腰后退:“商婉就在这间关着。二位大人问着,小的到门口看着去了。”
  展昭看了一眼缩坐在牢房犄角的婉思,低声道:“商婉,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婉思没有抬头,也没有反应。好像展昭的话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五爷皱眉:“这是曹松写给你的字条。你要看也好不要看也罢,东西是你的,你不要也得要!”说罢从展昭手中抢过那张染了血污的字条,甩手扔了进去。
  别看纸张飘轻,可叠成数层之后再从白五爷的手中打出。即便不着半分内力也跟旁人打小石头子儿的力道差不多了。所以纸条打在婉思的膝盖上,顿时让她一激灵。
  展昭见婉思没有伸手的意思,不得不再一次开口:“这张字条是夹在他送给你的那尊玉雕里的。若不是你要毁灭证据将其砸碎,恐怕永远不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天。你若是真想知道曹松待你是否真心,不妨展开一眼。”说完拽了一下玉堂的袖子,不等婉思回应,二人转身离开了牢房。
  
  待只有她一人的女牢中再一次陷入寂静,她这才颤巍巍地拿起地上的纸条,废了老大力气才将其展开。
  上面的血渍已经发黑,但字迹却没有被掩盖半点。
  「不观世事险与恶,不闻俗尘靡弦音。
  不说伤心伤人事,心眼只惜真情人。」
  将字条团在掌心,然后塞进嘴里嚼烂吞下。
  婉思靠在墙角突然笑了:“要是被舅母卖掉的头一晚没有把你骂走该多好……”
  
  【番外《无面观音》完结】
  
  文后话:
  一个故事罢了,大家且看过,笑过,了之。
  于一个故事中计较过多现实,便没了看文看戏的乐趣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如何去爱,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是爱。
  然而,既然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那又谁又能说谁的感情是对是错呢?
  那么既然爱无对错,错的恐怕就只有方式了吧。
  毕竟爱情,不可能永远是一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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