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

第36章


即便有了机会,也未必有好下场,不如想法子抄录副本带出宫去,找个幽僻山林写完史书,你要是愿意,我自有办法助你一臂之力——探花郎被她几次三番一劝,还真动了心。李幺儿也真有些手腕,李三江镇守的辽东的时候,与高丽国一位王子来往甚秘,那王子也一直渴慕李幺儿,所以李幺儿偶尔提出去高丽避祸,那王子一口就应承下来。”
    “李幺儿长到及笄之年,皇帝日益目驰神摇,原先的做媒一说也自然烟消云散,不顾皇后反对,要立李幺儿为贤妃,说不得,李幺儿也只好出宫回府,要按照礼法行事。一个月后,那位探花郎奉旨出使高丽,李幺儿见时机成熟,趁夜逃出将府,混在探花车队中离京而去。她这一走,李将军就是欺君之罪,被削了爵位连降七级,合府上下株连无数——但据那位探花写道,李幺儿毫无愧色,甚至略有得意,说是他们既然不管我的死活,我又何必顾及他们?得意之余又对那探花说,你莫要多想了,我出宫之前已经在太妃那里留下蛛丝马迹,不用多久当朝就会知道你截留副本,私自修史,又暗通西王图谋不轨,借出使高丽的机会带我离国,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现在你没路可走,跟着我从高丽出海是上策。李幺儿实在心狠手辣,她离去不久,皇帝果然找到了她密藏的书信,以及李将军和西王的往来书信,那皇帝多年来正愁没有证据,再加上李幺儿一逃之下他急怒攻心,借此机会将西王削职为民,李府合家发配——那两个人都是老奸巨猾,但是谁竟会提防亲生女儿这般的处心积虑?消息传出,李幺儿大哭大醉,隐隐约约听她提及了母亲、报仇……”
    江湖中虽有不少女侠豪迈不羁,流芳千古,但是世俗女子又有几个能从得了本心?既然提及李幺儿是胡姬所生,想必她母亲也是含恨而亡,这一番颠沛,也难怪李幺儿对父亲生出刻骨恨意。苏旷感喟:“李幺儿抛弃父族固然心狠,却也情有可原,但是如此摆布那个探花郎,就未免过分了些,我猜她或许有长相厮守的心思,可是,但凡是个男人,怕也忍不下这口气。”
    老僧道:“正是,探花郎大怒,他虽然有隐逸之心,但从没想过叛国,李幺儿自以为拿捏在他七寸之上,但他自称生平从不受人要挟,拂袖而去。他的家族确实有些来历,居然硬生生躲过了朝廷数十年的追杀,直到今日,朝廷依旧在寻觅他的踪影。”
    苏旷眉头一皱:“二王获罪,朝野皆惊——只是,大师,这好像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当事人即使还在人间,也是垂垂老者……”
    老僧淡淡道:“苏大侠有所不知,李幺儿就是云小鲨的外祖母,今日的云家船帮,本来就是从她昔年海天翱游的一念而起。”
    苏旷追问:“大师你又从何得知?那位探花如今何处?”
    老僧的中指扣了扣桌面:“苏少侠毕竟年轻……不过也怪不得你,江湖中本来就极少有人知道那个神秘的家族——他们姓司马,自认是太史公司马迁的后人,世世代代以修史为己任,然而奇中又奇的是,司马家数百年来,一心修的,是一部武林之史。司马家祖训极严,子弟极少行走江湖,但是一旦出没,行事务求光明磊落,不偏不倚,若遇不公,宁死也要直言,虽说难免有些迂腐死板不通情理,但江湖中人对他们多半也是礼让三分。那位探花郎实在是个司马家的异数,他托名换姓,非要以毕生之力修一部国史,唉,那又岂是民间的力量可以做到的?他壮志未酬,一生郁郁寡欢,只以五十年的精力,整理了手中全部资料,写了一本野史自娱。老衲偶得机缘看过这本野史,不瞒施主,此书牵连过多,影射也过重,一旦走漏出去,朝中立即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来。”
    苏旷立即想起了马秦,她的行事谈吐,倒有七分司马家的风格。
    “只是……”苏旷不解:“这和在下又有什么相干?”
    老僧合十,轻宣佛号:“阿弥陀佛……唉,老衲是尘外之人,平生结交的方外之客,只有慕容良玉一人而已。半个月前,慕容施主趁夜而来,说是接了一桩暗镖,送镖之人极其神秘,交代清楚之后立即服毒自尽,连尸首也腐烂得看不清楚面目。慕容施主究竟年轻好奇,就打开暗盒看了一眼,结果一眼之后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想找一个局外人商议商议……”
    苏旷点头:“没想到他找到了大师,大师你也不知如何是好,就找到了我?”烫山芋这种东西,拿不好拿,扔不好扔,如果能塞给下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老僧仰面笑道:“苏大侠果然聪明过人,请,老衲有一样东西,要请苏大侠过目。”
    只是一弹指的功夫,苏旷心中,似乎已经经过千年万年,他虽然不知道老僧要他看什么,但是想来这一看之下,未必还能从容脱身,难道这无牵无挂的日子,真的要结束了?
    这个暗镖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一切相干不相干的人都卷了进去。
    一边的了空似乎看出他的一丝惧意:“苏大侠若是不想看,不必勉强。”
    “走吧”,苏旷眨眨眼:“苏某平生好奇,这个扣子不解开,只怕我今晚再也睡不着了。”
    第三卷?海上镖船 第五章 追奔
    派派小说 更新时间:2007-12-22 2:30:12 本章字数:6155
    一桌,一榻,一灯耿耿。
    老僧低头,长眉微微垂下,而眼角的皱纹有如刀刻,这样的面相,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硬朗直率的脾气,却不知这一世长路,怎么的就走到这里,那些青年的豪迈,盛壮的忧虑……人间种种,于他,如隔岸观火;悲欢俗世,于他,如野史逸闻——一声又一声讼佛的背后,是不是会有一些小小的遗憾呢?
    老僧已经合十许久,好半天才睁开眼:“受人之托,原本应该忠人之事,罪过,罪过。”
    苏旷沉吟一声:“大师,既然如此,又何必打开?”
    老僧捧出个红木盒子来,大约有一臂之长,一尺宽,他也不抬头,“江湖儿女以信义为先,佛门弟子以慈悲为先。苏大侠,老衲左思右想,这趟暗镖关系极大,那始作俑者分明就是一片屠戮之心,诸般罪愆老衲一概领过,只求你一诺……”
    他已经将红木小盒掀开。
    “大师!”苏旷眼尖,瞥见盒盖打开的瞬间似乎有一道黑影直射向老僧胸口,一弹一动,仿佛是虫豸一类生灵,苏旷左手轻挥,一道金光自掌缘飞出,虽然无声无息,但似乎能感觉到两只闪电般的小虫撞在一起——“突”,金光余势未歇,一路将那黑色怪虫钉在木壁上,二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手掌大小的独螯紫蝎,金壳线虫准准穿过蝎头,蝎足兀自在半空挣扎。
    “小金回来。”苏旷招手,金壳线虫易放难收,费力从木壁中拔回脑袋,翻身钻回蝎子体内,将毒腺吃个干干净净,这才跳回苏旷手中。
    “大师好定力。”苏旷也是由衷敬佩,这老僧适才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但是似乎连眉眼都没有抬过。
    老僧眼中有一丝憾意,轻声道:“这也怪不得他,怪不得他……”他伸出手去解盒内黄绫,苏旷却一手按住他。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而且很快就明白不安来自哪里,方才进屋的时候,老僧让了空在门外守候,但是刚才这么大的动静,按情按理,了空都应该扣门问一声才对,难道说了空已经离开?苏旷推开门,门外果然只有青砖回廊,翠竹丛侧,八角钟亭在地面上拽出长长的影子,果然快到傍晚时分,更远处有灰影一闪,没入了后殿方向的阴影。
    苏旷回头:“大师,这盒子莫要轻动,恐怕还有机关,你在之前可曾打开过?”
    “庄……”一声宏浩悠远的钟鸣在开元寺内荡开,禅院钟声,果然令人警醒,想来是到了晚斋时分。
    “庄……庄……庄、庄庄……”钟声居然越来越快,顿时既不悠扬也不肃穆,反倒吵得人头痛。
    寺中僧众都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已经有些伸头伸脑地跑了出来。
    小小的黄绫包裹,悄悄冒出一丝红色烟雾来。
    “小心!”苏旷抄起木盒,就手便要向外扔去。
    “外面有人!”老僧按住木盒,木盒中的红烟越冒越盛,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炸裂的样子,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灵光一动水能灭火,将半杯茶水泼在冒烟的地方。
    只是这茶水不浇还好,一浇上去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声轰鸣。
    苏旷眼前一黑,胸口被什么东西大力击中,人已经被那东西连同气浪一起抛了出去,撞在廊柱之上,又被余力一路掀着翻滚老远,他牙一咬刚想站起来,但双腿一软又跌坐下去,好像血流也在脑中爆炸,浑身肌肉无一处不痛,好半天才稍稍清醒,第一个念头是出了什么事?第二个念头就是我居然没死?
    他很快就明白自己还活着的原因——那个把他撞出来的东西,正是老僧的大半截尸体。
    盒中炸药很是霸道,老僧的尸体早就面目全非,只是碳黑的脸庞上,双目兀自圆睁……苏旷心中默祷:“大师,你之一托虽未出口,苏某却早有许诺之心……你放心就是。”
    反正一时半刻也恢复不过来,苏旷索性躺在地上,闭目将事情顺过一遍,终于一叹,好精巧的机关——盒中的机关实在是妙极,设置机关的人也着实有心,苏旷虽然说不出是什么机理,但断定那盒子被钟鸣声一震,就有硝石一类东西缓缓燃烧,但不知里面放了什么,遇水才会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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