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京当怪谈魔女

    飞过林木茂密的群山，终于来到日本九州岛最南端的鹿儿岛县，加快飞行速度抵达鹿儿岛县的首府鹿儿岛市。
    正宗的黑豚骨风味拉面必须要到这座城市品尝，日本的国土面积狭小，无形中减轻了魔女们赶路的压力，只需要看一场电影的时间，就能实现一趟从日本北海道出发，终点到九州岛的完整旅途。
    许多魔女是天生的美食家，她们不辞辛苦，也不嫌麻烦，为了能品尝到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美食，骑着扫帚穿梭在东京各大空域之间，兴致高涨时还会到毗邻日本的国家游玩。
    近年来韩国的整容魔法行业蒸蒸日上，越来越多对自己样貌不满意的魔女预约整容，力求让容貌变得更加完美。
    这些都是刚才从身边经过的魔女讨论的内容。
    红月之夜路况非常好，不论天上还是地上，魔女的数量肉眼可见地减少至平常的三分之一，或者更少。怪谈预防对策本部的紧急通知对循规蹈矩的普通魔女很有效，她们按时关闭门窗，躲在家里，时而不安地看向窗外，时而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猩红色的月光将鹿儿岛市的街道染上不详的颜色，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一些大胆的魔女飞过，讨论去哪吃宵夜和蹦迪。
    只要胆子大，月光颜色是不是红色根本无关紧要。
    瑞季的目的地是在鹿儿岛市内的“鹿儿岛拉面豚TORO”。它开在天文馆附近，是所有同名店铺中第一家开始营业的，也被称为天文馆本店。
    地图标注这家店的位置在山之口町9-41，平常生意很好，经常有来自其他三个岛的魔女光顾。
    日本魔女对拉面总是情有独钟，浓厚的汤底让人欲罢不能，上面铺上大块叉烧和品类丰富的配料，简单的食材，朴素的制作方式，却能最大限度激发食欲。
    拉面店在冬季生意最红火，夏季店内人流量相对减少，如果遇到红月之夜，偌大的店铺就只剩下几桌魔女。
    店外的滚动广告牌上显示“红月之夜全场8折”字样，瑞季最喜欢看到和打折有关的字眼，满怀期待走进店里。
    化为人形的三日月跟她一起，打扮成同行的魔女。她道行很高，一般魔女看不出来头，就连一部分有相当实力的大魔女也被她这副扮相欺骗过。
    三日月以前经常这么干，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瑞季先大略浏览一遍菜单，选中最喜欢的以种。
    “我要一份半熟蛋豚TORO拉面，你呢？”
    “老样子，一个超大碗黑豚骨。”
    某怪谈点单点得理直气壮，虽然身上没有一分钱，却早已经做好吃白食的准备。只要订立的契约没有作废，她就能心安理得白嫖主人的钱。
    毕竟怪谈和动物一样，要多花时间培养感情和信赖，每一次投喂食物都是增进感情的过程。
    “好的，一共是1800日元。”
    收银员魔女在柜台后一通操作，将打印好的发票递上。瑞季从钱包里拿两张一千块现金支付餐费，剩下200日元加了两份叉烧肉，刚好用完。
    一提到吃饭三日月就很来劲，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变成怪谈之前的身份其实是饕餮之类的怪物。饕餮是传说中凶恶贪食的野兽，三日月是历史上为祸一方的大怪谈，倒也说得过去。
    “不是三大碗吗？为什么只有一碗？”
    她看着发票上的条目，皱起眉头。
    “先一碗，打完怪谈回来再补剩下的，这叫分期付款。”
    “你竟敢跟我谈条件？就连织田信长都得对我礼让三分，小鬼，你也太嚣张了。”
    三日月的尊严在无形中被摁在地上摩擦，心里突然有几分不爽。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她总结出一个规律——佐久间家的魔女不怕怪谈。
    怪谈强大或弱小，她们似乎都不放在眼里，有种未经恐惧污染的纯真。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大魔女织田信长能让那么多魔女信服不是没道理的，如今佐久间家的魔女连拉面都舍不得，实在是有些可恶。
    在别的魔女手里赚到1400万日元还这么抠门，难以理解。
    瑞季把小票收进钱包，不惧三日月那充满威胁意味的目光。对付这样有些难缠，又能灵活思考的怪谈，魔女的思考方式完全适用。
    或许是双方签订契约的缘故，三日月的心思瞒不过她，而自己的心思三日月无法得知。利用这一点对传说级别的大怪谈进行掌控，有种站在东京塔塔尖向下俯视的快感。
    魔女们也很爱征服。
    “附近到处都是怪谈预防对策本部的魔女，她们骑扫帚绕着天空转来转去，为了一碗拉面和我发生冲突，你肯定会被怪谈魔女们抓起来带走，接受一些疑似惨无人道的研究，这样也没问题吗？”
    “真见鬼。”
    随着“咔嚓”一声，桌上筷筒里的一把筷子应声折断。
    一模一样的台词，她在二十前就听过。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已经逝去，将这份意志传承给自己的女儿，现在女儿也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血脉里的邪恶果然是会一代代遗传的。
    瑞季的父系母亲本质上是一位不声不响，喜欢暗自实施计划的腹黑魔女。表面上她是被同事吃定，最后为了负责不得不和对方结婚，组建家庭。
    然而真相是另一回事。
    “你有何高见？”
    用复原魔法把掰断的筷子还原，瑞季为两人都倒一杯免费赠饮的红茶。
    “看你的表情，应该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对，是很多。一些关于前任主人的事，感兴趣的话就告诉你，正好也满足我吐槽你们母女二人的欲望。”
    面馆服务生端上两盘卖相出众，热气腾腾的拉面。三日月的超大碗几乎有小号脸盆尺寸，虽然碗的形状是圆锥形，里面的东西分量一点都不小。
    在魔女大胃王比赛里曾经有魔女挑战用洗澡盆吃面，并且还杀出重围拿到冠军，获得几百万日元奖金。假如让三日月假扮魔女参加，别说一盆，十大盆都不在话下。
    “呲溜——”
    三日月连吹都懒得吹，先吃为敬。
    她念念不忘的九州岛正宗黑豚骨汤底，虽然味道和几百年前尝到的那种有些微差别，大体上符合她对这款拉面的印象。
    “你父系母亲，众人眼中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实际上比别人都聪明，善于伪装。沉默寡言是真的，因为她不善于融入人群，不喜欢与其他魔女为伍。”
    “然后呢？”
    “大家都认为她被隔壁工位的同事给欺负，或者胁迫，不得不答应交往和结婚，我所知道的内容和外面流传的版本正好相反。”
    姓佐久间的怪谈魔女伪装成不胜酒力的弱鸡，也很清楚隔壁工位的魔女对自己有意思。这么快就接受恋爱关系，或主动追求对方都太没意思，她希望能来点刺激的。
    在联谊当晚，先是故意喝下降低酒精抗性的魔药，再用其他魔药伪装，造成很容易被灌醉的效果，如愿以偿地收获一位对象。
    三日月讲述的版本将原主记忆中的版本彻底推翻。
    “原来我腹黑还是遗传的。魔女确实不能只看面相，绝对会受骗。藤永大小姐的婚约对象也长得人模人样的，人品不怎么样，我父系母亲这样的长得斯文败类，心地至少善良。”
    瑞季摘下封印物眼镜，用湿巾擦掉拉面热气和镜片接触产生的水雾。
    “小混蛋，你也知道自己腹黑？竟敢威胁传说级大怪谈，等我魔力恢复了一定要叫你好看。”
    “多谢夸奖，前提是你真做得到。再磨蹭下去，今晚能猎杀的怪谈会越来越少。外面有很多怪谈猎手，三日月，你也不想没有饭吃吧？”
    年轻的魔女无所畏惧，对怪谈的抗议置若罔闻。
    ……
    解决掉碗里的拉面，瑞季又火速赶往北九州福冈县，先在地图上找到宫若市，飞往旧犬鸣隧道。新建成的隧道内灯火通明，被弃置的旧隧道孤零零地矗立在群山和密林之间，血月的红光让隧道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加诡异，阴森可怖。
    吹过耳后的晚风很冷，没有半点夏日该有的温暖和燥热。
    它的入口被垒起来的长方体石块堵住，外面原本立着一个“禁止进入”的告示牌，现在告示牌的牌面不见踪影，只剩一根在风吹日晒中日益锈蚀的铁杆。
    朱红色的铁锈从底部向上延伸，一些青绿色的藤蔓绕着铁杆螺旋上升，看起来像一棵树。
    犬鸣隧道入口地面落满枯叶，旁边还堆着一些其他魔女来打卡时留下的垃圾。食物包装袋，空饮料瓶和玻璃酒瓶，角落里有几个生锈的烧烤炉，上面摆着腐烂的肉串。
    一群苍蝇围着腐烂的食物飞来飞去，发出难听的嗡嗡声，蠕动的蛆虫在食物表面爬行。
    堵门的石块后传出一股浓烈的，潮湿腐败的气味，瑞季在隧道前几米的位置降落，三日月从太刀形态变成人形。
    这是瑞季的请求，等回去的时候多加两份黑猪排亭的黑猪排饭。黑猪排亭在鹿儿岛市闹市区，专门售卖炸猪排饭，在喜欢吃炸肉排的魔女之间享有很高评价。
    三日月最爱的东西只有两样——魔力和食物。只要把东西给够，魔女和怪谈和谐共处也不是不可能。
    “我们怎么进去？把外面的石头一刀劈了？”
    瑞季举起法杖准备来一发轰击，让力量高度集中的火球术冲开入口。三日月挡在前面，神色严肃。
    “别乱动。外面的石头是以前几位镇压过犬鸣村大怪谈的魔女设下的，想穿过它只能使用穿透墙体的魔法。”
    “这样啊……”
    举起的法杖放下，瑞季把它塞回腰间，观察起入口周围的环境。
    犬鸣隧道的外墙和封住入口的大石块被来参观的魔女们用油漆涂上乱七八糟的涂鸦，一些没素质的魔女还写上侮辱性的词句，发泄对其他魔女的不满，也有写“xxx到此一游”的。
    散落物品新旧程度不一，最近的一批也跟现在相隔了半个多月。
    “犬鸣隧道”四个字被雕刻在一块凸出的石板上，灰色的石墙布满斑驳的黑灰色污渍，其中隧道的“隧”字被污渍遮盖得最严重，基本看不清楚。
    犬鸣隧道附近的路灯损坏已久，瑞季需要用手电筒照明。
    堵门的石块和和隧道口最高处的缝隙比较狭窄，容纳不了两个人通过。碰倒堵门石是前来探险的禁忌，魔女们都默默遵守。
    据说带着打破规则的想法来探险的魔女都出事了，至今还下落不明。
    “准备好了？”三日月问到。
    “一切就绪。”
    她们面向幽深无光的隧道入口，使用【穿透魔法】。地上出现一个比身体略大的法阵，一串银色的字符在半空跳动。
    身体变得轻盈，接着，周围的温度骤降，潮湿的空气袭来。
    瑞季立刻捂住口鼻，用剥夺五感的魔法暂时封住嗅觉。她很讨厌潮湿的霉味，它们无孔不入，让人产生一阵阵反胃感。
    凹凸不平的地面，低洼的坑洞里有积水。水滴从隧道顶部滴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静谧的隧道里回荡。
    隧道内部环境不比外面干净，探险的魔女们随意弃置的垃圾随处可见。绕开垃圾往前，越接近隧道深处温度下降得越快。
    “好冷……比如月车站和朝比奈还冷。”
    “这里比朝比奈危险多了。”
    三日月不知从哪变出一盏安土桃山时代的提灯，用魔法点燃灯芯。手电筒的光在提灯面前黯然失色，昏暗的世界以更加全面的状态呈现给外来的客人。
    隧道内壁有大量干涸的褐色血渍，用魔法战斗留下的打斗痕迹，以及……无数指甲的抓痕。
    干涸的血渍还包括手印和脚印，它们朝向隧道出口，在某个节点戛然而止，逃离者就像被什么东西抓走，凭空消失似的，留下一条长长的带血的拖拽痕迹。
    气氛突然变得很惊悚，瑞季也忍不住背脊发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