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茄隅的三个梦

  可是茄隅回过头去。居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回敬她的言语。
  于是，刹那之间。他便又触碰到了晓沫的那对眼睛，只是而今看来。这对眼睛比陈怡慧的更加冷酷无情。何况晓沫今天戴了帽子，刚一看到他就把帽檐放得很低。
  他也不配合陈怡慧的开场白。理都不理地径直从茄隅身旁走出去。
  公然的蔑视自然是一种很极端的情绪。茄隅知道。这是他在暗示。他的心里已经全然没有自己。
  太好了。南茄隅！这些都是你的报应！
  看吧，现在什么都针对你！晓沫也不理你。陈祚龙也在家休息。陈怡慧更是一心与你为敌，失去了友情的庇佑跟搭档的力挺，你除了受那些可恶之人的欺负。还能指望有多好的命运？
  但这还远不是真正令茄隅感到沮丧的原因，就说这比赛吧。选拨采取的是即时提交的自由组合报名，但是茄隅熟悉的两个人却都不可能跟自己征战在一起。两任搭档先后弃你而去，你还能拿什么跟那些比你有“资格”的竞争者比？！
  眼看还叫得出名字的几个人都是成双成对。形影不离，他们都是彼此熟知的固定搭档。而自己则像一个“第三者”那样多余。至于那些其实数量还很庞大的。不认识的“自由人”，茄隅是断不敢硬着头皮发出联手的邀请。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在此刻更是展现无遗。茄隅不是没有出线的能力。他需要的甚至只是一个能跟他站在一起的。哪怕不会打球。帮不到自己的人而已。如果因为落单埋没了一个人的能力，那无疑会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混双。女单。女双的选拨相继结束，压轴登场的男双正式接受分组报名。
  男双由于打法的特殊性素来就被冠以最激情四射。受关注程度最高的“收视”黄金，现在放在所有组别都结束后进行，自然聚集了最多的人气。
  现场的赛事组织者报起了即时分组后最新的对阵情形：“男双第一场——黄小崴/李润铭对阵杜威/寇司奇！”
  “第二场——林涵/张迪。王泉/蒋曦！”
  ……
  茄隅再也听不下去，他特别想逃离这里。可是双脚偏偏又很不争气。他还必须一直听着那个让他备受煎熬的声音！
  ——哦，南茄隅，你真是个下贱的东西！
  也许此刻没有人注意到茄隅即将脱框的泪滴——他似乎永远生在最不被人注视的角落里，就像那个传说中的南国的雪茄地。
  可是不知为什么。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分明浮现着晓沫的身影。他穿着白衬衣。还跟王子一样英俊，只是一旁的陈怡慧一脸放肆的得意。以她这样的能力。还能在晓沫的神勇表现下力挫群英，她身披的幸福光环足以羡煞观战的诸位美女。自然也足以扼杀茄隅。
  不能哭呀。南茄隅，别说陈怡慧在。不能让她更加狂喜；关键是晓沫还在这里。你不能再让他把你看轻！
  就在茄隅心情最沉重的时刻。耳畔却突然出来一个声音，“可以跟你一起参赛吗，兄弟？”
  如同一声大旱后沉寂已久的霹雳，茄隅整个人都禁不住震颤不已。
  闻声望去。是一个茄隅从未见过的男生，不仅长相英俊。而且身高几近两米。
  事发突然。茄隅一时除了错愕。竟没有对他的请求做出任何回应。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还没有找到搭档，所以这么冒昧地主动请缨。”对方解释时一脸诚恳的表情，“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因为之前睡晚了。我已经错过了男单的报名！”
  茄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啦，这是真的吗。你怎么可以如此幸运？
  如果不是素昧生平。茄隅恐怕要上前去掐他一把才敢确信。
  你看。他是多么的谦逊！
  ——“你可以考虑考虑！”
  难道茄隅会不乐意？这可是陷入绝望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人家雪中送炭似的帮他解燃眉之急？！
  填完报名表的最后一栏。他对茄隅展开了一个鼓励性的笑意，“南—茄—隅，姓不常见。不过名字很好听！”
  茄隅也撇了一眼对方的大名。多少也算吃了一惊，“泮—金—华！咦，原来咱俩都有一个特别稀有的姓！”
  “呵呵，貌似还真的挺有趣！”泮金华把他自己的拍子递给茄隅，“但愿我们在场上也能这么有默契！虽说是相见恨晚，我可不想第一轮就惨遭淘汰出局！”
  “那——就一起努力？！”说也奇怪。再沮丧的一个人。也能从另一个人身上汲取动力，变身成另一个勇敢的自己。
  必须感谢泮金华的凭空降临。茄隅才得以顺利地挨过了季风转换之前的“苦情”期，也才终于听到了那句令他感慨不已的“最后一场——陈龙/李子君对阵半金华/南茄（qie）隅！”
  且说这两处口误简直整得底下熟悉他们姓名的人切身感受到了一把什么叫“笑死人不偿命”！
  “呵呵，一个认半边。一个是多音。我倒是不会像他那样以为一个人会把qie放在名字里，不过我猜你却是现在才知道我这个姓氏的读音！”
  “才不是哩！淇则有泮。隰则有岸，这可是高中都学过的《诗经》中《邶风。氓》里的诗句！”
  单单这样一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语。就已经令泮金华实在不敢小看茄隅，他知道茄隅身上一定还有他还未发掘到的。隐藏得很深的东西。
  是的。他本能地感觉到茄隅身后一定有非常独特的故事跟“背景”，他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这个朋友已经交定！
  摩挲着那支拍子上绘有“Prince”字样的彩漆，茄隅感受到最多的却并不是终于得以同蒙昧以求的世界名牌近距离接触的那份欣喜。此刻他血脉喷张。突然有了一个决心，他要像个斗士一样投身战役。他要凭借自己的实力为“王子”正名。
  是的。他要自强。他要做回自己。他同样要成为中心。他不能再心安理得地一辈子甘当晓沫的衬影！
  于是。你在场上看到的是一个全然不同于以往的茄隅。他一改以往慢热的毛病。打出了少有士气跟激情！
  历史上。有一对羽毛球女双奥运冠军的成功经历非常具有传奇性，这便是传说中下了场就没有任何交集的葛菲/顾俊。茄隅常想她们的成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但是这种成功的背后有包含着多么苍凉的意义？！二十年多年场上如影随形，外表的无限风光背后，却是两颗永不相交的心。这样的成功。到底又能带给人多大的欢喜？！
  而很遗憾的是。他跟陈祚龙之间就承接了她们的这种关系。实力到了。打球就不必太用心，那种彼此之间的静默跟沉寂甚至常常能闷死苍蝇！
  茄隅自然是很不喜欢这种近乎模式化的打球的气场跟人物情景。他其实也有火热的内心，但是如果一个本就很内敛的人再长时间抱着一块更冷的冰，那他除了继续失去宝贵的体温。还怎么可能迸发出激情？！
  但是跟泮金华的合作则刚好是另一个类型，凡事稍稍有点推理能力的人。都应该看得出他本身超强的个人能力。
  对了。他说过的。他是错过了男单报名！
  这就很好理解了，他的身高。他在球场上的掌控力。这些都令他特别有霸气，而这种霸气又很能调动起搭档的情绪。
  犹记得“老早”以前。跟晓沫打球时也只能说是“波澜不惊”！可是现在。茄隅在泮金华的影响下。居然也开始用握拳跟大叫为自己打气。
  这实在是一个很出人意料的变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会很难将这个在场上不断做出各种很放肆的庆祝动作的“坏小子”跟那个永远都表现得像三好学生那样乖乖的的茄隅联系在一起。
  有了精神上的动力。茄隅也一改往日孱弱的球风。完全呈现出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勇猛剽悍的身影。
  他放弃了平日里被自己当作固有打法。也最为熟悉的防守反击，而是打得越发有侵略性。也许过去你看到的是一个更多时候靠细腻地斗小球与丰富的手上变化。不断为同伴制造扣杀机会的南茄隅；但是现在，他打得很有激情。屡屡撑起传说中“一百五十”的身体。多次上演跳起杀球。一击中的。
  是要做给谁看。所以打得这么卖力？
  小人得志的陈怡慧？
  漠不关心的杨晓沫？
  最后好像也只剩下他自己。
  也许。他做得一切并不为了什么“证明”，而是全凭心性。
  就像被心上怀抱的冰压抑得太久的人。终于在勇敢者的引爆下。井喷了自己的深埋在骨子里的野性！
  21：12，21：11，21：15。21：17。——两道漂亮的比分漂亮得将两人送进了四强的行列里。
  茄隅没有食言。他的确表现出了一个王子的傲气，就连表情也是脱尽烟火。只觉冷峻无比。
  所以。就算他是王子。人们也会把更多的掌声送给同伴。甚至是隔网相对。败走拍下的宿敌。
  这一点其实并不稀奇。他们本就比茄隅更接近世间百态人情。更有外交家的亲和力，何况长相跟体型也比茄隅讨喜！
  当一同晋级的人跟同伴或是慕名而来的“粉丝”一起分享胜利。茄隅就一直在一旁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说是东西，其实也就是要把拍子整理好了还重新回到泮金华手里。
  还完拍子。简单地道了一句“再见”。茄隅便转身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