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茄隅的三个梦

第45章


  一想到这里。晓沫已经平息的火气又重新燃起。他瞪着一对铜铃似的眼睛。那神情仿佛能把茄隅整个吞进去。
  “额……这……你……”茄隅似乎已经惊愕得说不出一个完整的长句。
  不知怎的。当他的目光一遇到晓沫那对高傲。深邃的眼睛,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战栗。
  是的。这是一口茄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杏仁色的古井,它深不见底。深得让人不敢靠近。
  而此刻茄隅想逃离却已经来不及。刚一触碰到某人的眼波就已经湮没在他的潋滟烟波里。茄隅一直没有放弃挣扎。一直都在喘气,只是身子越来越重。不可抑制地要沉落下去,他在其中几度沉浮。几欲窒息。
  弥漫的酒精分子就像逸出的液化气。“明目张胆”地笼罩了整个寝室的空间跟距离,而且就像夹杂其中的。具有特殊刺激性气味的硫化氢,如果你收到了警报还不赶紧撤离。那么遭到的一切后果都只能怪你自己。别忘了。一旦空气中的“危险”气体超过了某个临界水平,那么星星之火也能引发一场威力巨大的爆炸反应!
  茄隅隐约中感受到了当下的气场跟压力。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睑。有意回避着目光之间的交集。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哪些从方圆一米之外吹落在自己脸上的沉重的呼吸。那些野兽般的呼吸似乎仍旧带着离开身体时的温度跟热力,不似绵软抱团的蒲公英。飞行距离一长都会吹散在风里。
  一边是用眼神“嗜杀无辜”的晓沫。一边是在一旁良久伫立的茄隅。反正他们两个就那样对立着缄默无语,虽然不是在做最令茄隅头疼的物理题。但也完全可以把一旁的王泉看作一个质点忽略不计。
  也不知僵局到底持续了多久。反正是连王泉这种不识时务的“俊杰”都“甘愿自觉地”贡献出了那块“捂盘”已久的“风水宝地”。
  尽管心里对眼前这头随时可能发狂的困兽充满了畏惧,可是茄隅还是下意识地把身后的门锁紧闭。之后他便重又仆人似的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这种谦卑无疑更显生分跟距离。
  第三个梦 一个人的半个天堂(十四)下
  终于。晓沫忍不住主动出击,“说吧。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
  就像失聪已久的人。听到第一声呼唤时总是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茄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适时的反应。
  “喂,不说话你也可以放个屁。是不是一定要让我崩溃了你才开心?”
  “我……对不起……”茄隅咬了咬嘴唇。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那样睁着一对羞怯的眼睛。
  “该死的。你怎么又随便跟人说对不起,难道这句话就不能从你的生命中剔除出去?!”
  晓沫不禁加重了语气。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控制力使得他嘴里迸出的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毋庸置疑,而作为回应。茄隅则是把头埋得更低。
  “嘿呀。想气死我啊你!”晓沫被他搞得实在没什么好气,“你倒是说句话呀。我们的事到底预备怎么处理?”
  “我们?”茄隅不禁在心里揣摩起这两个字的含义,而今这个词在他看来就跟时下的流行术语一样新奇。“我们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我照你的吩咐滚到一边去了。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晓沫尽管饮用了大量酒精。可是意识还是相当清醒,他仍能敏锐地嗅到茄隅语气中的冷冰。然后像猎犬一样快速地做出反应,“那不要跟我死扣字眼。可不可以?!算我说错话了。可不可以?!当我一时发了神经。现在想收回成命可不可以?!……”
  “你不要这个样子!”茄隅突然用一种怯怯的。在喉头挣扎了许久才与空气摩擦出声响的颤音打断了晓沫的话语。做到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但是就像嗑了药之后暂时性亢奋的人。一旦药剂失去了效力。他立马又恢复到一种惯常的状态里,“因为……我会感觉很怕你……”
  看吧。到底还是三句话离不了这副“死德性”!
  晓沫简直是又急又气,有时候看他老这样不长进。真恨不得三两下撕碎茄隅。
  好吧。现在得克制住自己脾气,别忘了现在来“屈尊”求和的人可是你!
  说来也真算是一个奇迹,倘若换做以往。他肯定早就展开了一轮又一轮“地对地”的空袭,但是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算冷静。并没有完全开足马力。
  “好了。茄隅,我们别再斗气了,行不行?”
  “嗯……好的……当然可以……”
  “那从明天起,我们该干嘛就还是去干嘛的。一切都遵照老规矩!”
  “恩……可以……”
  茄隅说这话时似乎已经不带任何“主观”表情,仿佛完全成了一种“职业”反应。
  他这种近乎木然的态度无疑给了晓沫极大的刺激,加之体内熊熊燃烧的烈性酒精,他竟一把狠狠地抓住了茄隅的手臂。而且似乎完全失去了对手指力道的感应,故而令茄隅倍感受惊。每一根血管都仿佛绷得很紧,“你不是大作家。大诗人吗?怎么除了这几句敷衍的。就找不出别的词语?”
  可是茄隅就是茄隅,你掐得再死命。他除了尽力忍着。也根本不会吭气。
  “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主意?别告诉我。我说什么都能够代表你!”
  “可是这一切不都是掌握在你手里?!”茄隅不鸣则已。张口就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就像当初要我滚的人是你。现在来要去复合的人也是你!那谈什么主意不主意的岂不是很多余?!”
  “你是在怪我一手包办了你的权益?”
  “不敢。但是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这绝对是一个偏离常态而跃变为“活性分子”的茄隅,否则他过去一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决心跟勇气。
  受迫于某人眉宇之间那种凛然正气的阻力威逼,晓沫本来信誓旦旦的。现在也禁不住开始自乱阵脚。心繁沉迷,“好吧。也许过去的确是我太莽撞地干涉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而且也是你亲自宣判了死刑!”茄隅又见机插了一句。
  “是的。可是难道就不能给我留下任何犯错的余地?我知道也许我当初说那些话的时候可能已经伤害到你,但是我想请你把这些都统统忘记!”
  “忘记?”茄隅在心里喃喃地默念了一遍这个看起来特别简单的词语。
  说到底。忘记就是对一类男女老少都会有的。特殊的心理活动所给出的定义,但是好像做起来并不容易。
  “可是就算我可以忘记。就算我们从此都对引发冷战的那件事情闭口不提,但是事实都已经摆在那里。尴尬迟早都要面临。不可能永远就这么回避过去。”
  明明知道有些“禁忌”不宜提及。偏偏像吃错了药似的挑起争议,这实在不太符合茄隅的“惯性”。
  “怎么。你好像还有很多不满情绪?”
  “我怎么敢呢?我没有任何情绪。”
  “可是你明明就是这样想的。只是心口不一!”
  “那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我不评论。要怎样都随你。”
  “你……”晓沫被他逼得一时无语。不禁激动得胡子都忍不住微微战栗,“你平时跟我讲话时这样的吗,你这是什么口气?!”
  “哦,对,我平时都对你毕恭毕敬,那也许现在是该跟过去保持一致言行。”
  “南茄隅。你学什么不好。干嘛把自己弄成尖酸刻薄的林黛玉?!”
  不说还不觉得,被他这么一提醒,茄隅这才觉察到自己的确不似先前那般小心翼翼,而是像一只刺猬一样的。逐渐张紧肌肉。把浑身上下的刺一一竖起。也许他本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够同潜在的威胁保持安全距离,但却忽视了这样做的同时可能会附带着变相伤害对方的心。
  茄隅刚想换一种彼此都认同一些的语气,但是却着实被晓沫接下来的举动吓退了回去。只见他拿起一罐啤酒一干豪饮。然后将空罐子捏在手里。硬是用蛮力压破了还算坚硬的铝壁,紧接着他将蹂躏成一团的罐子对着与茄隅脚边非常临近的方向狠狠地摔下去。溅起的飞沫立马幻化成无尽的涟漪,差一点就沾湿了茄隅的鞋底。
  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就具有一种茄隅永远都学不来掌控力,也不用添加任何文字上的说明。单就一个狼一样绿光粼粼的眼神就已经具备了射杀一切的威力。
  就像午夜的钟声带走了赋予灰姑娘“伪装”自己的法力,茄隅在他的震慑之下再次被不留情面地打回原形。重又回复到那个卑微。渺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下意识低头认错的自己。
  此刻。茄隅又垂下了那对无辜的眼睛。如同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那样乖乖地站在那里。
  恐怕不管是谁遇到了这样的情形,都没有办法不对这个怯怯的孩子心生怜悯,恍惚之间一切都转回到原地。人物跟对话都像极了初遇时的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有一颗捧在手里都怕化了的心。你又怎么能狠下心来苛责他。继续对他发脾气?!
  哎,南茄隅。我真是彻彻底底地败给了你!
  晓沫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那个刚刚还玩世不恭。盛气凌人的浪荡小子确因茄隅收敛了那份锋利得足以划破一切物体的锐气。此刻,他只看到一个弱小的。需要保护的茄隅,茄隅那对无助的眼神也正好激发起了他流淌在血液里的大男子主义。许是酒精地作用已经开始悄然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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