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

唯一令他们不安的是，他们担心这种孤独随时会被剥夺，本性会在不知不觉中迷失。 
  李蒙在行程中也终于体会到了令人痛苦至极的变形之苦。那是在行程开始了没多久，她正为初一的沉默寡言的烦闷，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在一阵阵抽搐，肌肤里似乎有千万条小虫在啃噬，她完全无法忍受，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无力的承受着这迟来的折磨。初一像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在船舱里搜寻，找到了另一件黑袍后，犹豫再三，还是将它放在李蒙的房间里，然后离开。当看到初一拿进来这件黑袍，李蒙就意识到了这种虚弱的后果。虽然她早就料到了，但突然面对这样的事实，她还是痛苦的只想哭，但是此时的她却连哭泣也没有力气了。 
  在虚弱无力的躺了好些天后，一天夜里，她发觉啃噬的感觉没有了，身体也不再抽搐了，反而更加轻盈了，但是也的确如初一所说，她更能感觉到自己五官的变化和肌肤的冰冷，随之而来的，还有压在心头、沉重的喘不过气来的不知名的荒凉、阴暗和淡淡的召唤。她心中滴着泪，慢慢的换上了那件醒目的黑袍，只露出双眼。好多天来，她第一次走出房间，站在甲板上，望着无尽的虚空，欲哭无泪。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初一不愿意多说话，原来话说的越多，那种莫名的邪恶召唤就越明显。她和初一只有用眼神来相互交流。 
  寂寞的船只，沉默的人，正在朝他们最后的期望驶去。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微弱的曙光 
  世事总不那么尽如人意。小船上的两个黑袍人还没望到绿岸的丝毫气息，其中初一的身体似乎又开始变得虚弱了，而那种虚弱并非寻常的痛苦。他的眼神开始显得迷茫涣散，常常面对着李蒙，却好像又不认识她一般；刚上了甲板却又像不知道来干什么一样。李蒙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她迟早也会步入初一的后尘。 
  她站在甲板上，呆呆望着前方。 
  “李蒙，我们得尽快找到绿岸。我越来越感觉到那邪恶的召唤了，也越加不能控制自己了。”初一难得如此清醒的在她身后说，但是这句话显然也费了他不少精力，话说完之后，他就虚汗淋漓。 
  李蒙赶紧转过身来，看了初一的模样后，眼神又黯淡下来，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现在我时不时就有朝召唤声去的冲动，对很多事情的记忆都模糊了。今天也是我集聚了很多天的意志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能这样瞎忙了，赶紧得到绿岸。”初一紧接着又说，然后也不待李蒙回答，自行搀扶着船舱壁，踉踉跄跄的返回房间，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初一这般虚弱不堪的身体，却仍然集聚着意志要告诉自己他的感受和看法。李蒙不禁责怪起自己来，不管怎样，她状况总是好过初一的，就这样灰心丧气。这样的处境固然可怜、可怕，但是如不像初一那样利用仅存的精力去想办法，那么最终等待自己和初一的还会比现在坏千百倍。她默默的返回船舱，坐在椅子上思索如何才能到达绿岸。 
  一、两天后，初一也从昏睡中醒过来。李蒙现在基本是不用睡眠的，因此她的脸色是越来越死白。这天，她刚要如同往常一般上甲板，却从舱门处望到前方虚空处驶来了一艘中型船只。若是在往日，她定然不管危险与否，都要出去看看的。但现在这副模样，她躲还来不及，哪敢再出去。于是急急的返回去，给初一作了几个手势。好在初一现在多半时间是迷迷糊糊，但是这些紧急的手势他还是能分辨清。两人忙躲藏起来。 
  对于这样空旷的虚空处出现的小船，中型船只的主人觉得很是古怪。其实作为专门往来于绿岸、连接地和灵之境的顺风号的主人利于往来说，刚刚从绿岸出来，就发现了这艘古怪的小船，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当他返回时，看见这艘船居然还在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说上面有人吧，也不会在这个空旷地带游弋数天，说它上面没人吧，那也不会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自行游荡啊。处于好奇，他命人将船只靠近那小船。按理说，如此近的距离，船上的人也应该出来招呼啊，但是对面小船的甲板上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子。 
  难道是还不知道有船靠近他们了？利于往暗自琢磨。他大声朝着对面船只喊：“有人吗？顺风号特来拜访。”回答他的还是沉寂和空旷。越发觉得这小船的古怪，他叫人用铁钩构住小船，然后带了两、三个能力强悍的手下，小心谨慎的上了那小船，里里外外看了几遍，应没见到一个人。“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奇了。”利于往手一挥，叫手下都聚到甲板来。 
  “我试了几次，都没法把这船只收起来。这船只古怪的紧。”一个手下纳闷的说。 
  “不仅如此，我还能从上面嗅到几丝黑暗的气息。这船恐怕不是我们这里寻常的船只。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这船只是属于那种加了密语的，没有密语自然不能收它。不过，这船再怎么古怪也不可能成了精。”利于往皱着眉头，继续说：“我看还是把它带到绿岸，交给元老们看看吧。这船只定是被邪物浸过，元老们定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说着，又吩咐一个手下去把船只的方向调成和顺风号同步。 
  等到一切完成，利于往带着手下又返回顺风号，同时铁钩钩住的小船也就跟着。船上的李蒙和初一这是也才稍微松口气。他们听到利于往一行人的话语后，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可以到绿岸了，忧的是这个“邪物”是不是指他们二人，那些元老们又会怎样处置他们。 
  但是如此一来，在到达绿岸之前，李蒙和初一更不敢上甲板了。两人躲在船舱里，初一本就迷迷糊糊，起初李蒙还担心他迷糊中会忘了戒律，跑上甲板，事实上有几次初一也是差点踏上甲板，但好在上甲板之前，他的理智还能回到头脑中，只在门口顿一顿，又返回了。 
  很快，顺风号拖挂着小船，就要穿破屏障去绿岸了。顺风号上的人大声吆喝着，往常他们穿越都不必费事，只是这回拖了个尾巴，那就得准备一下了。顺风号上跳下来两个人，又将小船的速度和方向调整了一番，刚一返回自己的船只，就大声喊着：“可以了。” 
  李蒙和初一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赶紧躲藏好。也不清楚这船只到底是怎么航行的，只见一片耀眼的白光闪过，船只抖动了几下，然后又平稳了。虽然这白光闪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还是给两人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尤其是初一。李蒙勉强挺过来，见初一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忧心不已。过了许久，初一才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这一来反倒让他清醒了不少。 
  “绿岸到了？”初一一点也不怕说话费精力。 
  “应该是吧。”李蒙许久没说话，刚一说出话来，嗓音有些怪怪的，但是她明白这还有部分原因就是变形的结果。她更惊奇初一的气定神闲，仿佛那白光一照，他就恢复了不少一般。但反观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初一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别羡慕我这个老头子，也别以为我恢复的比你好。我不过是知道我的折磨快到头罢了。”虽然只露出双眼，李蒙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笑意，她也形容不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笑，是高兴、是悲凉、是无奈还是超脱？她只能黯然的底下眼睑，不吭一声。 
  “你是一个和不错的姑娘，一个很坚强的姑娘，就是初五那个傻小子也未必比得过你。记住我这个老头子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那些邪恶的东西已经在我身体里长成了，即使到了绿岸，那也只是暂时打击了他们一下，他们会疯狂的反扑的。不过我自己能估算到时间，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坚持到最后一刻。” 
  李蒙感动的只能点头，她明白初一讲的都是实话，无非也是将自己的经验告诉她，让她有个准备，总还是能少受点苦难和折磨。李蒙心中泪如雨下，面上却滴不出半滴泪。 
  船只又航行了一段时间后，就不再前进了。利于往下了顺风号上的货物，又收了船只，却拿这个不能缩小的船只没办法。“大家说，怎么办？”自己没主意，不等于大家都没建议。 
  好几个人围绕着这艘小船走了几圈，议论了一番，才商定先把这古怪的船只放在这里，等他们把货物处理完，给元老们报告了这件事情再说，毕竟元老们见多识广，或许这船只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般而已，仍让他们自己处理，那搬来搬去就太麻烦了。商定好后，利于往带着手下，就离开他们的驻地去处理货物。 
  估计到利于往一行远去后，李蒙才敢偷偷探出头，她实在想看看这个令他们吃了不少苦头的绿岸到底有多好。为免绿岸的光芒会刺伤自己，她裹紧了黑袍，只露出双眼慢慢走出船舱，上甲板去看绿岸的世界。 
  放眼望去，这里虽然有想象中的青山绿水、繁花似锦和莺歌燕舞，然而却仍令她激动万分，尤其会刺伤她，但是却温暖闪耀的的光明，让她意识到自己终于离开了那种茫茫虚空和无尽苍凉。她小心翼翼的下了船只，再仔细一打量，又明白过来这不过是在一处大屋子里，难怪没有青山绿水一等美景，心中的渴盼不禁又增加了几分。这样美好的事物怎能自己一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