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的旧梦

第十八章


    大吵以后,余春春不再过来。
    表舅表舅妈带着他们的儿子儿媳妇过来。
    来之前,余春春打电话给老爸,说她爸妈和哥嫂要过来。
    “阿珺,等会朝他们笑笑,不要板着脸”老爸提前吩咐我。
    “好,好,好,知道了。
    爸,我听你的”。
    “强颜欢笑”接待余春春家人,并且告诉他们,余春春很好,每天还带了鲫鱼汤过来。
    感谢他们关心老爸。
    “老爸,今天我做得怎样?符合你的标准吗?”我跟老爸开起了玩笑。
    “。。。”老爸想说,可没说,向我笑了笑,并点了头。
    老爸肚子一胀,床位医生就会开张单子,让老爸去做个,x光透视。
    医生开了单子,也不能不去呀。
    老爸现在走过去已经不可能,站不住了,推着轮椅过去。
    病房护工(专门推着去做检查的护工)推着我爸,我、表姨夫、另外一位亲戚,一起过去。
    “一个星期,做了11次检查,病没看好,只忙着开检查单了”
    电梯里一位家属在埋怨。
    萧老师抬起头笑笑。
    “嗯,一个星期11次确实多了点”我附和着。
    电梯到达固定楼层,轮椅经过一条长廊,然后再乘电梯,就到了x光透视室。
    透视室门口没什么人等候,一会就到了我爸的名字。
    “萧惠卿家属,萧惠卿家属”,做检查的医生开门出来。
    “来了呀,什么事情?”我奔过去问。
    “你是他女儿对吧,你父亲现在一个人站着做透视,站不了了,需要你们谁过来扶着做“,
    医生越过我,看向护工,护工摇摇头。
    医生看向表姨夫。
    表姨夫尴尬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不回答。
    “我来,我来,医生,我来吧”,我举举手,示意我来陪爸一起进去做x光透视。
    毕竟x光透视有辐射,咱们不能去强求别人做可能会伤及身体健康的事。
    以前总是被教育“女士优先”,现在来了个实证。
    进屋以后,医生让我穿厚重的防辐射衣服,厚重的防辐射帽子。只感觉帽子衣服真的好重呀。
    准备好以后,我搀扶起老爸走到透视板旁边。
    “爸,你看,陪你合影呢”,我跟萧老师开玩笑。
    “阿珺,谢谢你啊”萧老师随时跟我客气。
    才两分钟时间就拍好了。
    老爸已到门外轮椅上。
    我正卸掉防护服的时候,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问:“这位老先生是你父亲?”
    “嗯”我疲惫地答道。
    “才多长时间,老先生怎么这么严重了?上个月还可以的呀”。戴眼镜的小伙子压低声音关切地问我。
    “没办法,你有没有什么好点的办法?”我紧追着问。
    “没,没有”。
    “你再问问医生呢”
    “问过了,都问过了”
    紧拉的弦快断了,压迫得我快哭出声。
    “谢谢关心。谢谢”我转身仔细擦干眼泪,勉强装出笑容,才出门见轮椅上的爸。
    心里特别感激这位不知名的眼镜医生,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但能感受到他对老爸真切的关心。
    老爸一生学生无数,同事无数,帮助过的朋友无数,可在人生的最后,能对他发自内心关爱的只寥寥几位。
    在寥寥几位中,包括奥远医院x光透视室这位不知名的眼镜医生。
    人假如能提前知道,最后只有几位知心爱护的人,会不会忽略掉前面的过程,会不会去省略对别人的关心和帮助?
    答案应该是不会的。
    萧老师是位热心肠,是“被需要”的性格,是“看不过别人受苦受累”的性格。
    唉,算了。
    人生不可预知。
    即使“预知”了,还是会去做,或者还是不会去做。
    这个“预知”并不能够确切地保证答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可能。
    去做或者不去做,会受当时环境、心境等因素影响。
    人生大致也就这样吧。
    现在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
    假如做的结果不如你愿,你会后悔听了“他”的话。
    假如听了没去做,答案却是你一直苦苦追求的,你会懊恼没听“他”的话。
    判别“预知”,需要长年累月的认知积累,从表面看到的,只能是表象。
    没有丰富的认知,而去跟随外人的“预知”行动,幸运得到你想要的,那只会是“外人”这方面认知丰富,并且这位“外人”确实是为你着想而提点你,再者就是你的运气跟中了彩票一样。
    心里想得啰里吧嗦的复杂。
    萧老师日渐消瘦衰弱。
    脸上倒是没怎么变化,得益于脸盘骨骼稍大的优势。
    戴眼镜的女医生,在走廊里碰见我,停下来跟我讲话:“你父亲这样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建议是送回去吧,我们这边车子已经有准备好”。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就这样把我爸送回去”,我脱口而出,镜框内的眼泪已到嘴边。
    “不可能的”我自言自语。
    “那这样吧,你们决定要送回去的话,跟护士台讲一下,那边有司机电话号码”
    女医生满眼心疼,盯着我的眼睛说。
    爸躺在床上累得连举起手都成了困难的事。
    我陪在旁边,看着爸,一筹莫展。
    爸吃力地张开眼睛:“阿珺,你整天待这里陪我,太累了,待医院时间太长了,回家休息吧”。
    我心疼地看着爸,故作轻松:”我不走,我要在医院陪你的”。
    “再说了,我走了,老妈打胰岛素怎么办?”
    爸虚弱地笑笑说:“你妈的胰岛素我来打好了。”
    我费力向爸挤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转过头强忍住泪水。
    为了爸,流不完的泪。
    为了爸,流干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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