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祺不见回音,顺着单映童怔忡的目光,却是看到一个人一步步走到他们桌前。
郑祺讶然起身,那人姿态雍容地颔首道:“郑工程师。”
“姚总?!你、你怎么在这儿?”
姚麦礼只笑不语。
单映童想知道她此时望着姚麦礼的目光究竟是怎样的,她也想遮掩,她只是无能为力。
等单映童的大脑恢复运转时,她已经在他的房间里。
隐约记得姚麦礼轻易地打发了郑祺,说找她拿些材料。她不愿与他在人来人往的餐厅被围观,于是一路任他领回房间。
房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她经过他还未开箱的行李,一路走到房间的最深处的沙发中坐下。姚麦礼看着她防备的样子,在衣柜边停下脚步。
他斜靠在衣柜上,就这样看着她,目光温柔,唇畔含笑:“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单映童不理他。
“不过……也是,”他语气慢悠悠地,“酒店套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单映童愈发戒备地看着他。
“唔……你以为,我能对你做什么?”
单映童瞪着他。
他笑容益发灿烂,一不小心,就溢出几朵桃花来,他闪着白牙,姿态惬意:“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顿一下,“尽管,我很想。”
单映童的脸非常不争气地轰地红透了。
姚麦礼修长的手指在他性感的下唇缓缓滑过,压低声线,强调道:“非-常-想。”
单映童一下子站起来。
姚麦礼炯炯有神地凝视了片刻她气呼呼的笑脸,忽然低下头笑了,他半晌没有抬头。
单映童看着他,不知如何气氛竟从暧昧瞬间转为哀伤。
却听他垂着头低声说:“可是我怎么敢。童童,我现在怎么敢做一丁点惹你不痛快的事。”
单映童转身看着窗外,她忍不住想到他曾经横行霸道指哪打哪的气势。她却说:“你来广州有公事?”
“没有。”
“你不该来。”郑祺已经察觉,她不敢想象若其他同事知道会怎么想,她又从何解释?
单映童此生所求,都简单至极,一份安稳的工作,一个平静的生活。就贪心了那么一次,后果让她背负至今。
姚麦礼凝视着她瘦削僵直的脊背,说:“我害怕。”他该如何形容他得知她离开B市时的心情,他该如何表述他推掉会议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拨打她手机时的惶然,他该如何倾诉他一路奔波时焦虑与急切……他害怕。
单映童回头看他,目光复杂。
她忽然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抗拒他是件多么耗费精力的事情,她支着沙发把手缓缓坐下。如果可以,她其实想蜷起身来,埋着头,那么或许她可以缓解心痛。
姚麦礼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握起她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我不想让你困扰,你要是有顾虑,我马上就走。我就想问一句话,童童,就一句。我问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回答过我。”
单映童的心开始颤抖,她又听见他说:“我叫姚麦礼,还记得吗?”
他仰着头,那么专注地看着她,全心全意,毫无防备,看上去那么真诚,那么虔诚。
“童童,你还记得我姚麦礼吗?”
耳边仿若传来悠扬的歌声,有人在深情歌唱,在普罗旺斯的璀璨星空上,在暗香浮动的薰衣草田里,在一对忘情拥吻的年轻情侣旁,歌者娓娓道来:最简单的,最轻易的,是爱……最短暂的,最脆弱的是爱,一旦失去,不能重来……
如果这是他想知道的,那么告诉他又何妨?
她诚实回答:“我记得。”
她不确定看到他的眼圈红了是不是自己眼花,因为她在自己的眼泪涌上前闭上了眼睛。她只感到,他火热的嘴唇印上了她冰凉的手背。
单映童向来是个诚实的孩子,所以尽管泪意涌动,尽管心潮翻搅,她依旧实事求是,开口:“姚麦礼,我都记得,我们从何在一起,如何在一起,又为何分开,我都记得。”
单映童不只诚实,她还向来谨慎怯懦,所以她那么多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仍旧不能问出口,比如说,你呢?你是否还记得我单映童,记得多少?
何况问了又如何?结局对于她来说,无非是两种,伤心或者伤感,所以她又何苦自伤?
姚麦礼当天上午就去机场回北京了,因为单映童要工作,且不愿意其他同事看见姚总多想,于是他行李都没有开封又原封不动地拎了回来。
单映童在检测设备的时候,耳边却似乎隐隐听见了飞机起飞时轰隆隆的引擎声,她甩甩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工作中。
设备的问题比原来想象的要多,于是本来两天可以结束的工作,一直拖延了一周,他们带着厚厚一本检测报告疲惫地抵达首都机场的时候,她听见有人用夸张语调叫她:“单映童?!单映童?!是你吗?!!”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又扫,定格在因为极度意外而呈现出一副滑稽表情的年轻男人身上。
男人快速走到她身边,视线忙乱地上下左右打量她,嘴里噼里啪啦地蹦出一堆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天哪,单映童,真是你啊!我还真是没想到啊!难怪他说让我来领人,我还想我怎么会认得他不知哪里认识的把铁树浇开花的水美眉,原来竟然是你啊,哎呀呀,我说,你变了不少啊,啧啧,其实变得也不多,要不我怎么认出来的呢?不过,不过总觉得还是哪里不一样了嘛……哪里呢?”
单映童无语至极,打断他:“陈沛?你不说话我还真认不出来你。”她顿一顿,语气铿锵:“你,真的胖了不少。”
陈沛顿时气短,所有话堵在喉咙里,噎得他直翻白眼。
郑祺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个穿的像某著名品牌代言人的高调男人。张姐上前笑问:“单博,遇到朋友了?还跟我们一起走吗?”
单映童还未及开口,陈沛就自来熟地接过话来说:“您好您好,不好意思,单映童得跟我走了,我们都搁这儿等她两个来点儿了,您是映童同事吧?旅途辛苦哈,映童劳烦你们照顾了!”
陈沛还是那副不拘小节的性子,将她领到等在外边的姚麦礼的车前,就识趣地挥手再见:“好了,他不敢自己在出口接你,怕你别扭。正赶上我之前刚落地碰见他,好信儿想看看谁让姚公子这么纾尊降贵地巴巴地候着,他打发我去,说我一看就知是哪个,让我领个路,这不,我任务完成了,我不碍事儿了。”
大庭广众之下,单映童甚少与人争执,她顺从上车,姚麦礼一边打转方向盘一边说:“累了吧?去喝汤吧?”
他看单映童不说话,又说:“饭总是要吃的吧?吃了饭我就送你回去休息。”
“姚麦礼,你这是……?”从陈沛出现起,无数的思绪掠过,半天却只憋出这六个字来。
他看她一眼,语气是一种坦白的弱势:“不让陪,还不让等么?”
单映童脑子缠成一团,她看着窗外,看景色飞逝,看华灯初上,看人群纷纷攘攘,她终于鼓足勇气回头正视姚麦礼,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寸地挪,试图翻出他心底最真实可靠的脉动。
姚麦礼将车停在路边,扭头看她:“终于肯好好看我了?”
她的眼中盛满困惑、猜疑、不安,姚麦礼说:“你真该好好看看我,你看到什么了?”
“你,是在……追我吗?”
他看着她认认真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心却酸得可以,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耳畔,却不回答她,只说:“你觉得呢?”
他不是没试过直接将自己的一腔情意摊开在她面前,可是换来的只是她的抗拒与怀疑。他知道她的不安源自何处——自重逢起,这么多日日夜夜,他从未真正直白地跟她说:映童,我心里还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头再来吧。
所以她自始至终一直在猜,在观察,在琢磨:他姚麦礼究竟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而这,正是他要的结果,他就是要她困惑,要她想,要她自己看,自己明白。
而且他知道,她早准备了一套冠冕堂皇论据充足逻辑严谨甚至不惜苦情的说辞,只待他陈情后掷到他脸上,告诉他过去的永远过去了,他们没有可能。所以,他又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饭后单映童无比郁闷地回家了,看着床头他的照片,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在她古板的思想中,如果真心实意,就该陈恳表态,大家开诚布公。可是他这样天天阴魂不散,又态度游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让她忽上忽下,晕头转向得无从是好。这么久了,直折磨得她日益憔悴焦躁。每次以为他终于转身,他又若无其事地出现于人前,终于忍无可忍直截了当问了话,他却不给答案,反而让她更纠结。
因为对姚麦礼没有明确定位,所以不知道该不该期待他的出现,因为不知道他何时何地会出现,又何时何故又会离开,导致尽管极力控制,可其实每天都活在猜测中。
回来第二天他杳无音信,第三天他依旧没有出现,单映童默默地升起一股闷气来,却又无从谴责。
挨到第四天下班,她却等来了陈沛。
几年不见,陈沛变成一个花枝招展的小胖子,顶着灿烂的笑脸非要请她吃饭,单映童百般推辞,他无比热诚,最后嚷嚷:“当年巴塞罗那海边半欧元的厕所可是你请我的!你得给我机会还,要不然我寝食难安!”
单映童尴尬地坐上他鲜黄色的跑车,在夸张的引擎声中绝尘而去。让她意外的不是这个叫“楚馆”的饭店格外古朴雅致,也不是如此典雅的地方的包间名字竟然恶俗地叫做“楚狂人”,而是满满一桌子似曾相识的面孔,竟没有姚麦礼。
单映童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真真是五味陈杂,一面失落,一面又苦笑自己的失落。
陈沛介绍她倒是简单,豪气地一挥手:“这位,就是著名的单映童了!”
一桌人纷纷露出了悟的神情,单映童觉得自己的涵养急速下降,脏话即将脱口而出。
饭局进行了一段时间后,单映童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听他们胡扯来去嬉笑怒骂倒也算是一件分散注意力的差事,有的故事里,她会听到姚麦礼的痕迹,竟然也觉得暖人心肺。
钟柏持举杯过来,压低杯沿道:“映童,欢迎你回国。”
单映童大方地微笑道谢,说:“听说你要当爸爸了,恭喜啊!”
好好一件一杯泯旧情的事,可恨陈沛忽然嚷嚷道:“哎!柏持,你不地道啊!别趁麦子不在跟我们单美眉套近乎!”
一桌人的注意力“唰”地都聚焦到这俩举杯至一半的人身上,目光中都溢满火热的八卦之情,给单映童恨得啊,涵养终于降到爆表。
她喝掉酒,努力微笑,说:“我单位还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了。”
这时却听开门声,众人扭头见到来人,纷纷规矩地打招呼:
“嫂子!”
“嫂子来了!”
“嫂子又漂亮啦!”
“嫂子好!”
乔落笑着点头走过来,熟稔地拍拍单映童的肩膀道:“听说你在这儿,特意过来看看你。你这丫头,回国了也不说一声!”
在乔落的气场下,单映童规规矩矩地打招呼:“你好。”
陈沛插嘴:“嫂子,单映童正要走呢,我们这儿没吃完,你帮送送呗!”
乔落笑看他一眼,自然有人替她发言:“我说大沛,你胆大了啊,连嫂子都敢支使!”
陈沛无畏:“我哪敢啊!我这是替麦子说的,记他账!”
跟乔落走出来,单映童连连说不用麻烦,乔落却说:“其实我是有事需要你帮忙,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找了家咖啡厅落座,乔落开门见山娓娓道来:“你回国的事,在我们家算是个大话题。圈子里很久没什么热闹的八卦了,这年头的孩子们,都不太靠谱。这不他们非闹着让陈沛叫你出来见见,陈沛拗不过,又怕担责任,跑来求我,让我保他一下。而我这儿,正巧有桩事需要你帮个忙。”
她只字未提姚麦礼,单映童却无法不想他与这故事间的关系。
乔落说:“本来早就想见你,可是手边的事着急处理完,就没得空。我公公要去国外做手术,我要陪着贺迟去,我儿子太小,家里又乱糟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带几天?”
单映童看着她,莫名地却像是明白了许多她没有说的话,在乔落面前,单映童忽然觉得很放松,她那种包容温暖的目光,让人不必再苦苦武装,于是单映童问:“姚麦礼呢?”
“他有急务出国了。”
乔落的目光,似能一眼看穿单映童心中的惶然与挣扎,她说:“映童,你的事情我知道个大概,你的心情我想我能理解一些。我也是这几年做慈善做出好管闲事的毛病来,加上那年在巴黎见过后,我跟贺迟说你俩肯定有波折,结果这不,贺迟总说他宝贝弟弟是让我给咒的。”
单映童想起当年,忍不住会心微笑。
“话说多了,没有意思。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信心是你自己心里的事情,别人给不了你。”
单映童深深震动。
乔落说:“我有时候会懊悔,怎么浪费了那么多相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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