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第36章


命割凤山等鼻舌,熬熟,俾迪食之。迪吐唾之,益肆指斥。俱凌迟而死。
     
    以明代人写明代事,既有见闻切近的一面,又有顾忌时禁的一面。所以往往要于赞叹建文诸臣忠义之余,又来赞叹成祖的宽仁厚德。但这种赞叹又往往变成嘲讽,也许并非作者的本意,而其客观的效果却总是如此。《革除遗事》卷一把“洪熙初元”的一篇《御制大明神功圣德之碑》抄了进去,特别有趣。碑文说,燕王在被建文的奸臣造作诬谤之后,“省己不愆”,坦然处之。上章自白,格不得达,于是只得带同护卫将士,朝京师面奏。在建文元年(即“革除”后的洪武三十二年)七月从北平出发,走了整整三年,直到建文四年(即“革除”后的洪武三十五年)六月,才渡过长江,到达南京。正欲趋朝,而建文帝突被奸臣胁迫自焚,“皇考闻之大惊,发众驰救,至已不及”。源源本本录一通仁宗皇帝的御制碑文,确有“不着一字,全得风流”之妙。
    看了《革除遗事》和《备遗录》以后,更明显地见出文征明的感情之所向。他同情建文诸臣死难的酷烈,痛惜史传的零落,长期关注着朝廷的禁忌随同时移世改发生的变化,对陆续梓行的有关著作都不放过,对这些诗文的作者充满了高山景行的慕仰之感,他自己也在收集材料,渴望有所表述,但是不免顾虑重重,欲言又止,最后,在读了张企斋的《补赞》之后,直抒胸肌,写下了“某,末学晚生,知慕前烈,亦尝窃识一二,而不能有言者,不敢言也。因读斯赞,辄书于后,以识吾愧”那样令人低徊不已的话语。
    人们偶获旧书,有时候能得到意外的欢喜,那就是发现先前的读者在书上写下了他的读后感。因读文征明的题跋,不禁引起这种想望:愿广大读者都来写作这样的小品,并望编辑出版机构能汇印有价值的题跋。
谷林
新本“二十四史”的校勘
    “二十四史”是冠盖我国史坛的煌煌巨著,它的记事起于传说中的黄帝,止于明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历时四千多年,其中保存了系统而又丰富的历史材料,成为研究我国历史不可缺少的基本文献。长期以来,人们盼望看到经过整理的“二十四史”。现在这一愿望实现了,中华书局用统一的装帧出齐了全史。这是“二十四史”流传过程中最新的本子。
    翻开新本“二十四史”,一目了然,它的整理工作主要有二项,一项是标点分段,另一项就是校勘。
    前人说过:“读书不知要领,劳而无功。知某书宜读而不得精校精注本,事倍功半。”所以,对于阅读“二十四史”的人来说,能否提供一个质量好的校本是很重要的。这个道理并不难理解。“二十四史”的第一部书《史记》成书于汉武帝时代,到现在,迭经传写翻刻。即使最后一史《明史》,杀青于清雍正年间,乾隆四年初次刊行,至今也传布了二百多年。由于作者的笔误,抄写刻印的讹脱,流传中的散佚,加上封建统治者有意的窜改,就使每一史都出现程度不同的讹、脱、衍、倒。有时增减一字,弄得人们迷惑不解,甚至使史实走失了原样。殿本《周书·赵肃传》载:肃于“永安初,授廷尉天平,二年,转监。”什么是“廷尉天平”?历代从未设置此官。如果“天平”二字属下句读,也于史实不符。其实“天”是衍文。据《魏书·官氏志》第六品有廷尉正、监、评。廷尉平卑于监,所以过了一年赵肃转为监。这里只是增出一字,就使人不解其义了。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可见校勘“二十四史”是一件重要的工作。
    “二十四史”最后形成于乾隆年间,在新本出现以前,虽然有过几次印行全史,但就版本而言,可以分为两大系统,即乾隆时武英殿校刻本和商务印书馆在1930年至1937年印行的百衲本。后者意在保存较早的版本,只对个别史文偶或改正,基本上没有作校勘。殿本倒是作了校勘,卷末附有“考证”。遗憾的是校勘粗疏,考证多误,字句错误和脱叶错简,屡见不鲜。《四库全书总目》批评明代监本《史记》删节张守节正义,但查考殿本,正义整条脱漏和部分脱漏的条目也有近百条。对《汉书》颜师古注,也有大量的删芟。尤为恶劣的是,对《元史》进行了肆无忌惮的窜改,有些地方随意增删文字,改译口语为文言。洪武本《泰定帝纪》记载的即位诏,都是直译口语,乾隆四年刊本还保留了原貌,四十六年全部改译为文言。乾隆帝以原书译名舛误为口实,命令馆臣重加修订,对人名、地名、官名、物名作了许多改动。当时没有另镌新版,而是草率地在原版上剜刻。有时改动的名称与原来的字数不相符合,便损益上下文。封建文人向来称颂乾隆时期是“稽古右文”的“盛世”,可是“二十四史”却在“盛世”有过这样的厄运。
    今天,“二十四史”传布过程中遭遇的厄运一去不复返了,经过整理的新本,与殿本迥然不同,给人一种面貌一新的感觉。这固然由于有了标点、分段,但也与整理者进行了大量细致的校勘工作分不开的,据粗略统计,《元史》校勘记有二千六百多条,《宋史》多达四千多条。经过校勘,多少年来以讹传讹的误文得到改正,脱落残缺的文句得到增补,窜入史文的衍字予以删除,错乱倒置的史文得到乙转。不少过去的疑滞,经过整理者的校订,都迎刃而解,大大方便了读者。我们仔细阅读校勘记,就会感受到整理者严肃认真的工作作风和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
    着手校勘“二十四史”,首先要解决工作底本问题。古人校书,有一种不良的风气,盲目相信古本。当然,一般说来,刻本越早,错误也就少一些。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某些古书经过后人整理,晚出刻本的质量反倒高于宋元旧椠。所以,一个负责任的校书家,应该从实际情况出发,择善而从。新本“二十四史”的整理者就是本着这种精神来选择底本的。经过不同版本之间的对比研究,《后汉书》以商务印书馆影印的南宋绍兴本作为底本,《南史》、《北史》以商务印书馆影印的元大德本为底本。这些宋元刻本,讹误较少,确定为工作底本,无疑是妥善的。《汉书》则没有选取现存较早的北宋景本和明毛晋的汲古阁本,而是使用了清王先谦的《汉书补注》本。从唐至清,对《汉书》有过两次集大成的整理,一次是唐初颜师古作《汉书》注,一次是王先谦作《汉书补注》。王先谦的补注初刊于光绪二十六年,它备录众说,兼采各家之长,考证比较翔实,作了许多纠谬补缺,不失为《汉书》的一部善本。鉴于这种情况,整理者放弃了宋明刻本,使用王本作工作底本。弃取之间,显然经过了认真的考虑。有了质量较好的底本,就为校勘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新本“二十四史”的校勘,就其内容来看,各史遵循着一条原则,即只校史文字句的错误,对于各史记事的疏漏和谬误,都不去涉及。对此也许有人提出异议。但我们认为,校勘作为一门科学,它承担的任务就是厘订书籍文字的讹误,恢复原书的本来面貌。史实的纠谬补缺,严格说来,那是注释和考证所应解决的问题,而不应该要求在校勘范围里加以解决。殿本“二十四史”卷后所附的考证,就没有注意区分两者的界限,有些条目属于校勘,有些条目纯属史实的注释和考证,漫无体例,结果那一项内容都挂一漏万,未臻完善。
    校书质量的好坏,与能否运用科学的校勘方法有着直接的关系。前人在校书实践中,创造了“对校”、“本校”、“他校”、“理校”等行之有效的方法。新本“二十四史”的整理者根据各史的特点和每一具体问题的要求,灵活地采用了这些校勘方法。
    就全史的校勘来看,整理者把对校作为最基本的方法。所谓对校,就是确定一个误字较少的版本作为工作底本,然后选择本书其它版本来校录异同,判断是非,改正文字错误。这是校书简便而又稳妥的基本方法。新本“二十四史”用这一方法发现了许多重要的异文,订正了很多史文的讹脱衍倒。前人使用这种校勘方法,往往喜欢把他本与底本的异同,一一照录,正误杂揉,校勘记繁芜,使人不得要领。新本“二十四史”就没有这种弊病,底本不误而它本误的,一律不撰写校勘记。但底本不误而它本有参考价值的异文,还是加以收录。这既荟萃了各种版本的长处,又使校勘记比较简洁。
    本校也是新本“二十四史”经常使用的方法。本校是指以本书前后相互校证,从中发现和纠正错误。“二十四史”是用纪传体编写的,本纪记载帝王的政迹,列传是人物传记,表谱列书中的人物和史事,志叙述典章制度,各个部分相辅相成,有着内在的联系。整理者掌握了这一特点,充分地加以利用。如旧本《三国志·孙和传》裴松之注引《吴书》说:“诸葛丰伪叛以诱魏将诸葛诞。”其实这并不是诸葛丰的事。据《孙权传》裴注所引《江表传》:赤乌十年,孙权“遣诸葛壹伪叛以诱诸葛诞”。诸葛丰是诸葛壹之误。整理者发现了裴注所引《吴书》的错误,就以《江表传》为证据予以改正,并在校勘记中说明理由。这种以本书校本书的做法,是令人信服的。
    在对校和本校之外,新本“二十四史”还较多地使用了他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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