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的酒徒

第69章


三百万,对有钱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可是对我来说,可以要了我的命。
    “郑诺——”我刚挂掉电话,就听到身后有人喊我,我以为自己幻听,没有理会。
    我还在超高速走去,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拽住,我茫然的看他。一时间,眼泪没忍住,如山洪暴发一样决堤而出。我失声痛哭起来,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在自己最脆弱不堪一击的时候被童政看尽我的全部狼狈。
    “跟我回去吧,不会有事的。”童政好像什么都知道,他搂着我扶我进车,系好安全带。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这么让人安心,原来他的肩膀那么宽,那么温暖。
    一路上,他并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这样的情景实际上很尴尬,好像我是一个被他伤害的弃妇,如今他心血来潮又来寻我,我一时还不能完全接受他。
    我闭着眼睛,毕业后有两年多没再见过他了,竟然是这样的见面,我的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一下子就全部零落。
    忽然想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一辈子都没有爱过他。
    “郑诺,放心吧,没事的,问题都解决了。”我僵坐在那个有落地窗的咖啡馆里,迎着一地明媚的阳光,风清云淡。
    “我来了!”缓缓的,我才抬眼看了看翩翩而来的女人。
    一天之中遇到两个让我最不想见到的人,还在我这么难堪的时候,我算不算倒霉。我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也不看童政,也不看黎天爱,两年多的时间里让这两个昔日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变得更脱颖非常了。
而我竟这样萎靡萧条着殆尽着自己最珍贵的sj岁。
    “好久不见。”终于说话了,我生硬的牵牵嘴角,望向笑着对我说话的黎天爱,她的脸上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我猜测的那种讽刺和不屑。
    嗯!我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两年多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短。当初我提着箱子走出寝室的时候,至今我都清楚地记得我充满鄙视但更多的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嫉妒,对她说:“你这样天生的伪君子,不去演戏真是演艺圈的一大损失。”
    很明显,她听了我的话有点惊讶,我们之前表现得太和睦了,以至于后来我为什么没头没尾的说这么一句,想必她现在还蒙在鼓里。
    怎么,想来寻仇吗?抱歉,本小姐现在已经没心情再和你玩了,我别过头,不再看她,我不想看她高高在上的潇洒和无论在什么情况中都能转危为安的镇定自如。
好像这样的人就是在人间施舍别人的。
    “怎么样,现在住在哪?我那里一直都空着,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吧。”黎天爱亲切地问我,我仍然一声不吭,我真傻,我当时就应该有所察觉的,为什么我们两年多没有见过面,却对我最近的状况了如指掌?
    可是我被那种消失了很久的体贴和温暖冲昏了头脑,我本来就是一个没骨气的人,没两句就缴械投降。
    我拖着一大堆行李搬到黎天爱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中午了。我是那个时候正式认识的伍子、馒头和大川,我以前看见过他们,只是一直都没说过话,后来黎天爱总带我和他们一起出去喝酒侃大山,时间长发现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为人仗义,说话也不拐弯抹角,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又很心细,对朋友好的简直没话说。
    我开始知道为什么黎天爱身边总是有很多人围绕,她自己就是一个核心力量,她可以不说话,但是只要她在,绝不会冷场。
    起初的时候我还是不能完全从那件事情中平复心情,我也没有工作,我就窝在黎天爱的家里,也没钱给她房租,她也不要。其实她家不大,就一个卧室,我们挤在一张床上,我以为她会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只字未提,她像本来就应该这样一样,睡觉前还会给我讲很多原来住在学校时的事情,我通常都背对着她,一声不响的流泪。
    我差不多快要对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习以为常的时候,忽然接到黎天爱的电话,她几乎是用兴高采烈的语气和我说的:“快点好好准备准备你之前的提案作品,今天有公司面试。我晚一个小时过来接你。”不等我说话,她已经匆忙的挂了电话。
    我懒散的回到电脑前,一时间竟无语,望着电脑上空洞洞的黑屏,我肩膀颤动起来,两行有点发咸的液体滑落嘴边,我静静地整理着从前自己都是熬夜赶制的作品,这些东西有很多都获过奖,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如今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删除键就可以尽数毁掉的东西,有那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愿意给我哪怕一个微小的机会让我给他们看看我的东西,可是现在,它们重新跃然于我面前,神气活现,雄赳赳气昂昂的不可一世。
    一刹那,我才知道我从前那么多努力全白费了,如今的我才是真的输得体无完肤。
    我没了工作的事情,没告诉父母,可王总病逝的消息却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王总的公司倒闭了,我正在朋友家继续寻找机会,也没多说什么。他们都老了,什么世面都见过,看我如今的落魄也不便多说什么,他们很相信我,我从小就能力颇高,有干劲,还有野心,不甘认输,我是一个让他们骄傲的孩子,但他们并不了解我内心是多么虚弱。
    他们甚至没有黎天爱了解我。
    “准备好了吗?”我刚穿好衣服,黎天爱就兴冲冲的进来,少了在外面的成熟稳中,在我面前,她还是那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我笑了一下,如果那个生扯出来的样子算是个笑容的话。黎天爱也没顾那么多,看了看我手上的东西,很满意地说,没关系,童政帮了很多忙,没问题,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是受害者。
    我们都是受害者?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竟然她也是受害者。
    “因为,我很珍惜你,你被伤害就是我被伤害,所以我们两个都是受害者。”我几乎又要不能停止的哭了,这一阵子我特别能哭,不管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鼻子一酸,我就哭了。杨大川开玩笑说,琼瑶看见我一定如获至宝,这么能哭,一拍就成,都省得浪费胶片了。
    “干嘛?干嘛?你可别吓我啊,我们可不是去面试哭戏。”黎天爱一句话又把我逗笑了。
    她比我高一头,我被她扯着进了车,没一会就到了面试的地方——原来是一国企效益不好,濒临破产,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帮它起死回生。
    我无疑就是那个有能力的人。
    把我送过去之后,黎天爱说单位还有事就走了,我看到童政,他笑得依旧很灿烂,是那种天生的优越感。
    “他们对你很满意。”
    “谢谢。”我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不是他和黎天爱,我又怎么会轻易得到这样好的事情。
    我想问问他是不是和黎天爱在一起了,可我终究还是没有问。
    事实证明,我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失望,我成功地将一个风烛残年,老弱病残的企业重焕青春的力量。只几年的功夫,已经重新成为城里最有号召力和竞争力的龙头企业。
    我和黎天爱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我们成了无话不谈、天衣无缝的朋友,我有时候会像她妈一样照顾她。
    我知道她爱喝酒,甚至有点酗酒成性,不过她酒品很好,从不耍酒风。我觉得我欠了她很多,我需要找一个机会报答她。
    “你能不能少喝一点?你想喝死啊?”每当看着她又喝得醉醺醺的回家,我就像个老妈一样絮絮叨叨的说她,我知道她早已经醉得一蹋糊涂了,哪里听得到我说什么。
    我是真得很担心她,她胃一直不好,那是小时后落下的病根。
    她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差,从小就没有父亲,妈妈一个人带她,还要照顾一个眼盲了的外公,生活很拮据,学费又高。于是她总是偷偷跑到外面打零工,买过报纸,看过孩子,在学校当图书管理员,放学了就到小饭馆里给人家洗碗,她看到路上有塑料瓶子会收集到一个黑塑料袋里,然后一并卖掉。
    这些她都瞒着她妈妈做,她妈妈一直身体不好,最后又得了严重的胃溃疡,疼起来的时候连床都起不了。
    她常常夜里一个人对着家徒四壁的小屋子哭,她有时后悔仰起头看看窗外的天空,那一望无际的夜空像一张大网。她在前面跑,那张网就在后面紧追不舍。她常常哭着睡着了,然后哭着醒过来。
    生活太糟糕了,她以为咬咬牙可以挺过去,可她终于还是敲响了那扇门。
    “呦!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她面无表情的站在大舅妈的门外,凭大舅马刺耳的奚落。
    “我想找我舅舅。”
    “舅舅?谁是你舅舅?滚!”
    “我妈妈快要死了,求求你们……”她是多么骄傲的人,她从来都不曾向谁低过头,就算是生活这么贫困,她仍然保持一颗高傲的心,她在学校里是优秀的学生,她和同学和老师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不常笑,学校有活动,她就安静的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上,等同学们都**了,她就拿着黑塑料袋装同学们扔下的饮料瓶子。
她有自己的秘密,她从来都衣着整洁,她很穷,但她从来都骄傲。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救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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