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的酒徒

第70章


黎天爱跪在那个女人面前,声泪俱下。
    “滚滚滚,别在我们家面前给我丢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快滚!再不滚,我报警了!”那个女人甚至踢了黎天爱一脚。随即砰的一声把黎天爱连同她弱小自尊心死死的关在外面。
    最后,她妈妈还是死了。她以为外公去世了,妈妈可以不像从前那么累了,不用再为那些烦心的事情半夜叹息着醒来,可是妈妈还是叹息着,那叹息声像一把刀,声声砍在黎天爱的心头。
    “妈妈,不要走吧!天爱下次再也不出去打工了,天爱一心一意学习……妈妈……”黎天爱伏在妈妈的床前,月色像银河一样倾泻而来,华丽而优雅的照在这个空荡荡的小屋子里,讽刺着已经碎了一地的心。
    “不要哭了,天爱,将来就自己照顾自己吧,只是记得,以后不要再哭了。”
    “妈妈,天爱不哭了,妈妈不要走好不好?”
    “傻孩子,妈妈看着你呢,你不考上大学,不成家立业,妈妈怎么能走呢!”
    “妈妈——”
    “你看你这孩子,妈妈都说今后不要哭了,怎么还哭?”妈妈摸着黎天爱的脸,哭着说,“你一哭,妈妈都哭了。”
    到底还是没能留住妈妈。黎天爱站在北京喧嚣的十字街头,找不到来路,也找不到去路。
    是不是不哭了,就不会受到伤害?
    躺在我的怀里,她仍然全身冰凉,仍然会哭着睡着,哭着醒来。
    能不能不再这么折磨自己了?我握着她冰凉的手,轻轻地对她说。
    “不要离开我,不要每次都丢下我一个人……就算我觉得不幸福——也一定不要丢下我……”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她这样喃喃对我说。
    ——就算我觉得不幸福,也一定不要丢下我。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和谁说。醒来后又是全新的一个人,阳光明媚,灵活理智。
                  《也惘然》2
纳兰性德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举杯弄清影的文人骚客,也不喜欢对镜冥思“朱颜辞镜花辞树。”我是一个需要在金钱和权力的漩涡中彰显自己的人,浑身都沾满了铜臭的味道,无尽的**才是我的代言。
    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想,人生若真的如初见一般,多好,想想不是也很好。
    我是上海人,去周庄很方便。我很喜欢那个四周环湖的九百年古朴小镇,像一颗已经烟尘几世纪的黑色珍珠沉浮在淀山湖、澄湖、南湖的怀里,静谧而乖巧。
    这和物欲横流的上海截然不同,我知道我虽然喜欢这里却不能留在这里,我要选择自己的地方。
    而我的地方要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旦得到这样的权力就可以把所有不喜欢的人、违背自己的人践踏于脚下,轻蔑的看他们垂死挣扎、苟延残喘,那种感觉非常刺激。
    我的地方还要有很多很多钱。我用钱买权力,用权力维护我的钱。
    我的要求好像并不奢侈,世界上有无数这样的地方,我单单选择了北京。
    其实北京这地方并不好,至少我这样认为——空气污染非常严重,人民素质不高,交通堵塞,住房紧张,几乎所有的封建主义劣根性在这里被夸张放大。
即使这样我仍然选择留下来,开始的时候我把这当成自己意志坚强同时也是成熟了的表现。
    现在看来,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多舛悱恻。
    我坐在街口昏黄的路灯下望着她回家的方向,回想起昨日的种种,想哭却只剩下辛酸。
    空荡荡的二环路,一场暴雨刚刚把一天的尘嚣冲刷干净,没有炫目的烟花作陪伴,消弭孤寂。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无畏,枪林弹雨,劫后重生。
    我的生活一直很简单,并且越来越简单,简单到一目了然只看表面。
    那就是,你对我好,就是真的要对我好——诺言与甜言,只是叫人开心的小把戏。
    我不会再当真。
    你害我一次,救我一次,现在我们两清了吧,我本来应该恨你的不是吗?
    是这个女人千方百计让我在行业内初露锋芒,然后一手毁掉我所拥有的一切,让我一夜之间一无所有,负债累累;也是这个女人处心积虑的博得我的信任,然后又让我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这样折磨我到底让你多开心?
    不过现在全无所谓,谁欠谁还不都一样,没差!那时候的我开始懂得,东西要自己争取,不择手段!溺水时就算找不到靠岸,能抓到浮木也好。你不是这样一字一句的教我?教我知道自己的权利!
    可我终究不忍心看我们形同陌路,从前我不知如何解释,如今却清楚的明白,我们总是口是心非,装作毫不知情,然后互相伤害。
    “你知道吗?上帝创造我们的时候,给每个人加了一只翅膀,大小型号不同。我们要找到另外一支匹配的翅膀才能比翼双飞。我费尽心力终于找到了你,却发现我们是一顺的。”这笑话是她和我说的,忽然又严肃地说,“找到一个型号不一样的翅膀,至少还能飞起来,可是找到一个一顺的翅膀,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了吧!”
    “干吗要用飞的?人本来不就用走的吗?”我破天荒的一次一语惊人,简直可以获年度最佳反映大奖。
    黎天爱忽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愣愣的盯着我半天,我都被她看的直发毛,有点丢人现眼的怯生生地看着她。
    “你……真聪明啊!我怎么没想到?可以走的啊。”黎天爱忽然豁然开朗的抱着我,我有点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有时候我也常想,都二十好几奔三十的人了,拉着那些爱恨过日子有什么好处吗?连自己都觉得累。但是,始终不甘心,  看着别人幸福自己不幸就已经够惨了,更何况是要将自己的幸福拱手相让!
    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活在虚构的幸福里,以为总有一天在终点处,那个人会站在那里。
满身束缚,苟活于世俗的牵绊下,无法反抗,因为已经所剩无几。等待在前方的,将会是怎样的自己。
    所以我想用我的所能好好的关心她,感化她,爱她,但她终不能明白我的良苦。她太执迷不悟,包在外面的茧又硬又厚。
    没有止境的后悔,明知逝去的一切已经无法改变,蓦然后首,以成逝去的昨天,想厮守的愿望如此渺茫,曾几何时,爱成了最深的恨意,本来想闭着眼睛,也可以有个依靠,如今,睁开眼也只看到黑暗。
    如果早知道这或许就是我们的结局,我们还会相爱吗?你还会拖着万念俱灰的恨意去爱那个令你孤注一掷的男人吗?
    怪只怪黎天爱太过贪心,想坐两把椅子的结果只能是掉到两把椅子中间的空隙中。
    “真想换个城市生活,这城市让我厌倦了,周围都是摸得请我底细的人。”
    “去吧。”我们并肩坐着,各怀心事。
    偷偷瞟了她一眼,让人心寒的目光。
    “你不留我?”
    “我希望你幸福。”我发誓这句话绝对是真心的,我发誓。
    “哼。”从黎天爱鼻子里幽幽的发出这一声音,正好撞进我的耳朵,“幸福离我太远了,现实才可能有点把握。”说完话便站起身来,好像并不准备再听我要说什么,我也就没再说话。
    看她的脸总觉得决绝的隐忍,可看她的背影总觉得毫无希望的渴求。
    长大了自然而然会觉得累,不像孩子时那么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回想起高三时,面临高考,班主任为了提高全班士气,鼓励我们考到祖国首都,争取在那里生根发芽,慷慨激昂的发表了很多演讲,其中最著名的一端是这样的:
    “到北京去吧,怀着当初你们父母响应号召知识青年下乡的壮阔心情。”
    同学在下面做哑然状。
    然后老师又不明所以地胡说八道了一气,讲祖国人民跑题的专能发挥到极致,不知不觉间跑到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命题上:
    “说到结婚,男同学一定要找个北京女人,女同学自然要找个北京男人,这样才能稳固你在北京的地位……除此之外,向在北京生存,你还要有钱,你没钱就你爸有钱,你爸没钱就你爷爷有钱,你爷爷没钱就你姥姥有钱,要是你们全家都没钱,就找个有钱的对象吧……”讲台下大眼瞪小眼的唏嘘了一阵。老师仍幔口吐沫星子乱飞的说:“你们拼命跑到北京去定居不是为了你们自己,是为了你们的孩子,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
    我记不清后来老师又发表了什么高谈阔论,总之,我响应班主任政策,义无反顾地考到可以让我生根发芽的北京。
    现在在北京已经有差不多快十年了,晨昏暮楚,我和黎天爱朝夕相伴,我们还是互不了解,只比陌生人好些。
    我原来以为钓鱼并不是女孩子得热衷,至少不应该是黎天爱的热衷。可她竟然出奇的喜欢钓鱼。
    她总是在周末的时候拉着我坐在湖边钓鱼,对我来说与其说是钓鱼不如说是浪费宝贵的青春。
    “想不通。”她很专注的坐在岸边,我知道到钓鱼需要心平气和。可我觉得她是一个不安分的人。
    “想不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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