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兮衣兮

第10章


  踏入柳漾阁时,小双儿正在皱着眉头吃菜,大双儿坐在一边,绿衣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小双儿,“怎么样,好吃不好吃?”
  小双儿却仍是那个表情,说不出话。邱行云大奇,便也上前尝了一口。“不错啊,挺好吃的。绿衣,这可是你做的?”
  绿衣欣喜的急忙点头。
  邱行云复又看向小双儿,问:“小脸怎么还皱的像个包子?”
  小双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力的才将口中的菜咽下。道:“少爷,您才吃了这么一口,当然说好吃咯。奴婢今儿个可是吃了整整四回了,就算是佛跳墙也该跟炖香菇一个味儿了。”
  邱行云自言自语道:“炖香菇也不错啊?”
  “少爷!”小双儿一脸怒容的看着邱行云:“那个我昨日也吃了四回啦!”
  “哦?哈哈!绿衣啊绿衣,别说你做菜的辛苦,这吃菜的看来比你更痛苦啊。小双儿,小脸别再皱着了,要不等绿衣的手艺赶上刘妈,你小双儿也变成老奶奶了。”
  “哧——”绿衣一听邱行云这么说,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邱行云看向了她,绿衣笑起来双眼弯弯的很有感染力,天真而又娇俏。邱行云不由得也笑了,眼中露出了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
  绿衣看到邱行云看着自己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端正了神色,道:“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爷来这柳漾阁,可不单单是来笑话小双儿的吧。”
  小双儿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看了绿衣一眼,绿衣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邱行云一笑,看着绿衣,道:“呵,在你眼里我竟然是如此无情之人。”
  绿衣微一低头,将双眼移出邱行云的视线。
  “不过你到也没有猜错,我的确找你有事。”
  绿衣眼神恍惚了一下,又镇定了下来。问道:“敢问爷,是何事?”
  “嗯,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发现你做的帐与账房做的,不尽相同。却不曾有人报与我知,不知是何原因。”
  绿衣淡淡一笑道:“其实绿衣与账房先生所作之帐并无出入。只是绿衣将我们欠其他商户的,和其他商户欠我们的帐另立了备注,如此一加一减便与账房先生的一致了。”
  “哦?”邱行云微一沉吟,道:“邱记开办几十年来都是用的账房的那一套记账方式,未曾出过什么大的纰漏,你这样做难道是另有深意?”
  绿衣低头浅笑,随即道:“绿衣也不知是否多此一举,只是老爷与绿衣说了一些邱记刚刚创业那几年的事,绿衣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不妨说来听听。”
  “是啊是啊,”大小双儿也好奇的凑了过来,“我们只知道老爷现在富甲一方,却未曾听说过老爷过去的事儿。少奶奶快说说吧。”
  “好。老爷有一回与绿衣说了一些爷小时候的事情,其中有一件是说,在爷五岁是,江北大旱,粮食欠收,老爷却早在前一年向农民发了一半的粮钱。结果这一年粮食收不上来,另一头赊的帐也还不清,好在老爷但是在城里已经是有些名气的了,大家也没有为难他,所以直到过年虽然仍是冷冷清清,倒也算是和睦,只是爷那年没有做新衣服,也没有放炮竹。”
  “嗯,”邱行云点点头道,“隐隐约约的还有些记忆,这样的事情后来就很少发生了。”
  “绿衣无事便闲着瞎想,若是将即时能够动用的资金单独列出,万一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也可未雨绸缪。不过依邱记现在的实力,就算再来一次旱涝灾害,应当也不会对邱记有太大的影响。”
  邱行云听到此处倒是对绿衣生出几分尊敬。“你倒是很有这方面的头脑,不如日后生意上的事情你也多过问一下。”
  绿衣忙摇头道:“绿衣还是不便过问这些,虽说多个人拿主意更周全一些,但绿衣难免妇人之仁,只怕帮不上忙,还扯后腿呢。”
  邱行云不置可否的一笑,心中倒是对绿衣多了几分异样的喜欢和赞许。“不说这个了,五日后,千枫山庄,五大商会,正是看枫叶的好时候,照例是能带家眷的。你不妨带着大小双儿跟着我一起赴会。”
  “太好了!这可是广陵一绝呢!”刚刚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小双儿,这下眼睛一下就亮了,“千枫山庄后山的枫叶艳似彩霞,连成一片像是火烧云一样,这次终于能见识一下了。”
  大双儿也掩不住心中的高兴与向往,笑意直透到眼底。
  小双儿叽叽喳喳的,绿衣却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邱行云拍拍她的肩膀又问了一句:“怎么?不想去吗?”
  “啊?”绿衣从思绪中惊醒。“哦,也好。病了这么久,的确该出去走走了。”
  新日与旧愁,难为眼前人
  千枫山庄,绿衣幼时是一直去的,那是爹爹还在任上,与千枫山庄的老庄主十分的交好。那时成片的红,绿衣至今还是记得的。那是她童年的一部分,可是却在巨变后猛然从她的生活中真空般的抽离了。而现在,她却又突兀的立在了这里。
  “少奶奶,您又在想什么哪?”大双儿拉了拉绿衣的袖子。
  “啊?”绿衣这才缓过神来,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在这株树前立了很久很久了。
  邱行云进了会客厅开会去了,有些随行的人带了家眷同进,邱行云便问绿衣去不去,绿衣摇头,邱行云便也不勉强。
  “你们自己玩吧我想一个人走走。”绿衣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心中很是不耐烦,便撇下大小双儿,一个人走向了一条小径。
  这条小径,绿衣走了不下几百次,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十三岁也有肯更早些,十二岁吧。现在即使是慢慢的走这条路,也比以前短了许多。小径两边没有种枫叶只有竹子,一般的来客都不会往这里走,其实到了竹林尽头仍然是枫叶林,但是却清静了许多。
  绿衣想起那里有一个亭子,便慢慢的走过去。忽的听到了一阵琴声,越是往亭子的方向走,琴声越是明显。绿衣的脚步猛然震住了,那首曲子是那么熟悉,很久以前那个人也是在那个亭子弹奏这只曲子,而她舞着袖子为他伴舞,那时她的舞僵硬而生疏,而那个人的琴却弹得宛如仙曲。
  现在的绿衣早已能舞的如梦如幻,她本能的甩起袖子。
  袖子向上舞起,即使能擦拭尽天空的乌云,却扫不尽心中的阴霾。
  旋步一圈又一圈,头发被风吹起, 像命运一般纠缠。
  向后甩去的袖子带动身子,折腰,那么纤细而柔软的身躯眼看就要被生生折断。
  “啪!”一根琴弦猛的崩断,乐声戛然而止,绿衣仿佛突然被抽空了一样,跌坐在地上。
  “瑾儿?”绿衣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不由得一颤。
  只见一个男子从不远处的亭子走了出来。其实亭子近在眼前,可是重重地树影挡在其中,绿衣好久才看清那人的面容。长大了的他,面目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眉眼依旧俊俏明亮,鼻子和双唇也依旧相同。只是长高了不少,双颊更为消瘦了,面如刀削的他俨然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瑾儿,真的是你!怎么摔倒了?”那男子将绿衣扶起,心疼的看着她。
  “二哥。”绿衣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如今他还是他,可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注定要负他一片深情的她,原本已经可以没有悔意的全身而退,现在却又立在他的面前,难道自己嫌他伤的不够深吗。
  “瑾儿,你怎么会来的?”那男子微微的笑着,看着绿衣。他越是这般平和,绿衣却越是紧张。
  “我……”告诉他什么?自己陪伴着自己的丈夫来这里游玩?自己心中记得彼此的小时候,来这里回忆过去?
  “我以为,你也在会客厅。”
  “嗯?”那男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复又笑道,“哦,这些事我已经不太过问了,现在都是大哥在费心。还没说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绿衣心乱成了一团麻,偏偏找不到那个线头,他这般不依不饶,自己该怎么办。
  “绿衣,你怎么在这里?”邱行云的出现不可谓不及时,他将绿衣所犹豫的事,变得没有必要犹豫了,因为一切都将摊开摆明在那个男子的面前。
  “绿衣?”那个男子疑惑的看向周围,复又看着绿衣,“他是在叫你吗?”
  绿衣被他看的心中乱跳,将头轻轻别开,微微的点了点头。
  “衡重兄,你怎么抓着我妻子的肩膀?”邱行云走上前来,将手用力的搭在了绿衣的腰际,不着痕迹的将绿衣拖入自己的怀中。
  “瑾儿,你嫁人了。”那男子不由得呆了一呆。随即苦笑道:“邱公子何时又娶了一房妾室,怎么都没听说?”
  “哦?没听说吗?不过现在衡重兄知道了吧,何况无论衡重兄是否知晓,绿衣也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绿衣的身子一颤,他是说,妻子。
  绿衣沉浸在这两个字里,以至于这两个男人说了什么话自己也完全没有听到,直到最后邱行云让她向赵衡重道别时她才回过神来。
  “瑾儿,你嫁了一个好人家,这样我也放心了。”
  他竟然还能这样平静的祝福自己。可是为什么眼底深处却有抹不去的伤。
  “二哥,”赵衡重眼中流露出一丝亮光,绿衣使劲的想着该说什么,却终究是语塞了,只能说了句,“再见。”转过身时,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冻结了。
  二哥,对不起。
  绿衣跟在邱行云身后向来时的小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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