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司祭

黄昏雨后，洗去一切尘污，这天地倒透着几分明亮起来。
    形销骨立的林凡带着几分病厌的枯黄面容，长身靠在门旁，凝望着一院雨后湿花，一片叶新草香。
    “颇有几分小家媳妇模样。”执扇笑容满面的黄衣人从长廊走来。他淡笑间收了八巧玲珑伞，再抖了拌身上那四春锦绣长衣上几点雨水，声音中倒真有几分关切：“听说你病了，可大好了些？”
    “少壶东？”林凡略带几分惊疑的望向来人：“你何时来的？”
    “呵呵，到了数日了，怕要在望京长住些时日了。”来者面白腮红，桃花眼上挑出极为神俊的相貌，锦衣长袖间带动着一脉风流，风姿更是卓绝，一动便是盈盈笑意。
    “哦？”林凡见了他，心中的一股闷热倒是一扫而空，也陪了几分笑容出来。
    “本人面相好，终不像某些人让人放心不下，剑阁刀堡两家主管或许觉得我稍可靠些吧！”少壶东自是一见面便打趣林凡。
    “呵呵，不过三日，剑阁刀堡便得了消息，那他们要拿妙生花如何？”林凡脸上虽挂着无所谓的神情，单刀直入的话题倒是让少壶东笑了笑。
    “你没见四位小主护着他，剑阁刀堡两家无可奈何的只能把我放出来了。”少壶东的表情可说是无奈啊无奈：“我听人说谁也拿这四位小主子没办法，怕是真难纠缠的主！”
    “呵呵，妙生花倒是比我讨人喜欢多了。你看，四位小主可是极信任的将他放在身边，一步不离，倒对我防了一层又一层。”林凡闭上眼，苦笑了一声。
    “怕是人品问题吧！”少壶东看着倚门的林凡那一脸倦懒的样子，自是打趣到底。
    林凡睁开双眼仔细的看了看少壶东，一脸认真的表情：“我以为我是四人中最良善的了。”
    少壶东正色道：“是！是！你是个好人，只可惜了没好人的命！”
    林凡闻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继续阖眼去养他的精神头。
    “帝星之命虽断，四人又非常理中人，呵呵，真是有些意思啊！”少壶东立于他旁，望庭院一片春花新红沾水沉重的低于栏旁，漫空中竟全是带些水气的清淡香味。
    “难缠的主吧了！真不知他四人是怎样长大的，那想法和行事真是常人莫及，非理可测。”林凡带些不耐烦的表情，厌厌的说道。“总之是一滩浑水，谁淌了都要沾身泥。人家刀堡剑阁的人可乖觉多了，早早撤身世外，留那么一两个老忠仆全当尽了家人情意。管他是非曲直横竖皆是个命。”
    “人当你墙头草，最最不可靠的个，偏你还为他四人抱不平。”雨后微冷，偏有爱风流的少壶东摇扇弄花。“你也少费些神，及早抽身才好，免得最后两边都不讨好。”
    林凡随手拔开少壶东手中从一丛绿树中牵引过来的一枝紫薇，看那株紫薇在风中晃了一树花雨，才淡淡的说：“我闲！”
    少壶东开扇挡过一阵四处抖溅的微香的细水珠，才挑眉看着林凡说道：“虽说我等有一腔热血可洒尽这一世无聊。但也不必这么快把自己赔上去吧！”
    林凡半眯着的眼中有着一种厌世的神情：“如果你发觉你的人生，从头到脚都无聊的可笑，你会怎么想？”
    林凡闭着眼睛，感受微凉的风中湿气，突有温热的手掌抚上额前，心中不由的跳了下。
    “看来真得生病了！”少壶东移开手掌，笑笑道：“剩下的事我来吧。快进屋去吧！”
    林凡吃惊的睁开眼，发现面前之人有着平日少有的细腻温柔的表情，有些结巴的开口了：“笑少？你？”
    “我来辅助你，你安心休养吧！等你病好后，事情也结束了。”少壶东执扇柄拍了拍林凡的肩，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安慰话后，便提伞向前院行去了。
    林凡望着少壶东穿花而去，脸色随即转为阴暗，让人觉得天气又沉下了不少，怕是一会儿必有场大雨了。
    这夜果然下起了雨，稀稀呖呖的，倒是有点缠绵不绝之意。
    林凡夜里便发了高烧，又冷又热折腾了一夜，第二日便再也起不来了。
    “我从来没听说过死人会生病的。”南风随口吩咐小黑去煎了副药，便对一旁的北月说道：“你说这世道怪不？”
    北月一脸茫茫的捉了捉头，带了三分迟疑：“许是阳气重了些，他不适应？”
    “靠！嫌阳气重？那还见鬼的投什么胎？”东花扯扯嘴角，实在不耻北月的说法。
    西雪抿着嘴坐林凡的床边：“这下可不好玩了，今天又没人陪我玩了！”
    “我无聊啊！”东花叽哩咕噜的喝着茶水，又咽着话，差点把一口茶喷到对面南风的脸上。
    南风拼命的用袖子档着脸，一脸嫌恶的模样。
    有样学样的北月抱着林凡的枕头，在一边哀号：“我也很无聊啊！”
    “同无聊中！”西雪居然举手响应起来，看来真得是很无聊啊。
    “要是主子们觉得无聊，不妨到我的百宝斋去看看，小字号生意，尚有些新奇的东西可把玩。”一旁的少壶东眯着眼笑道。
    其实少壶东长了双好看的桃花眼，不是很适合去眯眼，一眯眼便破了俊朗的形象，倒像只狐狸起来。
    四位少主这才像发现了可爱的宠物般，黑滴滴的的八只眼睛全瞅着新来的这人打转了几圈，便又全部面容诡异的掩袖笑了笑。
    笑得一旁侍侯的几个下人汗毛全竖了起来。
    只有少壶东神色不变的笑了回去，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又大了起来，自是电得眼前的四位小主连连点头说好字。
    十只眼睛都贼亮贼亮起来。
    这是一旁六个下人的看法。
    无聊的四人吩咐小黑小白阿福阿生留下照看病人，拖着诚伯森伯两人，便立时起身了。
    林凡在午时方醒，无力的由阿福扶起，再喝下阿福递过的汤药，心中不由的感叹了番良药苦口。
    瞅着今日空寂的院子发了会呆后，林凡顿觉今日很安宁，随口问阿福道：“四位小主今日可又生了什么是非出来？”
    难得好脾气的阿福侍侯着病人，最后还是受不了林凡的瞎操心，开口道：“你还是把整颗心放肚子里吧！那四个人又不是小孩，你又不是他们老爹，费那个心干嘛！”
    “就是！那个少壶东公子怎么看也比林凡你可靠的多了！”小白捧着个大海碗跑进来。那汤汤水水随着小白的跑动摇晃得不时洒出来，烫得小白一路哇哇直叫。
    林凡瞅了瞅那碗黑得跟芝麻糊一样的东西一眼，再看了看小白认真的端着它的表情，皱了皱眉，一咬牙，喝了。
    …………
    被骗了！
    以为是甜点的林凡皱了一张菊花脸，无奈的问道：“素梅，这是？”
    “这是雪主子吩咐的，专冶风寒的药，一天三剂，保管林凡你明天生龙活虎！”小白以你好幸福的眼神看着林凡说道：“雪主子真得很关心你呢！今晨听说你生病了，便亲自去药堂给你抓药呢！”
    林凡干笑了几声，觉得舌胎处一阵发麻，竟苦得没什么感觉了，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那阿福刚给我喝得是什么！”
    “是月叫我熬的感冒药！”阿福指着桌面的空碗理所当然的说道。
    林凡愣了愣，苦笑的说了句：“算了。”
    还不等算了这句话落地，阿生和小黑两人便风风火火的便冲了进来，一人端一大海碗，那难闻的药味让阿福和小白全掐了鼻子，扭头闭气。
    只见那端药的两人互不相让的推推挤挤的争执着到林凡的跟前，两端一推，直接端在了林凡的眼皮子下，再听那两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喝药！”
    林凡怔了怔，那冲鼻的药味难受得林凡差点没把腹中的苦水吐出来。
    “快点喝！”阿生见林凡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便直接掐着林凡的衣领，抬高药碗，看那架势怕是要硬灌下去。
    却被一旁的小黑拦住了，小黑理直气壮的说：“是我先熬好的，要喝也是先喝我的！”
    阿生不理她，加重手中力气，怕是不顾那汤药可烫水泡的热度真得要强灌了。
    林凡忙扭头避过，甚是无力的说道：“多谢你们几位的好意！药，我已喝过。请拿走吧！”
    “什么！”阿生大怒：“老子辛辛苦苦熬了两个时辰的药你敢不喝。”
    于是手上再用力，强灌！
    虚弱的林凡那禁得起这样的暴力，被人强仰着脖子灌了一肚绿得可怕的不知名药水，直沧得林凡一嘴不住的冒泡沫渣子。
    那味道，让林凡觉得可以再死一回了。
    阿生得意的看着手上的空碗，轻蔑的看了眼一旁的小黑，明摆着你不是我对手的意思。
    小黑昂首挺步，慢慢走上前来，轻轻的拍打着林凡的后背，给他顺气。
    在林凡翻着白眼慢慢回转过来后，再笑得甜兮兮的说道：“我这药，可是风主子吩咐我煎的，你不会让我难做的吧？”
    林凡喘着气看了她半天，终咬牙接了过来，看那汤药呈琥珀色，色泽比前三碗正常的多了，终认命的仰脖喝了下去，那神情和引颈喝鸠没什么两样。
    旁边四人因任务完成，神情都极轻松起来，在一旁不顾病人需要休息，小聊了起来。
    “看那四个小主疯疯颠颠的，对下人还行嘛！”
    “林凡这人也好命！主人对他不错！”
    “就是，不过新来的这位壶少真有副好皮相！”
    “比起那位如何？”
    “嘻嘻……”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一边去！小孩子家家的。”
    “￥%……%—￥—%—%………………”
    林凡满嘴药味苦得说不出话来，直觉腹内有什么东西在翻江倒海。耳连的声音也渐渐模糊起来。
    四肢发冷，腹中却有股火在烧。
    林凡轻轻的按压着肚子，强忍着倒回塌上，闭目。
    才一小会儿，真得让他昏睡过去。
    旁边四人吃惊的看着床上直挺挺不动的林凡，讶异的说道：“哟呀！不好了，只怕这病真是挺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