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思仙

“那天的夜色也是如今夜这样黑漆漆的，感觉就像是妖怪的血盆大口，一不留神就会把人整个地吞噬掉。”叶长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几年前在卢员外家降妖的经过。
    今天从客栈伙计的口中得知，卢员外家在妖怪被除之后便好事连连。曾经被妖怪纠缠的卢公子已经完全恢复健康，去年中了举人，今日又与同城另一富商家的千金喜结良缘，正应了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叶长乐本想借着救命恩人、降妖大师的身份去卢家蹭一顿丰盛的喜宴，可惜遭到了其他人的强烈反对，只好靠讲述过去的故事来安慰自己。
    阿紫、阿青，包括那迦都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寂静的天台上除了叶长乐阴阳顿挫的语调，便只是偶尔传出葡萄牙啃咬食物的沙沙声。
    那迦知道真正降妖的人是叶未央，也知道叶长乐除了睡觉啥也没干，但她还是很好奇叶长乐将如何忽悠两个剑娃娃。他们俩可是打了赌，赌注是五两银子。
    “我当时心里也很害怕，可一想到我身旁便是毫无自保之力的妹妹，身后便是受妖怪欺压多年的卢公子，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坚持到最后。”
    叶长乐几可乱真的表情甚至让阿紫、阿青忘了未央大人怎么可能毫无自保之力。
    “那时，我手里拿着桃木剑……”
    “咦，那可是千年槐树妖，本就是木属性的妖怪，桃木剑没用啊。”阿紫叫道。
    叶长乐眉头一皱，“我那时怎么会知道她是千年槐树妖？想听故事就不准插嘴！”
    阿紫委屈地撇撇嘴，那迦和阿青则吃吃地笑了起来。
    “那时，我一手拿着桃木剑……”叶长乐顿时眉头一松，又陷入到自己的降妖大戏中，“一手拿着火把。我其实也想到了，如果来的是个木头妖怪，正好可以用火烧了它。哈哈，我很聪明吧。”
    那迦白了他一眼，“少吹了，快说点实在的。”哼，看你后面还怎么编！
    “嗯，实在的啊……当时我就想，当我见到妖怪的时候该怎么办？是立刻杀了它替天行道，还是劝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呸！”那迦啐了一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是我后来教你的，你那时候怎么可能说得出来？”佛教传人没能在这片大陆立足，佛教的相关教义根本没能在民间传开，叶长乐显然是在胡说。
    “呃，我当时说的不是这一句，不过意思差不多。”
    “快说你怎么跟妖怪打架！再说这些无聊的东西，我们就去问未央，她当时可是也在场啊。”那迦故意说道。
    “她当时早睡着了，知道什么啊。”叶长乐偷偷看看阿紫和阿青，见两个剑娃娃脸上都露出疑虑，忙说道：“哎呀，不要急，妖怪马上就出来了。”
    “咳咳咳，当时我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拿着火把，正想着见了妖怪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丝不祥的预兆，我抬头一看……”叶长乐站起身来，随意地伸手一指，“不得了！那一方妖气冲天啊！”
    “呃，你们干吗啊？”叶长乐正讲到精彩处，忽见包括叶未央和慕容紫英在内的所有人都跟着他站起身来，遥望着他的手所指的方向。
    “好浓的妖气。”慕容紫英语气郑重。
    “呃，没错，妖气是很浓……”叶长乐莫明其妙，怎么小紫英也跟着凑热闹？
    “长乐哥哥你好厉害！第一个发现妖气啊。”阿青崇拜地说道。
    “那个……当时就我一个人……”他不是第一谁还能是？
    那迦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别发傻了，你刚才所指的方向真的妖气冲天了。”那迦说着又指了指，远处有淡淡的青色妖气直冲天空。
    “妖气？在哪里？”叶长乐使劲揉了揉眼睛，怎么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呢？
    “哇，看起来这妖怪道行也不浅啊。怪了，一天之内见了三个老妖怪，这泸州城到底是什么地方啊？”阿紫也难得地一脸郑重。
    “走，去看看。”最具侠义心肠的慕容紫英率先放出了飞剑，那迦抱起葡萄牙紧跟其后。
    叶未央驾起剑光后回头问道：“哥，你也一起来吗？”
    “我啊？呵呵，去了这么多高手，我不如就……哎呀！你们俩干吗？”
    “长乐哥哥快走啊！我们去看那那姐打妖怪！”阿紫、阿青已经爬上了叶长乐的肩头，很快便化为两把嗡嗡鸣叫的宝剑。
    叶长乐大怒，别人都是御剑而飞，怎么他却是被剑御着飞呢？
    那妖怪也发现了那迦等人的行踪，立刻逃窜，但他既没法完全隐匿自己的气息，又逃不过火影和昆吾的剑光。
    “前面的妖怪你给我站住！再跑我就放飞剑了！”那迦将寒碧取出，高声叫道。这是她结丹成功后的第一战，心里兴奋不已。
    前面的黑影果然一顿，停住了。那迦心里一喜，正准备加快剑光，身旁的慕容紫英轻轻一拦，“小心有诈。”
    那迦点了点头，按捺住心中的兴奋，抓紧寒碧，和慕容紫英一起慢慢靠近。
    “你是什么妖怪？到泸州城里做什么？想害人吗？”那迦降到地面，把火影也收到手里。
    “两位仙长饶命，小女子没有想害人啊。”这妖怪竟是个娇滴滴的女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裙，乌发里插着几朵乳白色的小花，容貌清丽，神态楚楚，若非脸上罩着一层青气，倒和一般的千金小姐没什么区别。
    那迦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妖怪，但她知道虽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邪恶的，但也并非长相美丽的妖怪都是善良的，所以并没有放松警惕。
    “半夜三更在民宅附近鬼鬼祟祟，不是想害人是想干什么？”
    “我……”女妖面露难色。
    “咦，怎么是你？”叶未央带着叶长乐也赶到了，脸色冰冷，“哼，我说过不准你再进泸州城，违背我的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女妖一见叶未央便脸色大变，听她这么一说更加惊慌失措，连忙跪倒在地，说道：“上仙饶命啊！墨云不是有意违背上仙的仙令，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叶未央的声音更加冰冷。
    “小妹，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看你把这姑娘吓的。”叶长乐有些不满，妹妹本事见长，这脾气也跟着见长了。当然，最主要的是，这姑娘长得如此美丽又楚楚可怜，身为男人怎么能不懂得惜香怜玉呢？
    叶未央白了他一眼，“哥，她是妖怪，不是姑娘。”叶未央也并非有意吓唬墨云，只是她身为天界神将，习惯了别人对她言听计从，因而无法忍受一个凡间的小妖胆敢违抗她的命令。
    “未央，你认识这妖怪？”那迦好奇地问道。
    “嗯，她就是当初在卢府作乱的槐树妖。”
    “原来就是她啊。”那迦想了想，“是啰，当时卢员外说过，这妖怪是被人强行逼着离开，你甚至不让她再进泸州城？”
    “嗯，因为当时我看她的确无心害死卢公子，才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想不到她居然不想要。”
    “上仙明察，墨云绝无此意！”槐树妖墨云被吓得瑟瑟发抖。
    叶长乐低声说道：“怪了，未央啥时见过这妖怪姑娘，那晚她不是也在睡觉吗？”
    在他的肩膀两侧，阿紫、阿青伸出头来，“长乐哥哥，原来你连妖怪都没有见过，你怎么还说是你降服她的呢？”
    叶长乐猛地一抬头，“谁说不是我降服她的？当初她又不是这副模样，妖怪会变化模样的，你们不知道吗？”
    墨云一愣，“这位上仙……不，这位公子，我们好像没有见过啊。”这位公子的本事显然还不如她，称为上仙实在是过了。
    “哈，原来长乐哥哥在骗我们！”阿紫、阿青一人扯住叶长乐的一只耳朵。那迦则轻轻地咳了一声，伸开五指摆了摆，暗示叶长乐别忘了她的五两银子。
    叶长乐脸容狰狞地把头一撇，这位姑娘……不，这位妖怪实在是太可恶了！哼，他不会再帮她说情了，随便小妹处置。
    “你说你不是有意违背未央的话，那你今夜重返泸州城是为了什么？”慕容紫英问道。
    墨云垂下头，声音开始哽咽，“我、我只是想……看看他……”
    “谁？你要看谁？”那迦的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
    “是卢公子？你还不肯死心？”叶未央皱起了眉头。
    “我不是不肯死心，我只是想看看……我知道他今日成亲，我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幸福吗？”墨云抬起脸，两行清泪顺着面颊而下。
    “真的吗？你不会是想杀了新娘报复他吧？”叶未央显然没有被她的眼泪打动。
    墨云脸色更为凄迷，摇了摇头，“不，我没这么想过。何况就算我真这么做了，他也不会回来了。”
    “你和……卢公子？”那迦惊讶万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你用妖法纠缠他吗？难道是他先对不起你你才这么做？”
    “不，不。”墨云又慌忙摇头，“他、他没有对不起我……”
    那迦更加糊涂，只好看向叶未央，心想叶未央应该知道墨云和卢公子的故事。
    叶未央果然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卢公子前世是她的恋人。”
    “所以你想和他鸳梦重温，可是他……”那迦恍然大悟，同时也觉得颇为遗憾。
    “可是他已经不认识我了，也不再愿意爱我了。”墨云又低下头，插在发间的乳白色小花因为她的抽泣而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