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道不死

    三月初五，下午。
    修为进度+405，结丹三层1430/1万；
    三阶春水经+2700，4.05万/6万；
    玄龟负碑真功+2700，2.88万/6万。
    ……
    三月十二，清晨。
    碧血军驻地。
    来自青玄域各处的近千病患，被碧血军妥善安置。
    当然，这近千病患中，有一半都是练气修为的“添头”，那些筑基和假丹病患的数量，则占了另外一半。
    筑基四百五十位，假丹二十位。
    相较于以往，最特别的一个变化就是，多了许多缺胳膊断腿的修士，其中最夸张的几个，真的是能让旁观者倒抽凉气的那种。
    心中甚至会忍不住惊呼，“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一个假丹修士，左半边脑壳，像是被凶猛的兽爪狠狠拍过，不仅半边脸颊完全变形，就连周边颅骨都出现了许多不可逆的裂痕和残缺。
    在看到这伤势之时，很容易让人想到在兽爪拍来的一瞬间，颅骨碎裂，骨渣和着血肉飞溅的场面。
    而就在这样的重创面前，他的脑髓居然勉强保持了完整，再加上假丹修士强横的生命力，居然就这么半死不活的硬挺了下来。
    另有两个筑基修士的伤势，同样也具有很强的代表性。
    其中一个是右臂被外力强行扯断，悲剧的是，被扯断的不只是整条右臂，还有右肩。
    从外形上看，其上半身的右侧，已经被这一下扯掉了四分之一。
    再往前一两分，就要伤及颈椎了。
    而另一个则是下肢被利器斩断，只不过，所斩位置，过于靠上了一些，已经和腰斩无异。
    被斩没的，可不仅仅是两条腿。
    孟周认真观察了许久，这才对姚古、涂柏耀等人吩咐起来。
    所有患者，被分成了两块。
    那些有着明显残缺的伤患分到一边。
    而那些身体完好，却患有各种疑难杂症的修士被分到了另一边。
    真要说起来，这些人的伤势治疗起来，同样不容易。
    可对孟周来说，却就只是一场持续时间稍长的“春雨”的事。
    治疗快，见效好，收获却少。
    药灵师的进度，还不到两百点，平均下来，每个病患为他提供的进度，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而后，孟周将目光转向了那些缺胳膊断腿的残缺病患，这次治疗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看在旁观的姚古、涂柏耀等人眼中，却反倒更加神奇。
    孟周最先选中的，是一位练气八层的断腿女修。
    她的双腿齐膝以下全部利器斩断，孟周的双手分别按在其左右断腿之处。
    瞬间，那已经合拢的皮肤血肉悄然散开。
    那已经有所异化的皮肤、血肉、以及断骨的末端处，统统被削去一截，显出最正常、最新鲜的截面。
    这种堪比酷刑一般的折磨，旁观的姚古等人都看得牙酸，可身为当事人的女修，却没有一点感觉。
    并非她的耐痛能力惊人，而是孟周提前做了处理，双腿的痛苦，根本不会传递到她的大脑之内。
    做好这些处理之后，从断骨的末端开始，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快速生长。
    先是完整的股骨、髌骨以及膝关节，而后是胫骨、腓骨、踝关节以及双脚骨骼。
    只不过，这新生的骨骼，就如同新生的竹笋一般，根本没有一点支撑的作用，反而必须用法力将其托住，才不至于如面条软骨一般搭拉下去。
    孟周却不管这些，在确认骨骼顺应这位女修本身的血脉生长完成后，在稍微做了些防护措施后，从断茬处开始，血管、血肉、皮肤这些组织便顺着骨骼的走势，有条不紊的生长了下去，直到最后一根脚趾完成。
    这是孟周第一次用生骨术配合复全术以及其他药师技能，完成断肢再生。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次重大的提升。
    孟周也忍不住欣赏起自己的杰作，要说缺点，可能就是太嫩了些，也太白了些。
    就在这时，孟周感觉到双手按处传来轻轻异动，抬头看去，却见练气女修正羞赧的低着头。
    孟周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赶紧收回了双手。
    刚才，女修双腿齐膝而断，为了治疗，连她膝盖附近的一些血肉都被他清除了，双手按的位置自然就更靠上了些。
    现在，女修笔直秀美的双腿已经完全长成，再这么按着，还肆无忌惮的打量，孟周本身作为医者，倒是没什么旖旎之念，可这女修本人倒是有些受不住了。
    除了合欢宗，修行界男女修士的观念还是很保守的。
    就在自己将女修的双腿骨骼再生之后，开始血肉恢复之时，姚古、涂柏耀等人就很有礼貌的退避到了一边。
    孟周站起身来，用一张白净的床单遮住女修的双腿，对她叮嘱道：
    “想来你应该也能感受到，你的骨骼虽然长好了，但现在却非常脆弱，受不得任何冲击。
    你可以用法力打通双腿经脉，然后慢慢的温养。但千万不要有剧烈的活动，更不能与人争斗。
    如此调理两三月之后，你可以尝试下地行走，最开始慢慢来，不要太急，然后你可以慢慢给自己加量。
    可以适当服用一些补益气血的丹药，但不要太多。
    若是调理得当，我想，一年之后，你这一双腿就能恢复如初了。”
    女修认真听完孟周的叮嘱，那点羞赧也早就收了起来，感激道：“谢谢前辈。”
    孟周轻笑着点了点头，便走向下一处。
    生骨术经验+200，入门300/7500；
    复全术经验+200，入门300/7500.
    这一处，是一位右臂齐肩而断的练气九层修士。
    等到治好此人以后，生骨术、复全术的经验分别增长了100点。
    看着这经验增长的规律，孟周心中有了一些明悟。
    这一次，总共有四百七十位练气伤患，其中，缺胳膊断腿的却足有四百之数。
    平均下来，每一个伤患给他的生骨术、复全术都带来了150点经验的收益，在完成最后一位练气伤患的治疗后，孟周总共已经收获了六万点经验。
    完成了入门、初成、小成的积累，直接晋入大成之境。
    “生骨术大成0.76万/6万”
    “复全术大成0.76万/6万”
    在这两项药师技能突破到大成以后，孟周不再需要通过身体接触，就可以让其作用到患者体内。
    而且，效果和速度不降反增。
    不过，在完成这四百人的治疗之后，时间也已经到了三月底。
    孟周暂停了对那些眼巴巴等着的筑基和假丹的诊治，对姚古道：“我需要回去修养几天。”
    本来还有些担心的姚古闻言，忙不迭的点头应道：
    “好好，您先回去休息一阵，我们不急的。”
    不仅是他，就连那些等在一旁的筑基假丹伤患，也都是忙不迭的点头。
    事实上，从孟周开始正式诊治的第二天开始，大家对“葛药师”的态度就变得不同起来。
    以前，结丹后的孟周虽然每年也会抽些时间诊治病患，但一年里也就两次左右，且时间也并不是太长，颇有些顺手为之的意思。
    即便如此，这行为已经为“葛药师”赢得了远超其他结丹散修的口碑。
    ——这也是“葛药师”的口碑和传说越来越响亮的一个重要原因。在青玄宗的表现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他愿意“纡尊降贵”，每年抽出一些时间花在治疗筑基、练气伤患身上，大家心甘情愿的将他高高举起，很高很高。
    在修行界，正常的规律是，境界越高的人，中低层修士越难接触到，而若在境界高的同时还要算上有着非凡手段的，那就更是如此了。
    别说中低层修士接触不到，就连同层次修士想要接触，不经历个“九路十八弯”，那也是想也别想。
    其中，体现最明显的，便是很多修士最常打交道的两个职业，炼器师、炼丹师。
    与之相比，就知道“葛药师”的表现是多么的难得。
    若说这还在大家可理解的范畴之内，那么，他将这么多时间花在一群练气残废身上，对大家来说，就只有不解了。
    您可是结丹真人，三阶药师，何必做到这种程度？
    最终，所有人都想起了从青玄宗流传出来，执事堂主的点评，“悲悯仁心”。
    可以说，在大家默默旁观“葛药师”将时间一天天的耗费在一个个练气残废身上时，所有人因为身体残缺而或多或少有所异化残缺的心灵，也得到了无声的治愈和抚慰。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沉浸其中的集体氛围。
    ……
    四月初六。
    孟周再次出现在碧血军驻地，开始对剩余的那些没有完成治疗的伤患进行诊治。
    四百五十位筑基伤患中，缺胳膊断腿，身体残缺的伤患比练气境要少许多，总共也就两百人身有残缺。
    治疗他们的难度，比治疗练气伤残者要困难许多，但平均下来，他们每人为他带来的生骨术和复全术经验，也就二百五十点而已。
    在将两百人完全治愈以后，也只是为他带来了五万点经验，两项技能依然处在大成阶段，距离更进一步还需要更多积累。
    “生骨术大成5.76万/6万”
    “复全术大成5.76万/6万”
    二十位假丹伤患中，身有残缺者有八人，他们平均每人为孟周的两项药师技能带来了五百点经验，总共是4000点经验。
    生骨术、复全术这才堪堪完成大成境界的积累，晋入大师之境。
    “生骨术大师0.16万/12万”
    “复全术大师0.16万/12万”
    这一次，又耗去了孟周半个月的时间，结束之时，已经是四月二十一。
    在离开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孟周接过姚古递来的储物袋，看了看里面堆积如山的上品灵石，摇了摇头道：“多了。”
    姚古赶忙道：“这都是大家的心意，他们觉得，您在这事上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这是您应得的。”
    孟周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却还是按照所有练气免费，筑基一人上品灵石十颗，假丹一人上品灵石二十颗的标准，将四千九百颗上品灵石收入自己囊中，其他灵石全都重新递给了姚古。
    上品灵石的购买力，还是非常坚挺的。
    二十颗上品灵石，已经可以购买一件品质不差的二阶上品法器。
    十颗上品灵石，若是去青林坊购买筑基丹，也能买到七八颗了。
    对任何筑基、假丹层次的修士来说，这都不能算是一笔小数。
    他要是因为大家的感激就涨价，很快，青玄域有资格请自己看病的人，就将变得屈指可数。
    这并不是孟周想要看到的。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太招摇，这顾虑却是大可不必。
    若他还只是个筑基修士，这么做确实很招摇。
    可他现在乃是结丹真修，还是被青玄宗认证过的，已经被公认为青玄域散修第一人。
    自己在青玄宗的眼中，也是法体双修，半步金丹的天才，受到青玄宗三巨头层次的存在特别青睐的人。
    这样的标签已经贴在了身上，要是不作出一些对得起这个名号的事情来，反倒会让人疑神疑鬼，惹来无端的猜疑。
    “他是不是名不副实啊？”
    “青玄宗是不是看走眼了？”
    “他是不是在藏拙啊？”
    “……”
    与其如此，主动弄个展示出一些异于其他结丹真修的特点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妥。
    天才药师，孟周已经决定主动背负起这个称号来。
    随着生骨术和复全术的突飞猛进，药灵师职业也飞速提升。
    当这两项技能晋入大师层次后，药灵师职业也增加了足足三千点进度，从三阶下品晋入三阶中品。
    “药灵师三阶5000/10000”
    在离开碧血军驻地后，孟周又顺道去给两百头妖兽做了一次普降甘霖，耗费了一些时间。
    做完这一切之后，孟周返回自家洞府，继续剑道上的参悟。
    ……
    平静的日常中，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之间，时间就已经来到了下半年。
    孟周参悟数月的剑术，也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这是一个仓促上马，因为需求而诞生的项目。
    一开始，孟周只是明确的知道，这门剑术应该具备什么样的能力效果。
    可具体如何实现，别说明确的路径，他心中连个比较清晰的方向都没有。
    他只是有种直觉般的自信，认为这门剑术虽然会很难，但却是可以成功的，并没有超出他自己的能力范畴。
    这种直觉的形成，却并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随着通明道体的成长，孟周心中逐渐拥有的一种玄妙明悟。
    这种明悟并不会让他跳过中间过程，直接得到一种全新的法门。
    但却可以让他跳过中间过程，大略判断出，自己当下用力的方向，到底是“行得通”还是“行不通”。
    这种判断，按照孟周的理解，其实就是立足于他当下所拥有的一切筹码，经过通明道体的超强演绎，得出的一个笼统的结果。
    他暂时放弃绳结之法，而悟剑道之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直觉”告诉他，以他现在的积累，走绳结之法的难度要大许多。
    反倒是剑道之法，他本身的积累更多，且此法也更加简洁明了，以他现在所拥有的筹码，可以一试。
    至于如何走通这条路，“直觉”并不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必须他自己去琢磨，去领悟。
    刚开始，孟周是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的。
    不过，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孟周很快就有了头绪。
    他不再去盲目的搭建一个“空中楼阁”，而是从头开始，开始细细追溯通明道体、五行万象体、青莲剑体的源头始末。
    甚至是更早以前的白莲灵体、百变灵体、天生剑体，这些已经包容进了三道体之内的灵体，孟周也开始一点点的从头捋起。
    从修行以来，他所修炼的所有技能，它们在自己从练气突破筑基，以及筑基突破结丹的过程中，天赋化之后给自己带来的改变，以及与其他技能天赋化之后联动产生的效果。
    这是以前孟周不曾做过的事情。
    刚开始，并没有明显的效果，可随着持续，一点点深扒下来，孟周有种重新认识自己的感觉。
    他这才意识到，在这三道体、三灵体的表象之下，藏着多少掩埋的、甚至才刚萌芽的宝藏等待自己去挖掘。
    他现在就是身有宝山，但对宝山的开采却只是浮于表面。
    他连三灵体之中所蕴藏的宝藏都没有完全吃透，更别说三道体之中蕴藏的宝藏了。
    无界剑域，算是对这三座宝山的第一次有意识的、成系统的挖掘。
    而这，只是开始。
    经过数月整理，原本还没有一点头绪的全新剑术，一点点展现出越来越清晰的轮廓出来。
    这数月之中，他做的事情，似乎与参悟这门剑道南辕北辙，做着与之毫不相干的事情。
    但原本死推不开的门户，现在就这么自动的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我现在追求的这门剑术，完全可以视作是对‘无界剑域’的再一次拓展延伸。”
    “无界剑域作用的范围，包含了现实界、真实界以及心灵界。”
    “此三界，有着空间深度、亦或者称之为维度上的不同，但就其表现而言，它们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作用于‘现在’。”
    “而我现在追求的这门剑术，需要却不是对‘现在’的杀伤，而是斩灭‘过去’的痕迹。”
    必须着重一提的是，一提起“现在”、“过去”，就以为这是一门逆溯时间的大神通。
    这其实是一种误解。
    孟周现在追求的这门剑术，根本和时间无关，其作用的时间，依然是“现在”，是当下。
    只不过，它的效果，不是对“现在”造成杀伤，而是让人无法在这片区域使用时光回溯一类的手段。
    若说“现在”“过去”这样的用词容易让人造成误解，那么，这门剑术其实还可以有个更通俗简单的理解——【拔网线】。
    基于这样的领悟，孟周意识到，无界剑域上的一些成果，经验和领悟，都是可以移植到这门新剑术上来的。
    只不过，作用的领域和方向有所不同。
    若说无界剑域作用的三界，如同在一条横轴上的展开。
    那么，现在孟周所追求的这门全新剑术，则脱出了横轴所辖范畴，而是要在横轴之外新建一条纵轴展开。
    “所以，无界剑域的很多经验成果都可以借用，但又不可以完全借用。”
    首先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剑术的载体。
    以何为凭？
    修炼到圆满层次的无界剑域，现在更是化作了一门小神通，可究其根本，却是以音波为载体，以此作为贯通三界的桥梁。
    有熟悉的经验可以凭借，对于这门全新的剑术，孟周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以音波为桥梁。
    但以此为起始，结果却很不理想，几乎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直到孟周开始对自身进行重新认识，逐一检视以往修行所得在身上留下的种种痕迹，当他翻看到“光曜术”这门法术之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门从黑市上淘捡到的二阶法术，之所以看上它，却是因为在看到此术之时，孟周想到了那位驭灵宗的假丹修士。
    因为自己的“注视”，正在窥视碧血军的他立刻从茶楼脱身，且在离开前施展了一门光系法术，将他在茶楼中的痕迹清扫得干干净净。
    这是习惯了追踪与反追踪的驭灵师养成的好习惯，不给敌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线索痕迹。
    孟周认为这非常好，于是，当他在黑市上看到“光曜术”这门法术后，便决定将它拿下。
    虽然，这门法术的主要功能不是清除痕迹，而是破魔驱邪，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祛除心中的负面影响，净化光曜术作用范围内的痕迹只是附带。
    但随着掌握层次的提升，其净化环境的能力也越来越强。
    等到圆满之时，其净化环境的能力，已经超越那位驭灵宗假丹施展的那门光系法术。
    而随着孟周冲关结丹，光曜术也和很多其他技能一样，成为“五行万象体”这个“大杂烩”道体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不过，在此之前，孟周对五行万象体的开发都止于“五行遁”和“万象法”这两个小神通之上，将因光曜术而成的天赋能力给埋没至今。
    此刻，孟周却觉得，自己追求的这门剑术，再没有比之更合适的载体凭借。
    “因光曜术而成的天赋能力，本身就有超强的环境净化之能。”
    “我所期望的这门剑术，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看做是一种环境净化吧。”
    “只不过，现在的这个能力，只能净化当下，此时此刻，触达的深度不够。
    而我所期望的，是它可以按照我的心意对区域内‘过去’的痕迹进行净化清理。”
    而在明确了这些思路以后，孟周很自然的将因黑障术而成的天赋能力也归纳在这个体系之内。
    黑障术与光曜术存在某些相反、又相似的性质，孟周当初在黑市中同时入手了这两门法术，就是看中了它们隐含的彼此互补，一体两面的性质。
    “如此，根基明确了，最终目标也明确了，要做的就是将具体的道路探索出来。”
    心中明确了这些，但孟周依然知道，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若将开创新法视作攀岩，他现有的底蕴就是那陡峭悬崖上，一块块可以抓握借力的点。
    相比于开创无界剑域，这一次，他可以借力的点还要少的多，也要小得多。
    好在，终究还是有点可借。
    而且，他现在的“攀爬技巧”，相比于参悟无界剑域时期，又有了极大的成长提升。
    他的“体力”——青莲剑体、五行万象体、通明道体，相比于参悟无界剑域时期，同样有了极大的成长。
    有了这些凭借，孟周相信，自己终将征服这座“陡峭悬崖”。
    “慢慢来吧。”
    孟周轻呼出一口气，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
    转眼之间，这一年便已走到了最后的四分之一。
    十月初五，下午。
    修为进度+405，结丹三层4265/1万；
    三阶春水经+2700，大成5.94万/6万；
    玄龟负碑真功+2700，大成4.77万/6万。
    “下次闭关，春水经就将完成大成的积累，晋入大师层次。”
    “按照以往的规律，修为进度必然有个巨大的提升。”
    心中琢磨着这些，孟周走出了静室，却见白芷正在小树林边支着画架随意的勾勒着什么，而就在她身侧，朱茜正在一边与她闲聊，一边看着她作画，很是悠闲随意的样子。
    见他们如此，孟周也没有过去打扰，自去水榭中给自己烹了一壶灵茶，自顾自慢慢喝着，心思却已经在难以言说的奇妙境地中驰骋着。
    仿佛许久之后，又好像就在下一刻，师徒俩已经携手说笑着往这边走来。
    白芷熟练的取水烹茶，朱茜嗅着熟悉的茶香萦绕鼻尖，这一次，她却没有露出沉醉之色，反而道：
    “我就没见哪个修士生活有你这般清苦的，别的就不说了，就说这灵茶，虽然好喝，但你可不可以偶尔也换换口味啊？
    天天都是茶茶茶，能不能来点新的啊？”
    孟周伸手一翻，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大盘新鲜水灵的灵果。
    单是闻着那散发的清香，就能让人口齿生津，馋人至极。
    可在看到这盘灵果之后，朱茜却是申吟了一声，无奈道：
    “又是玉心朱果，每次就只有这一种灵果招待吗？
    ……你不会是将当初那一千亩玉心朱果全都收了起来吧？”
    她这本来只是玩笑揶揄之语，可孟周却笑道：“你猜对了。”
    朱茜怔了一下，喃喃道：“那得吃到什么年月？”
    就在这时，几粒玉心朱果排着队钻入她嘴中，将她还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却是白芷作怪，她给自己和朱茜一人倒了一杯灵茶，取了两颗玉心朱果慢慢吃着，白眼道：
    “有的招待就不错了，你还说这说那。
    你要实在觉得单调乏味，哪天登门前你就多做些准备。
    每次上门都是两手空空，蹭吃蹭喝，连吃带拿的，还这不好那不好，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朱茜闻言，毫不退让，啧啧道：
    “这就护上了？……只可惜，我蹭的是我师公，又没蹭你。”
    两人在那里拌嘴，孟周却是不受影响，依然在神游天外。
    稍作歇息，次日，也就是初六，孟周便来到了碧血军驻地。
    相较于上一次，这一次，伤患者的数量降低了很多。
    无论他的手段多么精妙，口碑多么的好，即便这些年数量上都翻了数番，筑基和假丹终归是有数的。
    其中，伤患和残疾者的数量，就只会更少。
    前几次对整个青玄域各方势力都敞开大门后，之所以数量激增，那都是之前数年甚至数十年积累下来的。
    能够如碧血原这般，每年都能稳定“产出”大量筑基乃至假丹伤患的地方，真的不多。
    青玄域内，除碧血原外，也就千岛湖和五彩岭有这本事。
    其他地方，除非自残内讧，不然，便是有这想法都做不成。
    与之相比，反倒是练气伤患，练气残疾者永远都不缺。
    假丹伤患五位，身有残缺者两位。
    筑基伤患三百五十位，身有残缺者一百五十位。
    练气伤患三百五十五位，身有残缺者三百位。
    因为人数更少，加上生骨术和复全术都达到了大师层次，诊治效率更快，孟周总共只用了二十天的时间，便完成了对这些人的诊治。
    总共收获了8.35万经验。（注：2位假丹1000点，150位筑基3.75万点，300位练气4.5万点）
    “生骨术大师8.51万/12万”
    “复全术大师8.51万/12万”
    结束诊治后，将三千六百颗上品灵石的诊金收入囊中，孟周对姚古道：
    “从明年开始，这样的诊治改成一年一次，时间就定在下半年，至于具体时间，我到时候会通知你。”
    姚古对此，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离开碧血军驻地后，孟周又去附近兽栏处，对两百头状态糟糕至极的妖兽下了一场“春雨”，治愈它们的身体。
    结束这次行程，返回洞府之后，孟周继续沉浸在对新剑术的参悟之中。
    ……
    当时间来到十月底，孟周回到静室之中，开始了新一轮的闭关。
    孟周熟练的进入到深层入定的状态之中，意识如天道，俯瞰体内种种力量绕精气神三极循环流转。
    当这循环流转六百周天之后，那遍布里世界的“水网”陡然巨变。
    开始了又一次的“版本”升级。
    春水经完成大成之境的积累，晋入大师层次。
    积累在三极流转间的负能因这变化而清空，身心状态重新恢复到刚闭关之时。
    而后，“里世界”的力量又经历了整整三千次周天循环，这才再次达到极限。
    当孟周结束闭关之时，时间已经是初五深夜，初六凌晨之间。
    三阶春水经+600经验，+3000经验，大师0.3万/12万；
    玄龟负碑真功+3600经验，大成5.13万/6万；
    修为进度+90，+900，结丹三层5255/1万。
    出关后，稍作适应之后，孟周便再次沉浸在对新剑术的参悟之中。
    时间如水一般流逝，眼看着一年就快要走到尾声，孟周心中也忍不住泛起一丝恍惚之感。
    这一年，感觉没做几件事，他自觉也并没有挥霍光阴，就这么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尽头。
    相比于练气筑基之时的节奏，对比现在，孟周有种将月当天，以年作月的错觉。
    唯一让孟周感觉充实，光阴没有虚掷的，也就稳定提升的修为，以及虽然缓慢、但却稳步增长的剑道领悟。
    ……
    十二月初五，下午。
    修为进度+900，结丹三层6155/1万；
    三阶春水经+3000，大师0.6万/12万；
    玄龟负碑真功+3000，大成5.43万/6万。
    转眼之间，时间就到了新的一年。
    这一年，已是青玄立宗的第九十二年。
    这一年，孟周六十三岁。
    在二月初的闭关之中，修为稳定提升的同时，玄龟负碑真功完成了大成的积累，晋入大师之境。
    修为进度+900，结丹三层7955/1万；
    三阶春水经+3000，大师1.2万/12万；
    玄龟负碑真功+3000，大师0.03万/12万。
    按照当前的修为进度，只需再过三月，修为就将再进一步。
    孟周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平静的走完这最后的一程路之时。
    二月底的一天。
    正在参悟剑道的孟周，忽然心头狂跳不止。
    这忽然的变化，让孟周陡然警觉起来。
    而就在此刻，孟周的识海魂潭之中，前一刻还清辉洒遍识海的潭底明月，忽然红白闪烁。
    遍布识海的月光，也变成了绯红色泽。
    只是看这忽然的颜色变化，就能让人心惊肉跳。
    这是孟周故意的设置，参照了记忆深处那些危险警示的灯光，并通过闪烁频率和颜色变化来标识危险程度，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能够第一时间惊觉过来。
    魂术至诚之心。
    天赋魂术至诚前知。
    小神通通明月镜。
    最初接触到的吉凶预测之法，已在识海之中经历过多次嬗变，这还是第一次，给孟周发出如此明显的凶兆预警。
    孟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盘坐在静室石榻上的他，身形陡然一虚，化入大地之中，迅速遁出洞府。
    与此同时，通明月镜将观照视野开到最大，期望发现蛛丝马迹的线索。
    只可惜，什么发现也没有。
    孟周早已施展五行遁，遁出三川城范围，可识海中，通明月镜红白月光的闪烁频率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越来越高。
    分明是在提醒着他，凶兆距离他越来越近。
    什么发现都没有的孟周，并没有贸然往更远处遁去，反而重新返回拥有三阶上品城防大阵的核心内城区域。
    “这是什么缘故？”孟周心中寻思。
    忽然，孟周心中一动，“难道？”
    孟周深深遁入地下，注意力却通过神魂分身的连接，落在了数万里之外的地灵金莲分身之上。
    与一片栽种了一阶旱地灵莲的灵田融为一体的地灵金莲分身开始小心的、仔细感应起来。
    很快，地灵金莲分身的注意力落在了一只灵鸟身上。
    这是一只看上去非常普通的一阶灵鸟。
    八百里翠玉湖，生态体系远比三川塬丰富和多样。
    广阔水域中，拥有大量水生灵兽以及灵鱼，也有大量以灵鱼灵虾为食的灵鸟。
    因为这东西太常见，时常有灵鸟在这片区域活动，所以，此鸟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潜伏蹲守在此的地灵金莲分身的注意。
    可现在，在孟周有意识的探查下，很快就发现了这只灵鸟的不对劲。
    这只灵鸟在距离地面二三十米的空中盘旋，而它盘旋的正下方，却正好就是曾经应是白婆婆杂货铺的位置。
    若单如此还能说是凑巧，那么，这只灵鸟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这片区域，一直不曾变化过，这就非常不正常了。
    身为三阶驭灵师，孟周几乎立刻就想到，这只灵鸟被人控制了起来。
    而那控制灵鸟之人，正通过这只灵鸟的双眼，寻找着、追溯着什么。
    “这是在借灵鸟之眼，使用时光回溯的能力？”
    “能做到吗？”
    一想到这里，孟周就摇了摇头。
    既然他可以通过月镜施展这样的手段，那么，别人借用驭兽的双眼施展类似的能力，又为何不行？
    想到这里，孟周心中念头飞转。
    再想到地灵金莲分身对这异常没有任何反应，心中忍不住轻叹：
    “人造的终归是人造的，即便是授予了‘他’极高的自主权限，其骨子里，思维模式、行为模式都是很机械的。
    只能够按照我任务预定的范围进行警戒，无法真正的灵活变通。”
    好在通明月镜不愧为小神通之名，其吉凶预测居然能够延伸到分身所在区域，不然，这已经塞到眼前的线索就要生生的给错过了。
    在默默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这只灵鸟开始朝一个方向飞去，很快，就飞出了白月湾区域，进入水域之中。
    一边飞，眼神一边盯着下方，有规律的移动着。
    仿佛在盯梢某人某物的移动轨迹。
    可在现实层面，它目光凝聚方向，却什么都没有。
    对此，孟周自然清楚它在干什么。
    因为他自己也经常这么做。
    旁观着这一切的孟周，心中生起一种惊悚的感觉。
    以前，他都是用这样的方法对付别人，现在，他却成了被别人用这等方法针对之人。
    从猎人变成猎物，孟周终于体会到了芒刺在背是个什么感觉。
    好几次，孟周都忍不住想要控制地灵金莲分身出手，灭了这只灵鸟。
    不过，这念头在刚冒出来的时候，就被他主动掐灭了。
    杀了这只鸟，根本无济于事。
    除了让那背后控御这只灵鸟之人警觉，将敌明我暗这个优势拱手让人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灵鸟追踪着某个只存在于历史中的印记，飞出了大约百余里的距离之后，在一片前后左右都没有落脚处的辽阔水域之上，落在了一个青衣男子手中。
    青衣男子取出两粒红色的兽丸，投喂给灵鸟，让后将其放在肩头，让它休息。
    蹲在青衣男子肩头的灵鸟，随着两粒兽丸消化，眼中有红色的光芒闪过。
    而后，灵鸟振翅飞起，离开青衣男子肩头，再次循着某个只存在于历史中的某个痕迹追了下去。
    而前一刻还给灵鸟投喂了兽丸，并为其提供了短暂的歇息之地的青衣男子，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何地。
    早在远远注意到青衣男子的瞬间，以水遁之法与周遭水域融为一体的地灵金莲分身就立刻向水底更深处沉去，融入一丛水草灵植之中。
    并收敛所有气息，扎根在水底淤泥之中，化作了一截真正的莲藕。
    随着地灵金莲分身的沉寂，所有气息都消散无踪。
    可此刻，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孟周，却只觉心跳如同擂鼓一般，狂跳不止。
    晏使尊。
    那位青衣男子就是晏使尊，不再是神魂虚影，而是真身至此。
    孟周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与此人照面。
    “他怎么出来了？”
    “难道星宿宫的封山大阵已经悄悄放开了？他们已经可以真身自由行走在各域之中？”
    “还是说，因为从乔欣那里得到的某些信息，让他产生了急迫感，付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代价后，强行出来的？”
    之所以会有这个猜想，是因为在看到此人的第一眼，孟周就敏锐的发觉此人的气息并不是太稳。
    孟周甚至借机看清了他的修为，结丹六层巅峰。
    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应该出现的。
    对这种资深结丹来说，收敛自身气息乃是常规操作，绝不可能这么明明白白的敞开了给人看。
    孟周也明白了他为何不亲自侦查，而要借用一只一阶灵鸟来充当自己的眼睛。
    此人只想偷偷寻找线索，并不想暴露在他人的视野之中。
    在确认此人身份和修为之后，孟周很想快刀斩乱麻，就在此地突袭对方。
    结丹六层巅峰修为，状态还明显有些异常。
    而地灵金莲分身乃是三阶中品，加上六具三阶中品灵傀，只要出其不意，孟周还是非常有把握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