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翅膀的风

骆成宇从韩翊处回来，下一个要面对的就是慕容若风，他知道上一次事件已对她造成了深深的伤害，如再向她告知此事，无疑等于将她的伤疤血淋淋地撕开再狠狠地插上一刀。上次的后果是她大病了一场，这次又会有什么不测骆成宇简直不敢想象。他整日苦思烦扰不堪，夜晚也是恶梦连连，一会是慕容悲痛欲绝的脸，一会是韩翊欲言又止的神情，骆成宇夜半惊醒汗湿重衣。现在他深深体会到当初韩翊和慕容若风向他隐瞒时那犹豫挣扎的心情，面对自己最珍惜的人，说出来是伤害，不说也是伤害，如此两难。
    快到周末，慕容若风给了个电话骆成宇说有事让他周末过去一趟。到了周日，骆成宇兜里放着那个U盘，心里惴惴，来到了慕容家。慕容正在搞卫生，她让他进门坐下，又倒了杯水给他，便进厨房去忙。骆成宇拿着水杯，盘算等下该如何开口，心里七上八下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干脆踱到厨房门口看她刷碗。
    慕容回头看他一眼，问：“你怎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最近很累吗？”
    “不是啊。”骆成宇答道，“也不忙，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嗯。”慕容应了声，二人又沉默下来，厨房里只有盆和碗碰撞的叮叮咚咚声，清楚地映衬着两人尴尬的无言。
    过了一会，慕容又轻声说：“成宇。我…我有了…”
    “嗯？”骆成宇没听清楚，又问：“有了什么？”
    “有了身孕。”慕容重复了一遍，她手里继续不停地刷碗，没有转身，她一直担心骆成宇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说了出口后，她等待着他的回应，但是身后却是一片沉默，她心里异常失望，心酸地接着道：“不过没关系，我会找时间打掉的，你不用担心。”身后仍然是一片沉寂。
    忽然，骆成宇冲了过来，把杯子“啪”一声放在柜台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你有了身孕？”
    慕容抬头看着他，点点头，他募地眼中爆发出一丛喜悦的火花，高兴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地傻笑，突然笑容又凝滞下来，追问：“你为什么要打掉？这孩子你不想要吗？”
    慕容摇摇头：“我以为你不想要。”骆成宇连忙道：“我怎么会不想要？！”慕容看着他的焦急、恳切的神色，终于放下心来，笑着说：“嗯，那就好。”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喜讯把骆成宇高兴得简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他摘下慕容戴着的胶手套说：“这些活让我来做，你去好好坐着。”说着拉她到客厅坐下，又道：“你以后千万不能干重活，有什么都等我周末过来帮你做。”想想又说：“嗯，我得帮你充多几瓶煤气，免得不够用。”
    “我这里是管道煤气，不用煤气瓶的。”
    “哦，是啊。”骆成宇恍然，“对了，你得加强营养，等会我们去超市，要多买点吃的回来，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呵呵，家里冰箱都塞满了，还买啊？”
    “那就买零食，听说孕妇都爱吃酸的，等会好好找找。”
    “你什么都帮我做好了，那我每天呆家里干什么呀？”
    “你休息就好，啊，不过也得多散散步。”骆成宇理所当然地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加上一句：“你以后少用电脑啊，有辐射！嗯，等会看看有没有什么防辐射的卖…”
    慕容若风看着骆成宇在客厅里没头苍蝇一般左看看右想想，一时走过来一时走过去地帮她设想日后的生活，那抓耳挠腮喜不自胜的样子实在可爱，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好了，成宇，我现在才一个多月，那么紧张干什么？”
    骆成宇呵呵笑着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双手环抱着她说：“当然紧张啊，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哎呀，对了，忘了最重要一件事，我得赶紧回去打报告申请结婚！”
    慕容若风笑着点头，她终于都要和骆成宇结婚了，这样也好，他爱她护她，将来一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她只是一个渴望幸福的小女人，看着面前就摆着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骆成宇见她点头同意，更是欣喜若狂，他搂着她的肩膀，忽然俯下头去吻住她的唇，她伏在他怀中，双手按在他胸膛，仰着头柔顺地回应着他的吻。骆成宇吻得热烈深沉，温柔细腻，两人痴缠半晌慕容才挣扎着推开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宝宝…需要氧气。”
    骆成宇一惊，连忙放开她，拍着自己脑袋道：“哎呀，我怎么忘了，真该打。”慕容笑着拉住他的手说：“别打了，可别孩子出生却来了个傻爸爸。”骆成宇呵呵大笑，伸手拥她入怀……
    骆成宇回到宿舍，第二天马上去打了申请，他这几天的经历真是从地狱到天堂，整天脸上挂着傻笑，一没事就打电话给慕容叮嘱这样叮嘱那样，战友们听说他要奉子成婚都纷纷道贺，他一概承认，那得瑟样羡慕得一帮大龄青年牙痒痒。骆成宇喜事连连，心里忙着要如何准备结婚和宝宝出生的事情，早将肖飞菲那件事丢到了九霄云外。
    骆成宇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韩翊回来复职了，他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收到骆成宇的婚讯，这本在意料之内，他向骆成宇道贺，骆成宇也大方接受。
    周末，夜晚，韩翊正一个人喝着闷酒，手机“嘀嘀”地震动，是肖飞菲的来电，他边喝酒边把手机放到耳边：“喂，找我有事吗？”
    手机里传来肖飞菲埋怨的声音：“阿翊，听说你回来上班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嗯，也就这两天的事情。”韩翊淡淡地说。
    “你现在有空吗？我来找你，一起吃饭吧？”
    “吃饭就不必了，你有时间的话就过来陪我喝酒吧。”
    “好啊。”肖飞菲虽然讶异，但既然韩翊主动邀请她连忙欣然前往。
    走进酒吧，时间尚早，客人疏疏落落，吧台上只有韩翊一人独酌，手中一根烟半明半灭，灯光寂寥，身影落寞。肖飞菲走到他身边坐下，也叫了一杯酒，韩翊也不搭话，仍然默默地抽着烟。肖飞菲看着他，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最近。”韩翊简短地回答。
    肖飞菲看他的神情，似乎心情很差，又问：“怎么啦，刚回来上班，不开心吗？”
    “不是。”韩翊答道，默然半晌又道：“骆成宇要结婚了。”
    “哦。”肖飞菲点点头，她一听这名字便心中满是恨意，但在韩翊面前她还得装着若无其事，想了想说：“其实，你们三个的事情，我很早就听说了，只是我不想让你为难就一直没说出来。”她的声音低沉，语气酸楚，令人心生怜惜。
    “对不起。”韩翊哑着声说，“是我的错。”
    “不，不。”肖飞菲忙说：“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最重要的是将来。”
    韩翊转过头看着她：“你不恨我？”
    肖飞菲苦笑一声，凄楚地道：“我只会爱你，怎么会恨你？”
    韩翊将烟头摁熄，一抬手将酒倒入口中，火烧般的感觉沿喉咙往下直达胸腔，酒保过来帮他又斟上一杯。肖飞菲看着他，心中痛惜，思索良久才柔声道：“韩翊，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韩翊默默无语，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良久良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对肖飞菲来说直如天籁，仿似重生，她按奈着心中的狂喜，关切地说：“阿翊，少喝点酒吧，这样对身体不好。”
    韩翊凄然一笑：“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我都从鬼门关前走过一趟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边说边喝，目光变得遥远，仿佛在追忆又好像在展望，他喃喃地说：“我只怕下一次我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事我没看过没尝试过，就这么白白死了，人生就太遗憾了。”
    肖飞菲拉着他的手，温言安慰：“阿翊，不会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韩翊的手没有抽回来，任由她握着，他苦笑着说：“想不到最后留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你。”
    肖飞菲注视着他，充满信心地说：“阿翊，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们将来一定会很幸福的！”
    这一晚，肖飞菲陪着韩翊在酒吧里消磨了整晚，直喝得他隐隐有些醉意才强拉着他离开。自此以后，她便和韩翊重新开始交往。不同的是，韩翊经过洪灾一事性情大变，仿佛换了一个人，以前他为人正派极少去娱乐场所，但现在他一有时间便和她到处流连。以前他在公众场合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从不做越界的举动，但现在他毫无顾忌，在舞厅酒吧时不时会拉她入怀肆意拥吻，也不管她有没有朋友在侧或者愿不愿意。
    对于他的变化，肖飞菲又喜又忧，喜的是以往自己的生活就是如此放纵，现在韩翊也这样那对她的过往应该就不会反感，忧的是韩翊如此消沉不知道何时才能振作。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解，又怕说多了引起韩翊厌烦，只好暂时先都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骆成宇周末只要不值班都会到慕容若风家，帮她里里外外收拾好，陪她出去散步，逛超市买东西，尤其喜欢看婴儿用品，去了几趟已经搬了一大堆回家。他的申请已经递上去快一个月了，听说就要批下来，现在就是净等着这个，一批下来他就马上通知双方家长商量婚礼的事情。
    又一个周末，骆成宇照例与慕容若风吃完晚饭就出去散步，他陪她走到江边，轻柔的江风吹拂面庞，将酷热的暑气吹散了不少，慕容现在胎儿还不够三个月，肚子还不明显，身材看起来就和一般女孩子一样。骆成宇牵着她的手一边漫步一边说笑，江岸是一道长堤，灯光璀璨，沿长堤一溜的各色酒吧，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两人缓步而行，慕容忽然被一阵笑声吸引，扭头看了看道路那一边的酒吧门口，门口一侧站着一对情侣，那个女的正在咯咯娇笑，竟是肖飞菲，她身边那个却是韩翊。他不知和她说着什么引她笑得花枝乱颤，伸手佯装打他肩膊，韩翊突然握着她手腕拉她入怀，另一个手环着她腰肢，竟当众激吻起来。
    慕容若风看得心头振颤，针刺般的痛楚在胸口蔓延开来，骆成宇牵着她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掉过头，看到她一脸的震惊和痛苦，顺着她的视线，映入眼帘的是韩翊和肖飞菲纠缠的身影。骆成宇暗叹口气，扳过慕容肩膀，轻声说：“走吧。”慕容若风低着头“嗯”了一声继续前行，眼中泪光早已盈眶。往事已成飞灰，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开展新的生活，为何还是如此放不下丢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