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翅膀的风

62 □□


慕容若风在家中细细整理她在各地搜集的给韩翊的礼物,大大小小各色各样,都包装得很好,包装纸上写着一些字,各种奇奇怪怪的文字都有,有些还画着个心啊丘比特的箭之类的,都是些搞笑的店员给她即兴加上去的。每样礼物还附一张明信片,是她写给他却没能寄出的。她看着满满地摆了一床的礼物,心里有点志得意满,后天韩翊就回来了,他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慕容正喜滋滋地遐想着,客厅里忽然传来手机铃声,她跑出客厅拿起手机“喂”了一声,对方却悄无声息,她疑惑地又问:“喂?你找谁?”
    电话里这才传来一把迟钝的声音:“慕容……是我。”
    “成宇!”慕容惊喜地叫起来,“你还好吗?在那边还适应吗?”
    “嗯,我很好。”骆成宇迟疑着,又道:“慕容,有件事要告诉你。”
    “哦?什么事?”慕容问,“是韩翊要回来了吧?不是说后天的飞机吗?”
    “是的,他……昨晚就回国了。”骆成宇道,话说得结结巴巴吞吞吐吐。
    “啊!提前回来啦!太好了!”慕容兴奋不已满脸笑容,但似乎觉得骆成宇语气里毫无喜悦,便又道:“成宇,你怎么啦,是不是你一个人在那边心情不好啊?”
    “不是,我……”骆成宇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扶着额,嘴唇颤抖,一句话就是说不出口,嗫嚅半晌才把心一横,道:“慕容,昨天韩翊和我执行任务,他……他受了伤,昨晚已经紧急送回国医治了。”
    慕容若风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呆了一下,忽然又笑了笑说:“成宇,电话信号不好,我估计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好吗?”
    骆成宇咬着牙,忍着泪,又重复一遍:“韩翊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昨晚随班机回国了。”
    慕容若风听完,浑身振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她只是一连声地说着同样的话,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对着话筒在大吼大叫:“他都要回来了怎么还会受伤?”
    “慕容,你听我说。”骆成宇用力握着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他们会送韩翊到陆军总医院,你……你现在过去找他吧,他……他应该会没事的。”
    “陆军总医院…陆军总医院…”慕容若风木立在地,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突然把手机一甩夺门而出。
    “慕容!慕容!”骆成宇连声呼叫,话筒里却静静的没有回应,他握着话筒的手缓缓放下,慢慢弯下腰,脸埋在双手中,压抑不住的眼泪从指缝源源溢出,他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话不那么悲伤,尽量听起来充满希望,但现在,他连自己都不相信。他痛恨自己无能,连近在咫尺的危险都毫无觉察,只能眼睁睁看着韩翊中枪,再看着他倒下,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送他回国……
    慕容若风冲进陆军总医院,她不知道韩翊究竟到了没,也不知道他在那个部门医治,她只是茫然地狂奔进去,面前是来来往往的病人,进进出出的护士,她猛地抓住一位走过的男医生,恳求道:“医生,求求你帮帮我,今天有个R国送回来的病人,他是维和部队的受了重伤,他叫韩翊,求求你帮我找找他在哪里好吗?”
    男医生边拉开她的手边说:“这样很难找的,我也不清楚啊,我很忙你找别人帮忙吧。”慕容若风却不愿松手,只哭着说:“求求你了,他是我男朋友,本来后天就要回国了,谁知道昨天执行任务却中了枪,求求你帮帮我吧……”慕容若风边哭边说语句凌乱,几乎已泣不成声,周围的群众也纷纷看过来,目光中均带着惋惜和同情。
    那男医生手腕被慕容若风抓得剧痛,见人们都在围观,还纷纷帮她请求“就帮她找找吧,怪可怜的。”,一时无计可施,只好先尽快带她离开这个混乱场面,便道:“好吧,我尽量帮你查查,先放开我啊。”
    “嗯,谢谢,非常感谢。”慕容连忙放开他,边擦眼泪边说,但随即又拉着他衣角。男医生好气又好笑,无奈地说:“我现在就带你去问问,我不会跑的,放心。”慕容歉意地点点头,终于松开手,紧跟在男医生身后。
    男医生带着她到外科住院部,他翻了一下住院纪录,又问了一下护士,没发现有韩翊这个人,便说:“没有这个人啊,你是不是搞错了,他没送来我们这里。”
    慕容若风焦急地说:“不会错的,你再看看是不是漏掉了?”
    男医生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慕容若风霎时失声痛哭,不住说着:“怎么办?怎么办?”男医生不知如何安慰好,想了想,忽然说:“你跟我来。”说着转身离开,慕容连忙擦干眼泪,抱着一线希望又随他出去。
    慕容随着男医生走进另一栋大楼,又来到一处台前,男医生问护士要来当天的手术室使用纪录慢慢查看,仍然没找到,又问护士:“现在有没有手术室正在进行手术的?”护士回答道:“有啊,三号、八号和九号手术室都正在用。”接着递过几张纪录,男医生翻了翻,忽然道:“找到了,就在九号手术室,韩翊,就是他。”
    慕容若风连忙问:“他怎么样?严重吗?”
    男医生看看表,回答道:“严不严重就不大清楚了,他早上八点到医院,马上就进手术室了,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现在还没出来,你去等他吧,就在五楼。”
    “好的,非常感谢!真的很感谢!”慕容若风语无伦次地道谢,然后一阵风似的往楼上奔去,连电梯也不等了。她一口气冲到五楼,左右看看,找到九号手术室,门头上的灯还在亮着,韩翊还没出来。她忽然全身一软,跌坐在走廊旁的椅子上,心里不住默念祈祷,眼光紧紧盯着手术室门,仿佛临宣判的囚犯,惊惧不安。
    过了一会,走廊里忽然响起脚步声,几个人往这边奔了过来,是韩翊的父母,慕容若风连忙站起来迎上去,黄咏已跌跌撞撞地跑上来一把拉着她的手,颤着声音问:“阿翊他怎样?他到底伤得如何?”
    慕容若风忍着眼泪,哽咽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他还在手术中。”
    黄咏一下子痛哭起来,掉头捶打着韩云飞边哭边骂:“我早说了不要让儿子当兵,你非要,现在可怎么办啊?我们就那么一个儿子!”
    韩云飞不言不语,眉头深皱,眼角含泪,听到儿子消息那一瞬他如遭雷击,一夜间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他从军几十年,大大小小的风浪什么没见过,对着千军万马也不皱皱眉头,但此刻,他却慌乱失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对妻子的责骂也只是无言承受。
    慕容若风挽着黄咏肩头,无言垂泪,众人在沉痛中等待,安静的走廊上只剩下女人们低低的哀哭声。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众人连忙围了上去,韩云飞跨上一步急切问道:“医生,我是韩翊的父亲,他情况怎样?”
    那医生摘下口罩说:“病人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他左肋和右腿中枪,左肋的伤是由近距离枪击造成的,子弹击穿他肺叶和胸腔又穿出了体外,由于耽搁了医治时间而且失血过多,伤情拖重了,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他自己了。”
    黄咏一听几乎晕了过去,浑身发软哭倒在韩云飞怀里,医生刚想转身回去,慕容若风急忙问:“我们现在能看看他吗?”那医生又掉过头说:“他等会要转到ICU病房,医院有严格的探视制度,你们只能在规定时间探视。”说着转身返回手术室。
    慕容若风呆立在门前,耳边是黄咏的哀哭声,韩云飞在一旁哽咽着安慰妻子,她的眼泪终于扑唰唰地掉了下来。
    ICU病房外,是一片供病人家属等候休息的地方,有数条长凳,慕容若风去到时那里已经疏疏落落地坐着一些人,个个面色沉痛凝重,一墙之隔便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在这里默默守候着,虽然每天只有一次短短半小时的探望机会,他们仍然不肯离去,在这里静静的等待,期望自己的亲人会苏醒和康复,但是,有些人会如愿,有些人却会失望。
    漫长的等待后,探望时间终于到了,本来医院只允许两名家属探望,在慕容若风苦苦哀求下,她终于也被允许一起进去。她换好一次性隔离衣,戴好帽子、口罩、鞋套,进入病房,来到韩翊身边。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手放在身边,面色因为失血过多显得十分苍白,病床两旁摆满仪器,图像数字不停闪动。黄咏看到儿子这个模样,已忍不住又哭起来,但是怕干扰到他,又用手捂着嘴拼命忍着哭声,韩云飞紧紧搂着妻子肩膀,早也已老泪纵横。慕容若风看惯了韩翊穿着军装神采奕奕的样子,现在看着他身上的病服,觉得那么刺眼那么不称身。三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盯着韩翊,直到探望时间结束。
    出了病房,慕容若风婉转地劝韩云飞和黄咏先回去休息,她等在这里就可以了。两个老人折腾一天早心力交瘁,也默然点头同意休息一晚明天再来。两人走后,慕容若风重新坐回长凳上,除了等待她不知道还能够做什么,她没再流泪,心里只想着要坚强些,只希望韩翊醒过来时看到的不是她哭肿的双眼,而是她喜悦的笑颜。
    第二天早上,慕容若风醒过来,揉揉眼睛在凳子上支起身,她卷缩着身子在长凳上睡了一晚,现在浑身有点酸痛。昨晚离开的病患家属又陆续回来了些,慕容若风走到厕所,打开洗手盆上的水龙头,合掌捧了些水来漱口,又沾湿脸擦了擦,人才终于清醒了些。
    慕容回到休息区,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肖飞菲,已两年没见她,过去的恩怨情仇刹那间闪过脑海,但却没再像以前那样心潮起伏。现在,除了韩翊的安危,一切都已不重要了。慕容若风走到她身边,肖飞菲正焦急万分地在ICU病房玻璃窗边向里张望,慕容轻声说:“这里看不到他的,下午五点才能进去探望。”
    肖飞菲赫然转身,立刻见到了那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慕容看着她,继续道:“他有两处枪伤,昨天中午做完手术,现在还没苏醒。”肖飞菲也看着她,喉头却哽着说不出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她是从父亲口中得知韩翊的恶讯,当即坐半夜的航班赶回G市。对韩翊,她曾经爱恨交加,但一听到他出事,仍然身不由己地赶来看望。
    慕容若风指指长凳:“我们去那边坐坐吧。”肖飞菲默然点头,跟着她走了过去。两人并肩而坐,默默无言,心中却为了同一个男人在暗自祈祷。
    良久良久,肖飞菲终于开口,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慕容淡淡笑了笑:“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起了。”
    肖飞菲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说:“我一直都很爱他,所以,我很恨你,我以为只要拆散了你们两个他就会回到我身边,谁知道,他为了你竟然铤而走险。其实,我和他都是一样的人,为了自己心中所爱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慕容若风静静听着,没有回应,肖飞菲苦笑一声,接着说:“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离开了G市,到了别的地方生活,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愿,这里已经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刚离开的时候,我对你们还是十分怨恨,我诅咒他,也诅咒你,我希望你们两个没有好结果,这样我心里才会舒服。我承认,我真的是个狠毒的女人。”
    肖飞菲抬起头,声音哽咽,眼角渗出泪光,“可是后来,我听说他并没有和你在一起,而是参加维和部队去了R国,而你就要和骆成宇结婚。那时,忽然之间,我觉得被诅咒的人该不该是我?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错了?直到……直到昨晚,我爸爸告诉我韩翊受了重伤,可能……可能有生命危险,我突然很怕。”
    肖飞菲再抑制不住眼泪,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地说:“我怕……是不是因为我诅咒他,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以前是恨他,但是…我从来都不希望他出意外…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害他…”
    慕容若风轻拍她肩膀,安慰道:“你不要那么想,更不要自责,他受伤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肖飞菲呜咽着说:“可是,如果不是我,他…你们…当初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慕容叹口气抹掉眼泪,看着她说:“现在,我唯一盼望的是韩翊能好起来,其它的都不重要,我也相信他一定会好的。”
    肖飞菲抬起满面泪水的脸,点了点头,慕容若风握着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向远方…..
    四天过去了,韩翊依然没有醒转,慕容若风除了每天回家洗刷并小休一会,其它时间都会守候在病房外。她恳求韩云飞想办法打了个电话给骆成宇,告诉他韩翊的情况,她知道在地球那一端,骆成宇也是同样心忧如焚,而且,更多的是自责。
    这天,慕容若风又回到家中,门卫帮她签收了一份快递,她看看快递单,是肖飞菲寄来的。慕容拆开盒子,里面还分为三个小盒,她一一打开,竟然是当初肖飞菲和韩翊在步行街上玩游戏获得的奖品:一套仿汉代皇帝大婚的礼服,一套皇后的婚服,还有一套配饰。肖飞菲保存得很好,时隔几年衣服仍然华丽非凡。
    慕容拿起夹在衣服中的一张信纸,展开:
    “慕容若风小姐:
    我想郑重地对你和韩翊道歉,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
    这套衣服我很珍惜的,本来幻想着要留到以后和韩翊结婚时候穿,现在,就送给你们吧。
    韩翊是个好男人,只是他不懂怎么去爱,也不懂怎么去表达,他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什么苦都默默自己承受,希望你以后能为他带来快乐,给他幸福。
    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请你代我向骆成宇说一声对不起,我也连累了他。
    最后,我衷心祝愿你们都幸福!美满!
    肖飞菲”
    慕容若风慢慢折好信纸,轻抚着礼服上锦绣的花纹,嘴角展露出久违的一丝笑容:“肖飞菲,我也祝你将来找到一个真正爱你也值得你全心去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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