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过无痕

第5章


他愕然抬头:“烟寒她难道也中了毒?”
  
  林晓来不接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可知道华山掌门,易水寒的死?”
  
  这是轰动武林的大事,他怎么不知?
  
  “就是因了这件事……”林晓来声音微微一沉,夹带了悲凉无数,“烟寒亲手杀了任子诣。”
  
  李泪眉毛一扬,怎么会!难道最近传言神秘失踪的任子诣,竟是被爱侣手刃?他诧然望向林晓来,急于知道始末经过。
  
  那一日……林晓来陷入深深的回忆。
  
  “子诣,我妹子小青,她……”
  
  见了风神俊朗的心上人,没有欣喜没有柔情,沈烟寒只说出半句言语就捂住嘴哭出声来,双肩剧烈抽动。任子诣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失态脆弱,心痛怜惜一并涌来,顺手揽她入怀,低声抚慰道:“不哭,烟寒,不要哭。”一面说着,声音也自低落下来:“我师父他老人家,也过世了。”
  
  沈烟寒只是哽咽。同来的林晓来眼眶通红,却强自镇静下来,问道:“华山掌门易前辈内功深厚,怎么会忽然离世?”
  
  “师父是染上了时疫,没有调理好,内感外寒一并发作,连带昔日旧伤,来势凶险,居然,居然就一瞑不视。”任子诣的臂上缚着一块黑纱,怆然回道。林晓来此次前来,除了陪同沈烟寒来吊唁易水寒之死,还要调查其中内幕,看沈烟寒已经泪盈满眶不能自持,于是向任子诣道:“任师兄,剑盟出此巨变,家师甚为悲痛,但苦于门派事务,又要防御魔宫偷袭,无法□前来,我姐妹二人此次前来是代家师吊唁易盟主的,失礼之处望谅。烦请引领到灵前拜祭。”
  
  “焦掌门劳心了,敝派虽然遭此惨变,但尚能撑持,决不会拉四派后腿,剑盟同仇敌忾对付魔宫是一定的,家师九泉有知焦掌门如此费心,当亦含笑。灵堂这边走。”任子诣握住了沈烟寒的手,牵着向回廊左面拐了过去,林晓来跟在后面,拐了两个弯,迎面看见华山正殿,屋瓦梁柱上面都裹上了无数白幡,显然便是灵堂。
  
  进得灵堂,华山派许多弟子都在里面,沈烟寒冷定了一些,挣脱了任子诣的手,慢慢走上前去,对着当中大大的“奠”字深深一躬,道:“昆仑派弟子林晓来,沈烟寒,代替昆仑掌门,前来吊祭易盟主——”
  
  灵堂主事的是华山派的大弟子唐谦,臂上也缠着黑纱,沈烟寒接过唐谦递来的点燃线香,向灵位深深三祭,口中诵道:“易盟主,剑盟荣辱与共,华山之事就是四派之事,你在天有灵,必将佑护剑盟,击溃魔宫。”
  
  她这话说得慷慨纵横,不少华山弟子脸上都显出悲壮之色来。唐谦按照礼节回了一躬,应声道:“剑盟荣辱与共!昆仑高义,华山派永不敢忘。”
  
  沈烟寒微微一揖,退在了一边,林晓来接过线香,一样上去拜祭了。唐谦望了一眼任沈二人,对林晓来道:“先师方才离世,门下弟子尚在热孝,恐怕任师弟与沈姑娘的婚事要延迟了。”
  
  “家师嘱咐,不必着急完婚。昆仑小青死于魔宫之手,我和烟寒都与她情同姐妹,也无心喜事。”林晓来叹道。沈烟寒也只虚弱地摇了摇头,脸色惨白如纸。
  
  拜祭仪式结束,华山派众人各自散了,唐谦把林沈二人安排到客房,林晓来实在无心入睡,半夜出来自去中庭坐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猛然听见背后幽幽一声叹息。她一回头,就看见了沈烟寒倚着门框立在不远处。林晓来过去扶着她肩膀,劝道:“回去吧。”
  
  沈烟寒抬起头,声音很轻:“晓来姐,我想去看他一眼。”
  
  她口里的“他”不问可知是谁。林晓来看见她满脸泪痕,心一疼,点点头。“你自己小心,别呆太晚,我在房里等你。”
  
  沈烟寒一点头,足尖点地,径自去了。林晓来转身回屋子,心里压了许多事情,依旧是睡不着,盯着跳跃的烛火发呆。忽然一阵风,烛火刹时被熄灭,林晓来警觉地按住了剑柄,喝道:“谁?”
  
  “晓来姐,是我。”沈烟寒的声音。林晓来一楞,跟着就看见师妹踉跄踏进屋子,脸色很是不对。她微有些奇怪:“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烟寒答非所问,低声道:“师姐,你看这个。”
  
  微微昏暗的灯光下,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子递了过来。林晓来就着沈烟寒手中看了,脑中轰轰作响,竟然一时无法回神:“这——是哪里来的?是谁写的?”
  
  “是我,从子诣的衣襟里找到的。”
  
  林晓来一怔,失声问道:“他是叛徒么?你怎么发现的?告诉我!”
  
  寂静的夜晚,灯烛摇曳,沈烟寒平静地叙述着,语气却有些颤抖。原来她别了林晓来后,自去华山男弟子的寝室去寻任子诣。转过几个弯,认准了那熟悉的门户,轻轻扣了一扣,待得片刻,不闻人声,又加力拍了一拍,仍然无人应门,又怕惊动了其他人,索性推开窗子翻了进去。
  
  一落地,几乎就被一张藤椅绊倒,屋子里好乱,还丢着两三个酒坛子,沈烟寒从无数杂物中间小心翼翼地穿过去,转到内室,却楞住了——任子诣的床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他去了哪儿?难道也是心里烦闷睡不着,才离开了寝室么?沈烟寒在床铺上坐了一会,看着满地堆放的东西皱了皱眉头,终于蹲下身收拾起来。
  
  凳子桌子搬回原位,酒坛子堆在屋角,笔墨收拾好摆在案上,还有衣服,一件件叠起来放在床头。沈烟寒拎起一件白色长衫,认得是任子诣平时惯穿的衣裳,手上动作格外温柔起来,把领口整好了,手指划过前襟,忽然摸到了粗疏的针脚,提起来细细一看,看到前襟上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用针线胡乱缝了起来,针脚很不平,扯得衣裳都皱了。她从怀里摸出贴身的针线包来,把那些凌乱的棉线一概剪断了,准备重新帮任子诣缝好。
  
  前襟的布片被翻起来,忽然露出了另一块白色的东西,已经揉得很皱,沈烟寒以为是碎布,小心翼翼抽出来,触手略有些硬,居然是一张二指宽的字条。她好奇展开来看。那纸条无称呼无署名,字迹却熟悉异常。
  
  “已杀易水寒”
  
  那是多么熟悉的笔致,曾经为她写下过多少诗词花笺,相思情语。沈烟寒脑子里忽然乱了,仿佛一匹织好了的布忽然被抽去了许多经纬线,抽成乱乱的一团。看着那字条,她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她的恋人,华山掌门的高足任子诣,风流潇洒的剑手,居然是剑盟的叛徒!
  
  有个声音在脑子里无力地说,这是梦,是梦……可是这真的不是梦啊!字迹触痛了眼睛。“已杀易水寒”,难道堂堂华山掌门,剑盟盟主,竟然是被自己的徒弟所弑?她本不能相信,但是这一切实在太过惊人。沈烟寒跌坐在床头,脑子里纷乱如麻,仿佛有无数个人影,在面前晃来晃去。倜傥的任子诣,威严的易水寒……如果易水寒真的死于非命,那么剑盟上下包括她都会恨极了凶手,可那是子诣下的手?他为什么这样?为什么?
  
  沈烟寒心乱不已,竟有不知道何去何从之感。亲近的弟子也可以暗害师父,她真不知还有谁能相信。蓦然,沈烟寒眼前掠过师姐林晓来的影子,这时候,也只有一向沉着的师姐可以依赖。她推开来时的窗户,一搭手就翻了出去。
  
  “镇静点,别太冲动。”听了沈烟寒的叙述,林晓来虽然也是心底迷茫不知所措,但是多年的江湖阅历毕竟起了作用,她比沈烟寒镇定一些,劝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想想,这一张字条又能说明什么?不能光凭这是子诣的笔迹,就断定是他做的。”
  
  “师姐,有些话,先前我以为自己是多疑,都没有跟你说。我觉得,子诣有点变了。原来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遮拦,可是今天见到他,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很怕我们问起他师父。你不觉得么?他的神色不太自然,有点慌张……”
  
  林晓来制止了沈烟寒再说下去:“烟寒,就算是易水寒真的死于非命,也不能说明什么,你明白吗?在一切都没有明朗之前,你一定要冷静下来,冲动是没有作用的,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查出真相。”
  
  “好。”沈烟寒的牙齿慢慢陷入下唇,“我会冷静——我一定会查出,这是不是子诣干的!”
  整个白天,林晓来几乎是目不转瞬地看着沈烟寒,生怕她一冲动就去找任子诣大闹。可也许她是多虑了,沈烟寒始终只是抱膝坐着,不言不动。门口忽然有人敲门,林晓来开了门扇,是华山的大弟子唐谦,见了林沈二人轻声道:“请昆仑两位女侠前厅奉茶,关于抵御魔宫之事,还请过来商议。”
  
  “我妹子病了,我去吧。”林晓来生怕沈烟寒按捺不住,在大厅上冲动说起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回头向屋中道,“烟寒,你好好呆着。”
  
  在前厅坐定了,看看华山弟子大多数已经到齐,却不见任子诣的身影,林晓来不知怎么有些心神不定。唐谦在上面说着,身边的人都在讨论着抵御魔宫的事务,她却越来越不能安心,终于告了个假出来,径自回自己所住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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