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告白信

第五章 柚柚被爸爸接走了


    南星下一句还没喊出来,就被葛长林死死捂住嘴,他还想去关门,南星眼睁睁看着那道门渐渐闭合,走廊上的灯光被拦在屋外,光束逐渐变暗淡,她的双眸里盛满水汽朦胧的惊恐。
    挣扎也没用,呼救也没用。
    她马上就要被拖进去了!
    突然,一双手挡在门缝中,修长白皙的指骨用力一推,日式的推拉门就被拉开,男人坚实有力的拳头挥出,精准地砸在葛长林的右脸颊上,那双禁锢南星身体的手吃痛松开。
    葛长林被这一拳头砸翻在地,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过来。
    屋外灯光更盛,他有些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但他清隽的身影瘦削却笃定,气势凛然。
    葛长林的助理匆匆而来,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惊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序拉住南星的胳膊,带她离开。
    南星脑子里一团浆糊,还懵着,眼神顺着他的手一路上移,他的背影坚实挺拔,步履丝毫不见凌乱,身后传来葛长林的怒吼:“你他妈是谁,坏老子好事!”
    助理怕事情闹大,压低了嗓音劝:“葛总您先起来。”
    恍惚间已经被拉出了大门,十月的晚风带着寒意,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
    南星的腕骨被紧紧锁着,疼痛迫使她回神,她使了点力气挣脱开。
    两人都顿在原地。
    时序转身过来看她,南星一张透白的小脸上通红,似有泪痕滑过的斑驳。
    好半晌的安静后,她突然小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啊。”
    时序突然就怔住了。
    回来这些天,他们统共没见过几面,没有哪次不是针锋相对的,时序都快忘了她从来都是个温柔性子,这些年似乎变了许多,尤其是提到孩子,她会像猫一样瞬间炸毛,变得无法靠近。
    他缓缓舒了口气,转身就走:“送你回去。”声音在风里一过,萃了冷气一样的寒。
    助理已经开了车等在路口。
    南星看了眼手机,马上十一点,荒郊野外打车很难,她垂着头,沉默着上了车。
    车厢隔绝开外面凛冽的北风,不到一会儿,果真如天气预报所说,开始下雨。
    雨点一滴滴打在侧面窗户上,车厢内却更静了,只剩雨刮器的循环往复和空调吹风口的呼呼声。
    南星微侧点头去看时序,他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腿上,西装外套下露出来的一小截白色衬衫上别着一枚银色的袖扣,在微弱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南星咳咳嗓子:“今天的事多谢你。日后……有机会我会还的。”
    时序没回这茬:“回公司你打算怎么办?”
    南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刚刚那个是你老板?”
    “嗯。”想起刚才她还有些后怕,实在不是她自我保护意识差,而是从来没想过葛长林也是这种人。
    突然,时序含了点嘲讽的声音砸过来,将她本就脆弱的自尊击得溃不成军。
    “这些年,你就是靠这种手段赚钱养孩子的?半夜出来陪老板喝酒,或者说,靠不正当关系获得投资?”
    南星扭过头来看他,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声音都变得艰涩。
    “停车。”
    助理一脚刹停,南星什么也没辩驳,想拉开车门下车,车锁没开。
    “锁。”
    助理没动静,请示性的看向时序,时序静了片刻,开口吩咐:“你下车抽根烟。”
    “是。”
    驾驶座的车门一开,车自动解锁,南星看准时机就要跳下去,被时序有力的手拉住,轻轻一带,她就落回原地。
    “啪”一声,车锁回位。
    南星挣开:“你想干什么?”声音很冰凉,毫无情绪。
    时序哼笑一声:“这么多年没见,脾气涨不少。”
    南星深呼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关你屁事。”
    “按理来说,是不关我事,但如果你是我孩子的妈,这事就得另当别论。”
    南星冷漠:“孩子跟你也没关系。”
    时序又淡然一笑,扭过头去看见唐州站在不远处,一把黑伞笼罩全身,不仔细看,跟幽灵似的。
    “南星,一个月后是老爷子八十大寿,是让孩子被时家人接受最好的时机。”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合同,手指点了点上面透明的文件夹:“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期限。”
    “让孩子名正言顺,我可以承诺我死后他可以继承我的全部家产。”
    ……
    出了这档子事,南星请了几天假,直到三天后人事通知部门有重大变动,她才去了趟公司。
    会议室里头一次座无虚席。
    以南星为首的研发A组坐左手一溜,对面就是研发B组。
    B组组长徐政从进公司起就和南星不对付,那双眯缝小眼里布满了对女性的歧视和不认同,他打心眼里就觉得南星做不来程序,坐到这个位置也全靠那张脸。
    葛长林还没来,众人懒懒散散地刷手机,就听他阴阳怪气道:“这年头,漂亮女人的确比男人好办事哈,啥人都能当总监,能力不重要,长得漂亮就行。”
    南星手上翻着项目的进展文件,嗤笑一声,装模做样地扇了扇鼻子,问:“保洁阿姨用的什么拖地,怎么一股酸味。”
    安娜人精一样接:“呦,那恐怕是某些人酸的吧,自己能力不够,又看不惯别人。”
    A组顿时笑成一团,徐政脸都气绿了。
    伴着两声暗示性的咳嗽,葛长林推门进来,依旧是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身后跟了一位眼生的陌生人,个子不高,带一副金丝边眼镜。
    南星笑意僵在脸上,再见到葛长林她是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坦,但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再看不顺眼也要忍着,大家都是披着假面的笑面虎罢了,不撕破脸才是明智的。
    众人站起身接。
    葛长林先走到顶头老板椅上坐下,笑容和煦地挥挥手:“大家都坐吧。”
    一番客套结束,葛长林看向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林诚,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林诚落落大方站起来:“大家好,我叫林诚,之前就职于北江分公司。”
    葛长林笑一笑,声音洪亮:“林诚,总部抽调过来的研发人才,今日起就是研发部总监。”
    一时间大家都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空气中似乎多了此起彼伏压抑的抽气声。
    气氛难言的诡异。
    南星背变得僵直,手上的笔“啪”一声掉在地上,砸出不小的动静。
    葛长林仿若看不懂她的情绪一般看向南星:“怎么?南总有什么异议吗?”
    现在这声“南总”叫起来就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在,全公司都默认她即将是新任总监,甚至总公司都按照总监职务来调整她的工资,一朝竟然被个空降兵给抢走了,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瞪大眼睛等着看好戏的时候。
    突然听见南星淡然一笑,率先伸手和林诚招呼:“林总监,我叫南星,目前是A组组长。”
    林诚很绅士客气,回以斯文一笑:“久仰大名。”
    有了南星的松口,场面一度松弛下来,没那么紧张尴尬了,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葛长林和林诚一走,安娜垮下那张妆容精致的脸。
    “怎么会这样?不是都板上钉钉的事了吗?”
    南星担心隔墙有耳,挥了挥手:“回去再说。”
    回工位的路上就接到桃子的电话,语气很急:“听说你们今天开人事大会了?宣布你升职了吗?”
    南星还没来得及回应,桃子又火急火燎:“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星瀚的那笔投资出问题了。”
    南星赶到星瀚大厦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午休时间,门口穿梭着去吃饭的白领,桃子就站在花坛边打电话,眉目着急。
    看见南星,匆忙挂断电话冲她挥了挥手。
    南星跑过去微喘着气:“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法务要走合同,我就给王旭和的秘书拨了个电话,你猜他怎么说?”
    如同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南星心里大致猜到了:“说投资作废了?”
    “是啊!什么原因都没有,我再追问他就挂了。”桃子抓了抓头发,一脸愤慨:“这王旭和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都到临门一脚了,还搞反悔。”
    连番打击之下,南星的情绪反倒相当稳定,连人看起来都比平时还要靠谱一点,她声音淡淡的,不喜不怒:“你不也说了,没到白纸黑字那一步,一切都是悬而未决的,他就算反悔,也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道德水平稍微低一点的人都不需要对我们感到抱歉。”
    风一阵强过一阵,吹起南星的长发撩到脸上,她拨开,叹了口气:“走吧,上去问问。”
    两人却连楼都没上得去,前台仔细查看了她们的名字,最终歉意一笑:“南小姐不好意思,王总今天上午飞北江,您有急事找他的话可以通过电话。”
    南星一颗心彻底凉下来,不接她电话,不肯见她,看来是心意已决,确定要腰斩她的项目。
    从星瀚大厦走出来的时候,乌云压得更近,不出几分钟,大雨倾盆,不到片刻,她湿了个透,跟只落汤鸡似的。
    但她不甘心,赶回公司,连门都没敲就步履急促地闯进了葛长林的办公室。
    秘书追上来想拦,被葛长林轻轻一挥手赶了出去。
    等门关上,葛长林才和颜悦色道:“怎么了南星,有急事?”
    南星稍显狼狈,外套半湿,裤脚上也是溅射状的水污,不难看出刚才的行色匆匆,她抹了把脸,声线平直,仔细听能听出淡淡的哽咽:“葛总,星瀚谈好的合作突然中止了,希望您出面找王总周旋一下。”
    她直白的说明来意,连客套寒暄都没有,倒是让葛长林有点没想到,他极轻地挑了挑眉。
    斟酌半刻,措辞严谨,力争让所有人都抓不到错处,他表情闲适地喝了口茶水,语速很慢:“南星,这笔投资从头到尾由你负责,具体情况我都不太了解,况且,我和王旭和并不熟悉,恐怕人微言轻。”
    南星怎么会听不出他语调里的凉薄和幸灾乐祸,顿时一颗心坠到谷底。
    至此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连招呼都没打就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位置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一日之间,她的工作被全盘否定,总监位置没了,谈好的投资黄了,没了这笔投资,癌症早筛项目面临停摆,她和整个A组将近三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一切都完了。
    “南星姐,我们先下班啦。”直到安娜来跟她打招呼,她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月上梢头,已经快八点了。
    她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无力地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等人走空,她站到玻璃窗前往下看,整个CBD被高楼填满,灯光鳞次栉比,对面的巨大LED屏上投印了广告,此刻正在循环播放,五彩斑斓的灯光不断投进南星眼底,却没法让她眸子里重现光彩。
    她突然觉得累极了,只想站着发呆。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她被惊动,蹒跚着步子去接。
    “李老师,您好。”
    每周三南柚柚有一节书法课和跆拳道课一直上到九点,南星接起来的时候特地瞄了眼时间,才八点二十。
    “柚柚妈妈,今天柚柚被爸爸接走到现在还没送回来,我特地打电话和您确认一下,柚柚是回家了吗?今天还继续上课吗?”
    南星浑身一凛,瞬间从脚底腾起一股寒气,游蛇一般窜了上来,连说话都有些颤抖:“柚柚爸爸?”
    李老师也有点紧张起来,直觉这种反应不太对:“对啊,今天开课的时候有位穿西装的男人来接走了柚柚,我们和南柚柚确认过,他说确实是他爸爸。”
    南星后背浸出了冷汗,声音冰凉:“我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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