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美无双/ 锦竹

第70章


她害怕自己会哭泣,无法承受的痛苦。
  “何必在一起,明明知道你爱的不是我。”苻坚更加紧紧抱住了她,“女人,可是我放不下你,原谅我的自私吧。”
  早在三年前,她就没想过,再能回到谢玄的身边。她安慰抱住苻坚,这个男人啊!她该拿他怎么办啊?!
  一个月后,快报传来,攻陷洛涧失败,大将梁成被北府军当场杀死,秦军损失五万,而北府军却只派了五千人。这一消息让苻坚郁结不已。有时嘴里碎念,“那该死的刘牢之!”
  率领五千北府军的就是刘牢之。
  敏敏只能安静听着苻坚的唠叨,就那样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而后递给他一杯茶,再坐回一直安静着。
  她很想告诉他,不要再打了。可是无济于事,苻坚眼神那样坚定。要是她阻挠,他肯定会多想的。也罢,他们男人的世界,有些是女人无法跨越的。
  正如她曾经问过谢玄的。倘若有一天,她与国家,让他选择,他会选什么?谢玄给她的答案是:你是懂我的。
  她是懂他,所以很自觉放弃了他。与其让他告诉她,他要的是国家,还不如自觉离开,让彼此留下美好的回忆。
  也许是太有自知之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反而让自己作茧自缚了。
  节节失败的消息传来。让苻坚烦躁不安,本来“压制东西,直取中州”的战略算是完美,如今全打乱了。连续被东晋斩杀十名大将。连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梁成也被斩杀了。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直到一天半夜跑到水边泡上一个半时辰去消火。狼狈地回来,一脸的阴霾。敏敏从来都是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毛巾等着他,安安静静地。
  苻坚发丝低垂,上面滴着水滴忧郁地站在她面前。有些自嘲地抬起头,“见笑了。”
  敏敏一句话也不说,有些心疼为这男人擦去头上的水,有一下没一下揉着他的发。苻坚一直低着头,任凭她去。
  “大王,我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吧。您不犯大晋,大晋也不会犯大秦的,和睦相处可好?”她实在有些不忍起来,终于把积压多日的心思说出来。
  然而苻坚并没回答,只是有些颓废地把头抵在她的肩上,疲惫道:“我是个要强的人。”
  因为要强所以绝对不服输。敏敏明白他言外的意思,拍了拍苻坚的头,“有时要强也不是一件好事。”她望向那夜月色当空,煞是明朗。苻坚一直是个骄傲却脆弱的人,也许输了,反而是对他的解脱吧。
  那么,请一切悲剧,蜂拥而至吧。
  洛涧攻陷失败,秦军都退回了豫州。晋军乘胜追击,步步逼近眼看到了淝水,要是晋军渡河过来,那么就不堪设想了。苻坚派张蚝强度淝水,绝对不允许晋军再逼近。张蚝领着重兵与谢石的大军打了起来。由于人力多,胜利了。本想乘胜追击,可是谢玄也跟着赶来,带领一大批晋军反击。张蚝见此,又退回了淝水右岸。
  结果,谢玄带领的晋军开始隔着淝水与秦军大军对峙着。
  在燃眉之急,苻坚反而平静了很多,邀着敏敏去了寿阳城头,向淝水对岸眺望。对岸是八公山,谢玄就在那布阵扎营。
  敏敏望去,笑了。谢玄“远在天边”。与她有着一条河的距离,然而那是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
  “想他吗?”苻坚风轻云淡道。
  她愣了一愣,“有些吧。”
  苻坚眺望而去,“以前我一直无视那个男人。这是我第一次正眼去看他所带的兵,就是他带的兵,屡屡让我大秦强军失败,丧失了志气;就是他带的兵,让我明白,好多事情我都想错了。”
  “大王……”她竟然无言。
  “敏敏。”
  “嗯?”
  “要是我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乃成功之母。大王。”她淡定回答。
  苻坚望了望对岸,再望回她的肚子,“敏敏,这世界有着太多这样那样的限制与隐秘的禁忌,又有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己的离离合合。我们之间,也许也抵不过命运变数吧。”
  她一怔,低垂着眼,她来到这个地方,也许是命运给她的一个变数吧。让她参透所有的争取和努力,都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老天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所有的结局,就都已经完全改变。
  他们的结局,一直跟着历史轨道走,而她的插足,会不会有些变化?
  当初不该
  与晋军僵持一直维持到将近半个来月。苻坚有些不耐烦了。一来自己的京师无主,再拖延对自己大大不宜;二来,他们是主攻,这样消耗的话,不仅磨灭了自家的斗气,粮食殆尽也是个问题。三来,要是主动渡河,那么在水上的防御力大大降落,晋军几个箭都是致命的。不得不说,这谢玄真是头脑灵光,懂得消磨秦军时机,等待晋军机遇。
  在他开始烦躁不已之时,朱序有事禀报。说起这朱序,就是当年秦军攻打襄阳,坚守襄阳城近一年的襄阳太守。苻坚见他为人忠厚,就纳贤重用,当了个官。任职就在豫州不远。此次前来,也不知卖了什么药。苻坚不想应付,直接唤人赶走。
  偏偏那时敏敏路过回房,见到了那人。朱序一见到敏敏就吃惊指着她叫她谢夫人。
  一时,她心中五味俱全,怏怏然笑着招呼,“你认错人了。”
  朱序肯定摇头,“当年轰动一时的唯一女官下嫁给还未有官爵的谢将军人人得知,就是化成灰也认得。”
  敏敏沉默,当年?那一年,都将近十年了。十年之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她无奈叹口气,随意笑笑应付。
  朱序似乎也明白其中的缘由,“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敏敏应承,跟着他去了个隐蔽的地方。
  一到,朱序轻叹,“夫人,不管现在你的处境是什么,你得明白一件事,你是大晋人啊。我们得帮助大晋啊。”
  追根到底,她还不算是大晋吧。她该算是前燕之人。不过怎么算来,苻坚都是她的敌人。
  “你有何用意?”
  “夫人,我们只要渡过淝水就能见到谢将军了。我们该里应外合,把前秦这些野人赶出我们大晋。”
  她有些好奇地问:“你不是在大秦为官吗?怎么身在曹营心在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朱序垂头叹息,而后又振作起来,“可是现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得把握。”
  她轻笑了,她可没他那么爱国。她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漂流瓶,漂到哪算哪,管那么多?以前她肯定会为了谢玄做的,如今即使她欠谢玄的,也做不到去背叛苻坚而成全谢玄。
  “夫人。”见敏敏那般心不在焉,朱序有些着急了。
  “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只是……我不会参合的。”
  朱序听这么一说,更着急了,“夫人,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您怎么不为谢将军考虑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想到此话,她心狠狠痛了一下,自嘲笑道:“我还有何百日恩?”她抚摸起自己的肚子。
  朱序沉默,低沉道:“秦王是抢了夫人您,这根本就不是恩情,是侮辱。”
  “他没有强我,而是我作践自己酿成的结果。”
  她总喜欢自作聪明,结果让自己牵绊一生。
  “夫人,您这样,谢将军情何以堪?”
  “他现在定是找到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女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吧。”想起西域宴会他身边的梅儿,她轻叹。当初要是她能成全,谢玄也不会痛苦。曾经她就被人奉为“最不值得爱”的妖精。不懂得关心人,只想让男人关心。那时她很想反驳,她美丽动人,爱她的男人自动给她好处是自愿的,无关她也要同样付出。如今看来,她没有了绝世容貌,也依旧不肯去付出。男人给她十分,她才愿意挤出一分。怪她太自私?不然,她也想做个明媚的女人,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
  朱序听敏敏如此说谢将军。不禁摇头叹息,“夫人您太小看谢将军的情谊了。谢将军丧偶后,皇上有意赐婚,但倔强的谢将军抗旨不从。您可知,抗旨罪名多大?您可知谢将军的理由是何?”
  她木讷不语。
  “谢将军在大殿高亢抗旨道:曾经在娶亡妻那刻,对天发誓,一生一世,只娶一个。一生一世,只爱一人。恕不从命。”
  她怔了怔,不再说话,不再言语,甚至连呼吸也不再有。她又自作聪明一回了。她又一次辜负了情深意重的那个男人。
  果然是人人皆知的“最不值得爱”的妖精。无可厚非。
  “夫人,谢将军如此,你可会辜负?”朱序再次激将她。
  敏敏真的开始乱了,什么都乱了,作茧自缚这么长时间,掐指抠算,总以为自己料事如神,太多的意外,让她开始渐渐喘不上气。她无措得撇头不去看朱序的咄咄逼人。
  她只能逃……逃得越远越好。
  “夫人,您好好想想。”身后的朱序,在后还是依依不饶的劝阻。
  她狼狈回到了房间,却见苻坚正躺在床上,眉目皱得厉害,显得那么不安无措。
  她下意识为他掖了下被子。突然,苻坚做恶梦般呓语,“我没输,我没输……为什么,我什么都没了?为什么?”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言不语。
  苻坚开始,惴惴不安了。
  经过朱序的再三请求,苻坚终于答应了见他,朱序的用意是想让他做说客,让两军找个好地方痛痛快快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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