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美无双/ 锦竹

第71章


苻坚正愁的就是这件事,于是痛快答应了。
  敏敏知道朱序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答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直在煎熬,却也煎不出一个所以然。
  也罢,一切顺其自然吧。
  在朱序作为说客前往淝水的左岸之前,朱序再一次利用人际关系,要求与敏敏在他暂住的客栈相见一次。
  她有些无奈,硬着头皮前去赴约。跟苻坚撒个谎就出去了。
  可是在约定点,见到的不止是朱序。还有……谢玄。
  没有恍如隔世,也没有热泪盈眶,彼时,他们的相见仅仅只有一个微笑。
  他没有当初那般风姿卓越,俊逸非凡,也没眼底那股说不尽的温存了。从头到尾有的只是刚硬,眉宇间不经意出现常年皱眉留下的痕迹。
  谢玄望见她的肚子,有些闪神,讪讪而笑,“几个月了?”
  “快八个月了。”
  谢玄点点头,有些无趣道:“宝儿很乖。虽然到现在也不肯叫我爹。”
  宝儿回到谢玄那,也不足八个月吧,最多半年。宝儿跟苻坚快三年了,改不回来是正常的。
  她虽没把心里话说出,但还是勉励道:“迟早会的。”
  谢玄迟疑了会,“你当初为何不告诉我,那孩子是我的?”
  “感觉没什么必要了。”她忍着泪,不想让自己决堤。
  谢玄跟着沉默了。良久也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心境。只是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当初真不该那样。”
  当初真不该?敏敏听后,冷笑。太多的当初真不该,要多少如果?然而世上根本就没如果。
  她不想再叙旧了,直接问,“你找我有事吗?”
  谢玄怔了怔,摇头,“只是想见见你。”
  她也怔了怔,有些失笑,有句话卡在嗓子眼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随后败下阵来,“谢玄。”
  “你第一次这般正正经经唤我的名字。”谢玄自嘲而笑。
  有吗?她回忆,在她做奴婢的时候,叫他少爷;在她当军医的时候,叫他谢美人;嫁给他之后,叫相公。
  确实是从没正正经经叫过他的名字。曾几何时的千山万水,如今却是沧海桑田了。
  她失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娶个妻吧。”
  谢玄倏地睁大眼,定定看着她,似乎是咬牙切齿,“这是你希望的吗?”
  “嗯。”她点了点头,心头一疼,微闭上眼,“对我,你不值得。”强忍住心口的剧痛,她连忙站了起来,想离开。却不想,谢玄抓住了她的手臂,很紧很紧,没有放手的打算。
  他一字一顿道,“不是值不值得的事,而是愿意不愿意的事。对你,我一直愿意。今生今世……”
  她终于决堤得落了泪,那么无助,“我们都回不去了。”她甩开了他的手,大步离去。
  谢玄咬着唇看着她的背影,坚定嘶吼,“我们之间,我要的是感情。”
  她顿了顿,停下步伐。回忆起新婚那年她想献身,而他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温柔无比道:“我们之间,我要的是感情。”
  他要的感情,她还能给得起吗?
  她悄无声息回来,碎步而至房间,此时的苻坚正在锁眉思索作战方略。她走过去,问,“大王还不歇息吗?”
  苻坚抬头,迷茫的眼神,耷拉的眼皮甚是疲惫,“过来。”
  她怔了怔,走了过去。她一到苻坚身边,苻坚就搂着她,小心翼翼靠在她肚子之上,叹息。
  她抚摸着他的发,安慰道:“大王,休息休息吧。”
  “敏敏。”苻坚难得不带感情对她说道,“如果我失败了,你走吧。”
  她顿住了。
  “答应我,要是我败北了,请你离开我。”
  “为什么?”她哽咽起来,不明白为何赶她走。
  苻坚亲吻她的肚子,温柔无比,甚至带着一股怜惜,“只想在以后的回忆里,我是个王者。”
  她有着窒息感,从里到外如条看不见的白绫嘞住她的脖子,她终于撑不住,哭了。抱着他的脖子,骂道:“傻瓜,你怎么这么要强。”
  “不是要强,只是你入到我骨子里了。”苻坚痛苦闭上眼,“我错了,对不起。敏敏。我不该把你留在身边,当初真不该啊!”
  又是当初真不该,又是。为什么每次都要去后悔做曾经一直执迷不悟的事?难道真的不该吗?曾经那么执着,只是想满足自己心中所希翼。如今到头来,才领悟,原来一直是个错,真真切切的后悔,当初真不该!
  哪有那么多不该,哪有?
  她深呼吸,似乎是对苻坚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从来不后悔。”
  苻坚一怔。呆了那很久。而后似乎想通什么,抱着她的力度大了些,“很好。”
  很好,她没后悔。很好……他们没有留下遗憾。
  他们一直在寻觅,寻觅,那个他们都有的结局 ­
  虐恋情深
  朱序作为说客谈判回来,给苻坚一封信,是谢玄亲笔写的战书。苻坚有些奇怪,什么事还要用书信来交谈?遂打开一看,目光立即凛冽起来。
  谢玄的意思是苻坚不远千里来到大晋,却临水布下了阵,不再前进。为了速战速决,让苻坚的兵队后退几步,晋军就可以大展拳脚,过了淝水,好好打一场。一直这样僵持也不是个办法。
  虽然此话正何了苻坚的打算。但是他总感觉谢玄真会如此便宜他?里面定当是有什么阴谋吧。想来想去,心中就开始犹豫不决。要是答应了,中计怎么办?不答应的话,一直僵持,主动方的秦军早晚有一天磨灭殆尽,反而不攻自破。
  但仔细看谢玄这封战书,这话里头总有些讥讽,来了东晋却不来打?这是什么说法?怕他们?
  苻坚一领会此意,心中就不悦了。想想谢玄也折腾不出什么,怕他不成?于是吩咐下去,等下开会议决定此事。
  正值午膳之时,苻坚惯例去了敏敏那。此时的敏敏也终于把手上的针线活给绣好了,看着自己绣得“文玉”二字,会心一笑。
  见苻坚走了进来,把自己刚绣好的荷包塞到苻坚的手上,笑道:“喜欢吗?”
  苻坚俯首望了望手中的荷包,不禁笑了起来,“绣工真差。”
  原本兴奋的脸因为苻坚这一句话,有些气馁,有些气鼓鼓想去夺回荷包。然而苻坚却躲了过去,“不过很喜欢。”手也开始好奇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一看里面的白发,怔住了。
  敏敏微笑:“这叫白首结发。不过这里面只有我一人的白发。”
  苻坚盯着手中拿起的一撮白发,勉强一笑,“敏敏,真不知你长了这么多白发。”
  敏敏吐吐舌头,“也没什么,人总是会老的嘛。”
  苻坚轻轻抚摸她的脸,“来看看我有没有,帮我拔了吧。”
  她一怔,“大王怎么会有?”男子都比女子老得慢,她与苻坚年龄相仿。而她也是因为服用那种药过度把身体搞垮,再者心中长期郁结忧愁引起的。
  苻坚拉着她的手,自己坐到她的梳妆台上,对着面前的铜镜道:“看看吧。”
  她一下子不知怎么劝阻,想了想,还是任由他去好了。她把苻坚的盘发散开,用梳子梳顺。然后细细找起他的发中的异色。然而全是乌黑的头发,她笑:“大王头发很黑呢,并无白发。”
  苻坚眼皮耷拉下来,遗憾道:“是吗?没有白发?”他自个缕了一撮,“还真希望能长出几根来,与你白首结发。”
  敏敏扯出个微笑:“来日方长。”
  苻坚却没有直接回话,只是一直注视着手中那一小撮白发发怔。白首结发?他真的想过,一不小心,就与她白头到老。
  可是之于他,真是个奢侈。
  午膳吃得很安静,两人似乎喜爱了沉默。至少在外人看来,这叫恬淡。于他们,这叫心中有着难言之隐。
  苻坚吃了一碗就不再吃了,他放下碗筷,对着还在吃饭的敏敏道:“晚上陪你,今儿下午有些忙。”
  敏敏也跟着放下筷子,点头。苻坚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就出去了。敏敏凝望着桌前的碗筷,一下子有说不出的惆怅。
  这场仗……
  她轻轻叹息,叫唤青儿过来。青儿一来,敏敏便道:“青儿,你在这帮我看守,我去去就回来。”
  青儿一怔,“夫人,你这是想?”
  敏敏不做声,只是自个挺着大肚子离开。青儿实在不放心,吩咐了其他人,便跟在敏敏后面照应着。
  不想,敏敏转身有些不耐烦道:“别跟着我,干你自个的。”
  “可是夫人,您现在的情况是随时都会临盆的。”
  她摸摸肚子,“没事,我能应付。”
  “可是夫人……”青儿还是有些担心。
  “你就呆着吧,我会速速回来的。”不再多说,就自个继续前进。
  青儿望着敏敏的身影一点点远去,更加忐忑了。她知道夫人要去哪,可是那个地方真的不该去。
  敏敏去的地方就是朱序住的客栈。她的到来,让朱序为之一振。敏敏也开门见山道:“我想见谢玄,你帮我安排。”
  朱序犹豫了会,道:“恐怕不行,现在正是作战前夕,谢将军肯定抽不了身。”
  “那你找刘牢之来见我。”她是非要见到晋军的某人才行。
  朱序还是摇头,“夫人,您不是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如此,是不对的吧?”
  她看出朱序眼中带的质疑,可是心头自问,是啊,什么都该顺其自然,如此不是逆了历史的轨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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