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滕

  朱颜对镜渐渐模糊不见倒影，
  贞守生死誓约至门环生铜绿。
   
   
   
   
   
   
  殷殷喜雨不为你的到来，
  而是我的归去。
  当我唱罢我们的离歌，
  你或可知我不是歌姬，
  只为你倾生唱尽一曲——
  爱你……
第一章 呼唤
更新时间2007-2-11 20:24:00  字数：2459
 2006年仲夏 早晨
  车水马龙，熙来攘往，斑马线安静地平躺在柏油路上妥协，形色各异的行人为赶早一分钟时间而狠狠地践踏它们。
  人群中窜出个穿蔚蓝色运动服的少女，她背着沉重的书包奔跑，马尾清爽地飞舞，一双灵动的美目照亮清秀的脸庞，格外引人注目。她气喘吁吁地向陡坡上的学校冲去，心底嗔怪昨晚的噩梦：“累死我了！都怪那破梦！吓得我一夜没睡安稳！总有个白衣女人在喊救命，乌黑的长发遮住脸，一拨开头发是——无面鬼！”
  陡坡上的学校响起早自习铃声，一长腿男生超过她向校门口跑去，她却机灵地脚底急刹车，飘移转了一个弯，马不停蹄地向“侧门”跑去。铃声此时刚好结束，她把校卡往口袋一塞，颇为得意地回头欣赏长腿小子莽撞地冲进校门，还有他校卡被教导主任没收后的苦瓜脸。
  “小样儿，还敢超车？不跟着八面玲珑、千手观音——朱玲音陛下混，被扣架照了吧？哈哈哈哈……”玲音边跑边比划，像俏皮的小白鼠幸灾乐祸地看着其他傻老鼠被鼠夹捕捉，她来到“侧门”狂笑立即变成哀号，“哎呀，这……怎么回事？”
  玲音目瞪口呆，“侧门”竟然蜿蜒排起了长龙，每位学生都面色焦虑却井然有序。
  “天啊！等我排队翻墙进去，班主任“人头马”肯定到教室点名了！”她垂头丧气地暗想，“如果……发现……我……没到，那我就……就呜呼哀哉了！”
  育才中学是全市重点初中院校，有权有钱人家的孩子和没权没钱人家却有毅力的孩子都聚集在此。而玲音哪种也不属于，但是她的父母散尽家财，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还是把她送进来了。虽然她百般央求换所学校，强调自己受不了高压填鸭式教育模式，但是父母坚信就读最好的初中，才能升入最好的高中，然后踏进最好的大学。
  玲音想起入学前父母的宣言，她背脊一阵阵泛凉。母亲说：“你考不进全市重点高中——第二高中，我就以死谢罪，无颜面对朱家列祖列宗了！”父亲说：“……你好好斟酌你妈的话，我不会离开她而独活。”她环臂搓搓鸡皮疙瘩，甩甩马尾驱赶杂念，全力解决眼前难题。
  “玲音，冲啊！插个队也不会死！”玲音心底默默给自己打气。
  “死小子插队，你找死啊？”痞子甲咆哮，摩拳擦掌。
  “我是初二 三班的子弹头，你吆喝什么，没死回？”插队的痞子乙凶相毕露。
  “你个圈圈叉叉，老子们不认识你，有种你跟我们去胡同聊聊来！”一群痞子围上。
  玲音冷汗直窜，暗自为插队的男生祈祷，没有他这只实验的小白鼠，死的就是自己了。
  “现在是七点三十五分，‘人头马’四十分进教室，他从来分秒不差。我必须要两分钟怕爬上四楼，三分钟翻墙加跑进教学楼应该够了！”玲音心底打鼓，“只有、只有从……从那里进去了……”
  再迟到的话，不仅仅是罚站一天和打扫办公室一周了，还要——叫、家、长、来、学、校！她可应付不了寻死觅活的父母，她只有去……那里了。
  古老的育才中学建立在乱葬岗上，在被倭寇占领的屈辱史里，它尸横遍野的盛况一度空前。据说冤魂不散，初建校时，学校四处布满离奇诡异的事情，而经过几代师生勃勃生机的洗礼，似乎所有冤魂都被封锁在那里——花卉园。
  杂乱的花卉园似乎荒芜已久，只是几个班轮流值日清扫落叶，玲音也曾和同学一起去打扫过。园内原本有棵参上云天的老梧桐树，后来树死了，就留下了个幽深的树洞，长年累月里面储积了些雨水，早已深不可测，都说这洞底有千万只骷髅手会拉人坠落地狱。
  玲音小心翼翼地翻墙进入花卉园，仿佛担心惊扰安眠的冤魂。她闭紧眼帘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手抚心脏，脸颊赤红地念念有词：“各位先人，请你们千万不要随意显现真身，小女子心脏脆弱，求求……求求你们了……”
  黑暗中的未知更让人恐惧，她极不情愿地掀开眼帘，用尽量小的缝隙观察，憋住呼吸迈了几大步。满地枯叶随脚步吱吱作响，这静谧的庭院在深秋暖阳的笼罩下，好似并不如传说的恐怖。她放心大胆地张大眼睛，被视线里突然放大的树洞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传说中的主角已经如此之近。
  来打扫花卉园时，她只是好奇地多看了树洞一眼，‘人头马’就慌张地呵斥她，嘱咐远离树洞，还反复叮嘱千万不要单独来这里。
  树洞里有什么呢？
  会有什么呢？
  可能有什么呢？
  ……
  玲音的好奇心抛弃恐惧，她踮手踮脚地靠近树洞边，双手攥紧胸前的衣襟，保护几乎迸射出心脏。她手心已被汗水黏合，探头匆匆一瞥，但已看清楚，洞底是平静的黑暗。
  应该有什么呢？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呢？
  “‘人头马’也许是担心我这样的未完全刑事责任人不知深浅，会失足落入树洞之类。真不应该浪费时间做无谓的事情。”玲音长舒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一阵微弱的呼救飘进她敏锐的耳朵，女子轻唤：“帮我，救我……求你来……”
  “哪来的声音？四下无人……难道是树洞里面？”玲音脚一软，手肘重重地撞地，血顿时汩汩冒出，她跌坐在地惊恐地盯着洞口想道，“鬼？天啊，让我晕过去吧……我可经受不了这么严峻的心理考验，被吓死的机率百分之一万。”可惜手肘传来的剧痛，不让她如愿。
  女子的声音更加清晰地响起，恳切而焦急地呼唤：“帮我、救我、求你来……”
  不对！这不是什么冤魂，有什么鬼，这是人的声音，树洞底下有人！是谁失足坠落了吗？
  她敏捷地翻身坐起，手撑井壁向井底喊：“你别怕，我听见了！我来救你了，等我！”
  玲音语毕，花卉园里高大的树木都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她手肘的鲜血顺树洞壁流向黑暗，仿佛与谁缔结契约。树洞刹那通红，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其吸向井底。她不及惊呼，没有预想的坠地疼痛感，就这样坠下去、落下去、掉下去，如陷进宇宙无底洞般。
  许久，玲音才恢复反抗意识，拼尽全力嘶喊：“不要！！！”
  一片黑暗中，她的意识被吞没，渐渐失去知觉。
  
第二章 遭遇
更新时间2007-2-13 19:05:00  字数：3402
 “什么味道？好像没洗净的鲇鱼，还是得了狐臭的鲇鱼！恶……”玲音尾指翘了翘，悠悠醒来，坐起身摸摸敏感的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酥软的躯体才逐渐恢复知觉，她懵懂地呢喃，“天啊，这又是哪里？是梦吧？抬手腕看表，七点三十五分，秒钟指针死挺挺地停滞。时间在她踏进花卉园的一刻静止了？一幕幕情景回放，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学校呢？花卉园呢？树洞呢？还有树洞里面求救的女子呢？”
  手掌粘腻的触感，身底片片鳞状物起伏，寒风倒灌衣领，她脖子僵直地转过去，看清楚自己身下之物后凄厉的尖叫直冲云霄：“啊……”
  上是连接天日的峭壁，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玲音坐在盘踞在古树的巨大蟒蛇背脊，它足有几栋摩天大厦叠加一起的高大。
  手掌的触觉告诉玲音这不是梦，但是她见过最大的蟒蛇就是学校动物试验室里的标本，比练相扑的大胖子还粗壮。当时她面对那样庞大的身躯，她就有种勒住咽喉的窒息感，回想起它绿莹莹的小三角眼，此刻头皮不禁揪得发麻……
  蛇身慵懒地缠绕树干，一起一阵骚动，峭壁向下掉落几粒石子，叮叮咚咚，片刻便没了声息。石子也带走了玲音的心跳，死亡的恐惧使其沉浸无边的黑暗。她眼一黑，几乎要晕过去，麻痹的心脏寒透四肢，如寒冬腊月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求生的本能从玲音心底深处窜出坚定的声音，她手脚并用地忙碌起来。
  枝叶茂盛遮掩蟒蛇头部，不必和三角绿眼四目相对，她还能集聚些许勇气，她战栗地拉高衣领，颤颤崴崴地爬向蛇尾。蛇背滑腻，它一动，她一滑，险些被甩下万丈深渊。她眼疾手快抓住蛇鳞，又被甩回边缘，身体立即紧紧地贴合蛇背，咬牙卯上全力双手抓住蛇鳞不放。
  “妈妈……我还是非常害怕……你为什么不把我从这恶梦中唤醒？”玲音趴着不动闭紧眼帘，眼角溢出泪水，暗想“但是妈妈，这真的不是梦……不是梦……”她隐隐抽泣着继续向蛇尾爬去，但是更加小心谨慎，像攀岩运动一样抓住一片片突起的蛇鳞前进。
  她也明白自己可以痛哭流涕，可以哭天抢地，但就是不能放弃生存的机会——一定要活下去。
  她抹干眼泪，抿紧嘴唇，凭靠信念一鼓作气爬出树冠，看到蛇尾在树干末端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