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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康天桥不说话了,笑笑,说,是啊,要是不厉害,江寒也不可能活到今天,母子俩早该被大房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折腾升天了。要知道,他大哥江弦歌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最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我,千万千万,不要在江寒面前说这些事情,尤其不能说“私生子”三个字;当然,“江弦歌”三个字最好也避免。
  我很矜持地点点头,大有和江寒同伤共悲的意思。
  唉。康天桥啊康天桥,你如何能理解,“私生子”让我如获至宝的心情。    
      康天桥将我和夏桐送回寝室后,就开车回医院照看胡冬朵了。
  
  凌晨的夜空,分外清冷。
  我像是着了魔一样,招了一辆出租车,飞奔回了唐绘PUB。
  我来,不是想见顾朗,而是想找到那枚被江寒扔到垃圾桶里的飞鸟吊坠,它对我很重要。虽然康天桥巧舌如簧,可我依然担心江寒真的将它扔了。
  去你大爷的江寒。
  就这样,在破晓的天空下,我和一个老太太一起,在这个城市的垃圾桶里翻箱倒柜。
  
  我翻遍了垃圾桶都没有找到那枚飞鸟吊坠和那条银链。当我满手垃圾地站在街头失望地发呆时,有人在我身后轻轻呼唤,带着些许迟疑,天涯?
      我猛回头,却见顾朗站在我面前,他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但伤口依然泛着淡淡猩红,他满眼不解地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手一松,垃圾全部掉在地上,我讪讪一笑,说,我的东西丢了,过来找找。你这是去干吗?回家吗?
  顾朗点点头,说,回家。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说,丢了什么,这么重要?
  我慌乱地笑笑,将脏兮兮的手放在背后,相互交叉着试图擦掉那些尘土,掩饰道,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啊,你不是要回家吗?快回去吧。
  顾朗看看我,眼瞳深沉如夜,说,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好意让我突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说不必了。犹豫时顾朗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我只好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那只垃圾桶。
  就在这时,一束强烈刺眼的汽车灯光射到我和顾朗身上,如同利刃一样,切入我们和出租车之间。出租车司机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顾朗连忙后退,抬起左手挡住眼睛,避开刺眼的灯光,几乎是同时,他伸出右手,温暖而有力地,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我拉入他的怀里,避开了闯入的车辆和刺目的车灯。
  就在这转身移步之间,我突然想起了十三岁那一年,篮球场上的他,那个明亮如星辰的少年,也曾在篮球飞来那一刻,将我揽到身后,稳稳地挡在我身前。
  那一刹那,记忆与现实交错,人突然变得不能自持。
  我扬起苍白的脸,望着他隔了多年的容颜,眼角湿漉漉一片。时光柔软得一塌糊涂,就这样恍惚在这个黎明破晓前。
  那辆车激烈鸣笛,几乎是恶狠狠地从我和顾朗身边疾驰而过,我们与车身间的距离几乎只有半步之遥。
  出租车司机惊魂未定,摇下车窗玻璃刚要叫骂,那辆车已经消失无踪了。
  顾朗微眯着眼睛,瞄了一眼那辆疾驰而过的车,又小心地低头看我,眼神温暖,声音却依然疏离,他说,你没事吧?
  我从他怀里晃荡出来,心跳如雷,说,没、没事。
  
  出租车里,他在我的身边,安静地坐着,没有言语。侧着脸看着城市黎明前的风景,灯光都已经灭去,整个城市都在等待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我坐在他身边,噤着声,低着头,小心地用眼角偷望,他的侧脸安静如画,让我觉得生活突然不真实起来。我的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生怕一触碰,他就像一个梦一样,破碎在我眼前。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人生如戏,聚散无常。
  
  一路上,我和顾朗都没说话。司机师傅从观后镜里不时地瞄瞄我们这对奇怪的男女——脸上带伤的顾朗,面色抑郁似有心事的我。
  要说计程车司机共有的爱好,那就是谈天说地侃大山。果然,这个司机也没打算放过我和顾朗。他端详了我和顾朗半天后,嘿嘿一笑,说,小伙子,碰钉子了吧?
  顾朗慢腾腾地回神,看了司机一眼,继续望着窗外不说话。
  那司机大概铁了心要做知心大哥哥,所以,他一边踩油门,一边跟顾朗说,小伙子,这强扭的瓜不甜噻!说完,那司机又看了看我,说,姑娘,你也别那么凶,你就是不愿意,也别把男朋友的脸抓成那样!小伙子是急了点儿,但……
  我尴尬地笑笑,看看顾朗,他安静异常,我只好自己解释,说,师傅,你误会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越描越黑。我话音刚落,那司机再次从观后镜里,瞄了我和顾朗一眼,脸上升起了一种隐约的鄙视之意,大概就是,嚯!原来是他妈的不正常男女关系!这世界真是太堕落了。
     33 命运的轮盘之上,零散着我们各自不知未来的命运。
  胡冬朵从医院里爬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我面前发扬八婆精神。
  她先诅咒了一番辛一百和李梦露,然后开始八卦说,艾天涯啊,那唐绘美男居然是顾朗!居然是和你有一腿的顾朗!你不说丫学校精英吗?原来你们学校培养黑社会精英啊?哎呀,你还别说,那天晚上要不是辛一百这个贱人大煞风景,我还以为我看了狗血山寨偶像剧呢!你跟顾朗相遇的那一场,唉呀,估计整个唐绘小弟们都看呆了吧?
  我看了胡冬朵一眼,她总是能将很多话杂糅到一起去,然后说得行云流水、气势如虹。我张了张嘴巴,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什么偶像剧,什么童话,我当时真的是怕他认不得我们,将我们乱揍一通。
  华美的外衣之下,卑微的心。
  
  胡巴来学校找我,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小瓷回家之后,被海南岛关起房门暴打了一顿。无论他和吴红梅在门外怎样求情,就是不开门!
  小瓷最初并不讨饶,口口声声地骂着海南岛,骂完了海南岛骂胡巴,骂完了胡巴骂吴红梅……胡巴说到这里,顿了顿,说,天涯,最后,连你也骂上了,说你勾引咱们老大。
  我皱了皱眉。
  胡冬朵在一边搭上了话,说,穆瓷那丫头可真够倔强的。
  胡巴说,是啊。这丫头从小就倔强!不过,最后还是被海南岛给打得求饶了。老大这次可真狠下了心,皮带乱抽啊,满清十大酷刑似的, 他一边抽,一边吼——今天老子就看看,到底是你的嘴巴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
  胡冬朵吃惊地看着胡巴,又看了看我和夏桐,说,怎么听起来跟□未成年少女似的。
  我满脸黑线。
  
  吃过晚饭,我和胡冬朵两人跟着胡巴一起去了海南岛那里,探望小瓷。途经唐绘PUB,我用眼睛狠狠地剜了剜唐绘PUB门前的垃圾桶。没人知道,自从前几天江寒将我的飞鸟吊坠扔掉,我已经不知道偷偷跑到这里围着这个垃圾桶转了多少圈了,跟只苍蝇似的。
  夜风起凉,星辰陡寒,胡巴的身影在长长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寂寞。
  他像是一簇沉睡了七年的记忆,不出现时,我以为我已遗忘,一旦出现,就会带着悲伤与酸楚凛冽而来,刺碎我的心,刺落我的泪。
  那些试图为友情两肋插刀的少年时光,那些大街小巷的撒欢奔跑,那些汗水,那些眼泪,那些茂密而终于荒芜了的岁月。
  岁月的利刃之下,美丽的叶灵已如星辰坠落;命运的轮盘之上,零散着我们各自不知未来的命运。
  
  土豆。
  胡巴回头喊了我一声,将我的沉思惊退,我猛然抬头,眼角偷落了一行泪,应了一句,嗯。什么事儿?
  胡巴就笑,说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的名字。很久没有喊你的名字了。
  
  虽然胡巴已经告诉我,小瓷被海南岛给毒打了,我的心里已有所准备,但是看到小瓷时,我还是吓了一跳。眼前的她鼻青脸肿的,跟遭遇了核袭击一样,但神态依旧高傲得要命。
  其实,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辛一百这个祸害居然会祸害到小瓷头上。那丫头离家出走两天,在网吧里混了一个通宵而已。
  当时的辛一百,大概是无所事事地在聊天室里蹲点,看着一少女叫做“世界抛弃了我”,心想准是一个伤心的女子。辛一百的泡妞经验里有这么一条,那就是这个世界上为情所伤的女子最容易泡,只要你向她招招手,她就会爬过来。
  那天的辛一百,在QQ上和小瓷互加了好友。
  一个满心委屈的未成年倔强少女,一个习惯了对不同女子舌灿莲花的男子。就这么聊着,几句刻意逢迎的糖衣炮弹之后,小瓷这个傻瓜就觉得遇到了知音人,于是乎,当夜投奔了辛一百。当然,她这么做的目的,更多的是对海南岛的报复——你不是为了朋友打我耳光吗?那么我就毁了自己给你看!
  这几乎是女孩子的共性,每个人的青春开始,都有过这么一遭,习惯用伤害自己来作为对别人的报复。
  小瓷躺在床上,翻着白眼瞪着我和胡冬朵,一脸凶相。我俩自讨没趣,只好到客厅找海南岛。
  我一边帮海南岛收拾沙发,一边埋怨他,我说,你怎么这样虐待儿童啊?
  海南岛一边抽烟,一边数钱,烟雾缭绕在他年轻的眉眼之间,他皱了皱眉头,说,别跟我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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