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东南飞

40 掌门人,从了在下吧


一路风烟,黄鹂深树,树荫迎夏正清和。
    马车辚辚驶过数道野径,翻过两座大山,已和天下第一庄越来越近了。
    可是半路杀出个陈咬金,总是有点大煞风景。
    风絮絮正惬意地躺在马车中,昏昏欲睡,身后一阵狂乱的马蹄声猝然响起,震得她头晕眼花,半分睡意都没有了。
    她掀开窗帘子,探头往后一看,只见一人领着十几个带刀侍卫正催马朝她遥遥疾驰而来。
    看那领头的,似乎有点眼熟。待那批马队离她越来越近,她才看清领头的竟是那朵毒花!
    那毒花骑着马“嗖”的一下蹿到她近前,很不客气地将她拦下,身后的带刀侍卫统统一拥而上,连车带人将她围个水泄不通。
    “絮儿,这么急想去哪里?嗯?”马车外,那一个“嗯”字意味深长。
    风絮絮既不出马车,也不答声,只是懒洋洋地躺着,今日寡不敌众,反正横竖都要被这毒花绑回去,还不如少动点口舌,养精蓄锐。
    “为什么不说话?嗯?”外面,又是一声“嗯”,带着几分低回婉转的深意。
    风絮絮依然躺在马车中,直到那毒花连续阴阳怪气地嗯嗯了几声,她才掀开帘子,从马车里出来。
    “将军娘子。”这一声称呼令所有的侍卫虎躯一震,“为夫正想去天下第一庄,将军娘子是否随为夫一同去?”
    风絮絮摇着扇子,媚眼含笑。
    “妖——”连昭微怒,觉得那声娘子,作为一个有英雄气概的将军被侮辱了,顺口正要骂出妖女两字,忽又觉得不妥,皱着眉抿了抿唇,咬牙切齿了一声,“谁是你的娘子!本将军是你的相公!”
    话一出,所有带刀侍卫的表情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风絮絮倜傥一笑:“前段日子将军卖身于为夫,为夫是让你做本公子的娘子,并不是来做相公的。”
    这话耐人寻味,带刀侍卫的表情越发得意味深长。
    连昭骑在马背上,铁青着脸色。
    “将军娘子就别闹腾了,想和为夫同去天下第一庄,何必这般大张旗鼓,气势汹汹追来。”风絮絮善解人意地朝他伸出手去,“娘子,上马车吧。”
    带刀侍卫从疑惑到恍然大悟,原来大将军是千里追夫而来,于是都非常识趣地散开,统统调转马头齐刷刷地跟在马车后面。
    “谁准许你们退下的!”连昭显得很不乐意,一声怒喝之下,那些带刀侍卫又齐刷刷地围了上来,不明所以。
    “谁又准许你们围上来的!”毒花将军很能折腾,又是一声怒吼,这一次侍卫们退也不是围也不是,个个都呆在了原地,只知道,大将军现在心情很不好。
    “统统给本将军退下!”
    于是,骑着黑马的侍卫们又屁颠颠地退到了马车后面,心中不约而同暗忖,大将军最近的性子越来越别扭,气势汹汹地带着他们跑来抓人,抓到最后居然是来追夫的。这千里追夫不是应该单枪匹马的么?
    于是,侍卫们心中又一致认同:大将军傲娇了,是做戏给公子看。
    将军连昭翻下马背,火燎火烧地朝风絮絮走近,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了马车。
    到了月家城内,风絮絮让白羽从集市上买了套书童的衣服来换上。
    “妖女,你搞什么花样?”在去往天下第一庄的路上,连昭一把将她拉住,“你去天下第一庄,何必神神秘秘,隐瞒身份?”
    风絮絮想了一想,答道:“本公子此次是要去勾引天下第一庄的千金,柳文雪柳小姐。”
    将军连昭一听,登时气白了脸:“你怎么那么不知足,本将军都已经卖身给你了,为何你还要拈花惹草,去惹天下第一庄的千金?难道你不知道沧血宫的宫主早已向对方提亲了么?”
    风絮絮哼哼了两声,眯眼道:“本公子看沧血宫的宫主不爽不行么?本公子就要在他们两人之间插一杠子,他们合时我拆散,不合时我离间。”
    将军连昭皱起了眉,横竖深思了几下,沉吟:“絮儿和那沧血宫的宫主有仇?”
    风絮絮却神秘一笑,不答,自顾自地朝天下第一庄的大门走去,门口两个看门护卫大刀一闪,拦住了去路。
    风絮絮在连昭的身上东摸西摸了一阵,终于取出了一块将军的令牌。
    “烦请两位大哥通报,大将军连昭求见。”
    连昭眉头深锁,待两个看门护卫诚惶诚恐地进门通报后,将她拉到身边,横眉竖眼:“妖女,最好不要给我耍阴的。”
    “不会不会,将军娘子且放心。”风絮絮的笑容十分诚恳。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喊:“原来是大将军驾到,真是鄙山庄的荣幸!”
    天下第一庄的老庄主柳刚一脸谄媚地跑出来,后头跟了一大批家仆家眷,都出来恭迎了。
    “大将军里面请,里面请。”柳刚恭敬地摆手,笑得脸上的肥肉一堵一堵的。
    连昭微一点头,踏进了第一庄的大门,到了大厅,老庄主又是哈腰欠身,又是沏茶倒水的,就只差没有给这朵毒花捶背捏腿。
    “大将军大驾光临,就在鄙庄多住几日吧。”老庄主柳刚一脸奉承,受宠若惊,“大将军这次光临鄙庄,老朽深感荣幸,深感荣幸。”
    连昭正要说话,风絮絮立马上前一步,插上:“庄主,我家将军此次前来第一庄,是有重要之事的。”
    柳刚转移视线,登时惊为天人,直直看了好一段时间才堪堪有了反应,这书童长得比将军还要讨喜!
    “大将军来定然是有重要的事,只要是大将军的事,老朽义不容辞。”柳刚回神之后,连连哈腰。
    连昭正要回答,风絮絮又来插上一脚:“庄主,我家将军是来提亲的。”
    登时,厅内所有的人都煞白了脸,唯独将军连昭恶狠狠地瞪着无中生有的风絮絮。
    大厅里一阵诡异的寂静之后,柳刚小心翼翼地问:“大将军提亲……是为谁提亲?”
    风絮絮立刻回道:“自然是我家大将军自己。”
    霎时,厅内一干人等脸都成了猪肝色。
    柳刚颤抖着一双腿,磕磕巴巴地说道:“老、老朽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可是……可是掌门人已向老朽下了聘礼了。”
    都下了聘礼?!这爬墙的速度还真快!
    风絮絮忽然笑了起来,有些狰狞:“老庄主,我家将军自然知道沧血宫的宫主已向令千金提亲。但我家将军对柳小姐仰慕已久,今日亲自前来提亲,老庄主这样说,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柳刚一双腿抖得越发厉害,一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武林掌门人,一方是动不动就能让皇帝下旨满门操斩的大将军,老庄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竟然能畅销到祸害家门的地步。
    “这……这……万一掌门人怪罪下来——”他刚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就见大将军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双目光凌厉如刀,吓得他扑通一声,当场跪倒在地,“大、大将军,饶命啊,我家小女……小女……”
    “老庄主,这提亲是好事,何必如此惊吓。”风絮絮无视那毒花射过来的目光,依然笑得狰狞,“要不,这样吧,让柳小姐自己选择,和大将军处一段日子,如果柳小姐真的对将军无意,我家将军也不会勉强的。”
    柳刚这才从战战赫赫中缓下来,脸上勉强能摆出一丝笑容来:“多谢大将军的体谅——”
    然而不等他再谄媚几句,连昭忽然就拉了风絮絮的手,大庭广众之下走出了大厅。
    厅内一干人等莫不睁大了眼珠子,盯着两人的急急离去的背影,表情耐人寻味。
    大将军连昭行男风众人皆知,从进门到现在大将军一个字都未说,倒是他的书童越俎代庖,说了一大堆,且那书童又长得十分讨喜,柳刚忍不住下了一个结论:大将军和那书童有一腿。
    大将军提亲一事在天下第一庄内闹得沸沸扬扬,老庄主诚惶诚恐,不得已之下,只好让自己的女儿和大将军处处。
    天下第一庄女眷居多,男的就只剩下风烛残年的老庄主。老庄主柳刚膝下只有一女,娶了好几房的大小老婆,就为了生一个儿子来继承家业,只可惜相士说他有克子的煞命,大老婆二小妾三小妾四小妾一大堆,所生下来的儿子,一个个都被他克死个干净。好不容易有一个儿子养到了十五岁,最后也被他给克死归天了。
    所以,老庄主柳刚对这个女儿格外的疼爱,对她倾尽所有,就希望她吃得好睡得香,千万不要像她的几个哥哥弟弟一样,也被他不小心克死了。
    幸好,他克子不克女。
    大将军住的这几日,柳刚战战兢兢,生怕这个消息传到武林掌门人的耳中,最后不用他克老婆克女儿,老婆女儿就被人一刀给咔嚓了。
    大将军提亲一事已让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寝,然而那个和大将军有一腿的书童更令他胆战心惊,差点让他一命归西见儿子。
    第一天,他让女儿和将军处处,却处到了那个惹桃花的书童身上,只是过了一个下午,他的宝贝女儿就娇滴滴地扯着他的袖子,一脸含羞道——
    “爹,大将军虽然好看,可是脾气阴阳怪气,一板一眼的,倒是那书童怜香惜玉多了,长得又好看。爹,你知道那书童叫什么名字么?”
    老庄主惊得连连对女儿教诲了一番,言辞晦涩地说那书童好行男风,见女儿露出一脸伤心的表情,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女儿总算死了心。
    第二日,他再让女儿和将军好好处处,临走前还特意赞美将军一番,把将军吹捧得地下无天上有,女儿甚得他欣慰地点头离去。
    只是过了一个时辰,女儿忽然哭哭啼啼地跑过来——
    “爹爹,你骗我,那书童是被逼的,根本是大将军行男风,女儿不喜欢大将军,就喜欢那书童。女儿都看到了,大将军……大将军居然强吻那书童!”
    老庄主吓得抖落了手中的茶盏,“喀拉”一声碎裂,仿佛碎得是他那颗快要老死的心脏。女儿不爱凤凰却爱野鸡,这不是要了他老命么!
    柳刚依稀看见他的脖子上,一把将军刀,一把沧血剑,咔嚓一声,热血头颅滚滚落地。
    于是,他一狠心,在女儿的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开始吹捧武林掌门人,先从武林掌门人的老爹吹捧,又吹捧了掌门人那死去五年的兄长,最后再大力吹捧掌门人,足足吹捧了近一个时辰,就希望女儿移情别恋,恋到掌门人身上去。
    待到他终于吹捧完,喝茶润润口,女儿忽然煞风景地说了一句:“爹,听说掌门人曾经侮辱过我,说我是母猪,他还立誓说要娶一头公猪呢。掌门人和大将军有什么区别,都行男风,还是子絮好,对女儿体贴入微,女儿不高兴的时候他还逗我开心呢!”
    子絮?
    一口茶喷涌而出,老庄主柳刚吓得从椅子上软下来,惊慌失措地看着女儿,女儿却提起裙摆,举步袅娜地走出了房间。
    临走前,女儿还不忘回头娇嗔了一句:“爹如果再棒打鸳鸯,女儿就和子絮私奔去!”
    老庄主全身发抖,脸色煞白,横竖觉得方才自己近一个时辰的吹捧,竟是为那惹桃花的书童做嫁衣裳。
    当夜,柳刚命人去棺材店订做了好几口棺材,为自己准备好了后事,反正横竖都是死,死之前定要求求将军和掌门人,死后将他和大小老婆的尸体安置在棺材里,死后好有个立身之处。
    然而柳刚还是很不甘,还想垂死挣扎一番,于是,他在第五日宴请大将军。
    珍馐佳酿,大小菜碟满满一大桌。
    家宴上,老庄主七弯八拐地套大将军的话,套关于他书童的话,可惜套了两个时辰都没套出关于那惹桃花书童任何字眼,而女儿和那书童居然当众眉来眼去,吓得他两眼昏花。
    不知将军说了什么,老庄主依稀听到“书童”两字,登时眼放星星,终于觑得了时机说道:“大将军的书童做事体贴俱到,尤其对小女更是温柔体贴,但书童只是书童,对未来的将军夫人的照顾过于周全了。”
    话一落,桌上所有的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老庄主,脸色都白得像一张纸。
    老庄主却依然滔滔不绝,觉得此刻是个挑明的大好时机。
    “大将军果然是人中之龙,就连书童也这般惊才艳绝,但是书童身的身份地位……老朽怕小女吃不了苦,所以,想请将军——”
    “柳庄主,本将军是在警告你,让你庄内的书童不要再纠缠本将军!”
    老庄主啊了一声,这才惊觉方才他的挑明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甚至在诋毁他的书童勾引自己的儿女。
    这、这可是大罪!
    老庄主柳刚的身子似乎在飘摇了,两眼晃得更加厉害。
    饭桌上一阵诡异的气氛在厅内飘来荡去,好不休止。
    “庄主!庄主!”厅外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进来,“庄主,掌门人来了!”
    老庄主登时觉得此刻自己应该立马归西见儿子,两眼早已晃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只依稀见武林掌门人一袭白衫金丝袍仿佛踩着一朵乌云飘过来,瞬间到了他近前。
    身子摇摇欲坠之际,昏花的两眼仿佛又见到那惹桃花的书童走近掌门人身侧,倜傥一笑。
    “掌门人终于来了。”
    老庄主立足未稳,那惹桃花的书童又当头来了一记猛锤,倜傥的笑容换成涎笑。
    “在下对掌门人仰慕已久,昨夜里做梦做到在下和一人巫山云雨,今日见到武林掌门人的翩翩风采,觉得那梦中人便是掌门人了。”
    “掌门人,从了在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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