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的蓝蜻蜓

“后来呢？”
    苏童屏住呼吸，她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正是导致如今状况的原因。
    所谓因果循环，上天有眼，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罢了。
    如今李家崩分离析，各散东西的状况，正是应验了这句话。
    浮华如过眼云烟，转眼即逝。
    权倾一时，富甲一方的李家皇朝，谁会想到在一瞬之间，在本市被人取而代之，如同丧家之犬，遭受众人冷嘲热讽呢？李家各房太太携着名贵珠宝各奔东西，李明君成了愚钝的痴儿，而李道海本身，也只能守在李家大宅里头孤独终老。
    这让人悲哀的结局，除了慨叹，除了悔不当初，还能怎样呢？
    只是，又有几个人能成为妙指身算，预测未来呢？
    当初的错误，只能归咎于当初的年少轻狂。
    “爹死后，李道海经常偷偷来探望我。一来二往，我们便产生了情愫。最终我虚报年龄，和他结为了夫妇。”郑若琳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那段久远的故事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背景，也像是她生命中的一个污点，她试图用最快的速度跳过它，忽略它。
    苏童知道那是她不愿多提的往事，也不再追问下去。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影像，是在那动荡的时代里头，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冒着被人批斗被人耻笑的危险，挺身而出，照顾了年幼的少女。最后郎有情，妾有意，共结良缘。
    只是，这美好的画面，并没有定格，残酷的现实不断地进行着，破坏了只属于虚幻中的美好。
    “我和李道海，确实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只是，美好总是短暂的。”郑若琳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略显苍白瘦弱的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为何后来你要背叛李道海呢？”
    张雅言曾经对苏童提到过在李道海的别墅里头看到的壁画，以及画中人和画师私奔的故事。只是她们不知道那只是故事的开端，故事后来的发展更是跌宕万分。
    郑若琳复杂地看了苏童一眼，冷冷地说：“与其说那是背叛，倒不如说是解放。”
    那是痛苦不堪，生不如死的日子啊！
    郑若琳嫁给李道海一个月后，本来还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时候，李道海却天天早出晚归，偶尔还彻夜不回。
    郑若琳一个人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房间，悸动的心都快要闷得发慌了。
    她整天趴在窗边，寂寞地看着月亮，数着星星，百无聊赖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道海，我整天一个人待在家里，都快要发疯了。”李道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便拉着他的手，急切诉说她的苦。
    “若琳，我最近刚刚提升为部长，很多事情都得亲力亲为，你可以谅解我的，是吗？”他搂着她，像哄着小孩一样。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一个人乖乖地呆在家，别到处乱跑。这年头到处动荡的，危险！”李道海宠溺着说。
    “那好吧，可你……”
    郑若琳还没说完，一把嘹亮的女声从屋外响起：“李部长，我们扫荡去了！”
    “潘心你等等，我这就来！”李道海对着窗户，愉悦地回答道。
    郑若琳拉住李道海的手，不舍地说：“你刚刚才回来，不要走，好不好？”
    李道海放开郑若琳的手，边整理衣衫边说：“那怎么可以，人家刘潘心一个女孩子都不嫌累，我堂堂昂藏七尺的男人大丈夫，可不能让一个女孩子给比下去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出去了。”
    说罢，李道海走出门外，和外面的刘潘心会合。
    “李部长，累不？”敦厚老实的刘潘心梳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子，傻傻地对着李道海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馒包子，递给李道海，“来，我做的，吃一个吧。”
    李道海大咧咧地接过，吃了一口，说：“哗，真好吃！”
    刘潘心看着李道海俊俏脸，圆圆的脸涨得像苹果一样红，很是可爱。她低下头，说：“李部长喜欢的话，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带一个吧。”
    “那谢了，潘心你手艺这么好，谁要娶了你，谁就有福了。”
    “部长你就会笑话人！”
    郑若琳挨着门口，默默地看着李道海和刘潘心打情骂俏地离开，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咬了咬下唇，跺了跺脚，却又不肯转身离去，硬是要目送李道海离去。
    “大嫂真可怜，堂哥也真是的，新婚燕尔，把娇妻冷落在家，硬是每天和刘潘心呆在一起。”李浩存拿着画板，似若不经地说。
    “你胡说什么，道海以事业为重，总比你这样每天游手好闲的得好。”郑若琳不懂世故，叉着腰，不服气地呛道。
    李浩存反倒没有生气，倒是笑嘻嘻地说：“大嫂说的是，堂哥品格高尚，一心只为工作，孤男寡女整天呆在一起，连晚上夜宿刘潘心闺房也不会作出对不起大嫂的苟且之事。”
    “你在说什么？”
    郑若琳低声问道，把李浩存带进屋里头，关上门窗，道：“说，你刚才说的是哪里听到的！”
    李浩存审视了她一阵，不慌不忙地拿出画板，静静地画着。
    “别画了，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郑若琳觉得内心里头很是慌乱，她知道不应听信谗言，怀疑自己的丈夫，可又控制不了自己。
    想起李道海近日以来的种种行径，怎能让她安心呢？
    李浩存冷笑了一下，收起笔，把刚刚画好的作品递给郑若琳。那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她凝着神，皱紧眉头，和郑若琳几乎一模一样。
    “送给我心中最漂亮姑娘，希望烦忧从此在她眉宇间消失。”
    “你！”郑若琳不知所措，心里既是窃喜，又是恼怒，“我是你的嫂子！你别乱说话。”
    李浩存站起来，高大的身子贴近她的，低着头说：“如果这是上天对我的捉弄，那我只好慨叹一番后，留守在你身边，甘心做你的奴隶。”
    他单膝跪下，如至宝般捧着她的手，温柔地吻了一下，激起了郑若琳身上从未有过的电流。她的心扑通直跳，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别……”她有气无力、虚弱地拒绝着。与其说是拒绝，倒更像是欲拒还迎。
    李浩存微微笑了笑，说：“我不会勉强你，除非你心甘情愿。”
    他站起来，转身往屋外走去。
    郑若琳看他要离去，这才想起叫他进来的原因，说：“等等，你还没告诉我道海和那个刘潘心的事情。”
    李浩存转过身，说：“他们之间苟且之事，你仔细留意一下便可发现。”
    “所以，李道海在那个时候背叛了你，和大太太偷偷相恋了？”苏童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郑若琳开怀一笑，沙哑声音像是可怕恶魔。
    “相恋？我呸！”
    “那……”
    苏童还想说些什么，郑若琳却摇了摇头，说：“今天到此为止吧，其余的故事明天再说。”
    “可我明天有约，后天再来，可以吗？”苏童说。
    “好吧，只要你不烦我这个老太婆唠叨便可。”她转过身，往黑暗无光的地方走去。
    苏童看着她，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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