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叫我哥哥

  “东东，你来看姐姐太好了，姐姐太高兴了。是爸爸带你来的吗？爸爸呢？”
  “是哥哥。”他指向玻璃门，陆立伟低着头出来。
  “姐姐，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家？我想你。我们要走了。”
  “过段时间姐姐会回家的。今天姐姐太高兴了，东东不是天天想吃‘肯德基’，姐姐带你去吃个够，好不好？”
  “不好，哥哥要请我们吃‘北京烤鸭’，特意来接你的。”
  “是吗？”
  陆立伟走了过来，手腕上还缠着纱布。
  “一起去吧。我还请了东东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
  “他们今天带着东东来找我了，让我能最后出资一笔钱，他们要去江西东东舅舅家合伙做生意。”
  “做生意？”
  “对，我给了30万，就当是做一件善事吧。我没有跟爸爸说，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不会给这么多。看在你的份上，我还是自作主张了。”
  东东拉着小类的手，朝前走去。
  “为了以后他不再来打扰你，打扰这个家，我已经跟律师说好，愿意拿出这笔钱。对于你们来说，这次可能是最后见面的机会，所以也请他们一起聚聚。我真的很顾及你的感觉。为什么你却始终看不到我的好。”
  “东东，我们走。”
  陆立伟拦住去路，把东东抱进车内。
  “等等，这一切不会是你精心安排的吧？”小类反问道，不愿上他的车。
  “在小孩子面前不要这个样子。上车，你都欺骗东东好几次了。”
  “欺骗？”
  “对呀，每次答应去吃东西，结果又不能去，就是对孩子最大的欺骗。更何况是最后一次。”
  不能在孩子面前发脾气，小类只好强迫自己上了车。
  陆立伟时不时看一下小类的表情，她的视线始终固定在路的前方。她清纯而透明的美，深深地吸引着他。
  “你说的没错，这一切是我安排的。可他们也得到了好处，有了这笔钱就不用再过穷日子。我以为这样帮助他们，你会感激我。”
  “为什么要逼他们去江西？”小类满脸的愤怒。
  “是有些不近人情，但处于全局考虑，没有其他周全的办法。更何况那里有他们投靠的亲戚。”
  “说实话，你们都错了。原本我还想过该不该接受你们，从此不会再这种念头了。”
  “你是一头十足的犟牛。”
  “随你怎么说。”
  “我就喜欢这样的性格。既然是犟牛，总也有对付的办法。”
  陆立伟自信地点点头，视线始终停留在小类木木的脸上。
 
                  
第十四章 “请相信我”（三）
  车到酒店时，林国强夫妻俩早已等在大门口，见了小类像不认识似的寒暄几句，使小类很难过。
  “进去吧。”
  他们进入电梯，不到几秒钟上了三楼餐厅。从电梯里出来，正当他们说着话的时候，服务员领着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从他们身边经过。在他拿着手机接听电话，不经意转身的刹那间目光正好与她交织在一起。突然，他吃惊地把手机放下了来。她定睛看着他，顿时心里穿过一股强烈的激流，说不清是喜悦还是震惊。总之他们同时向对方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东东，过来。”
  “不嘛，不嘛，我就是要跟姐姐坐在一起。”
  “不听话，回去打死你。过来，快过来。”
  “爸爸，妈妈，难道你们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很想回家的。请你们不要走。”小类的眼眶湿润了。
  “姐姐，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小类，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们的缘分就这些。该说明今天就跟你说明白。”
  小类没想到林国强会开门见山的跟她说这些话，这么多天来她强忍着不说出来，就希望陆岳霖说的不是事实。一家人还能象从前一样平静地生活在一起。
  陆立伟点头赞同。
  “小类，我怕说出来以后你会狠我，可我还是得说。……不奢望你能原谅。但也算是一种解脱。”
  “林师傅，你说吧。”陆立伟在一旁催促着。
  林国强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你不姓林，我也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爸爸叫金振平，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外科大夫。当时我是他手下的一名实习生，因为缺乏临床经验，导致了一场很严重的医疗事故。……死者是一位很有背景的离休干部，请了当时一位有名的辩护律师。为此金大夫替我承担了所有的罪行，……如果死者是个普通人，如果没有那个律师的出现，也许情况就不会这么糟。我没想到后来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不到半个月金大夫在狱中自杀了。……”说到这里，他哽咽了。
  泪水渐渐地模糊了小类的视线。
  “后来呢？”
  “在金大夫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去狱中看过他。当时小类你只有三岁，他说没别的要求只托我以后好好抚养你长大。他一生忠爱医学，却没能为国家作出贡献，希望你长大后能继承爸爸的理想，造福人民。……我没想到他会走上这条路。我是个罪人，这十八年来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放弃了我的专业，苟且偷生。……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报考医学吗？我对不起你的爸爸和你。我要走了，只有离开你良心才会好过一点。我不想再害你，现在你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我也彻底放心了。”
  “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就是……就是一个孤儿。你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就是我的亲人。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东东是个懂事的孩子，看见姐姐伤心地哭了，就扑在小类的怀抱里跟着呜呜地哭起来。
  林国强抹了把眼泪。
  “你不怪我？”
  小类摇摇头。
  “林师傅，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位辩护律师的名字？”陆立伟见机问道。
  “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对于我的‘罪行’我不想怪罪任何人。”
  “没错，你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直接导致小类爸爸死因的是那位律师。他的名字叫杜晚亭，对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到林国强诧异的神色，陆立伟扬起嘴角，得意地笑了笑。
  “我爸爸早就跟我讲过，金叔叔是被他逼死的。而且……”说到这里，陆立伟观察了一下小类的表情，停顿了片刻，“而且他的儿子也是个不错的律师，叫杜思宇。”
  小类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着说话的陆立伟。
  “太凑巧了，这个世界实在很小。”
  说完，陆立伟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爸爸，这是真的吗？”
  林国强点点头，“对，就是那个杜晚亭律师。”
  听到林国强肯定的声音，小类崩溃了，眼泪‘嗖’地一下顺着鼻翼滑落下来。她站起身，陆立伟本想去拉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冲出了包厢。
 
                  
第十四章 “请相信我”（四）
  正在这时，思宇从厕所出来，与其说巧合还不如是刻意的安排，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小类一定会找各种借口出来跟他见上一面，虽然充其量只能相互打个招呼，看上一眼，但这些就够了。他有意靠在三楼餐厅护栏边接听电话，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那个包厢紧闭的房门。突然，门打开了，他看见小类抹着眼泪匆匆跑下楼梯的身影。
  接着，陆立伟冲了出来，猛一头跟思宇撞在一起。
  “真是见鬼，怎么又是你。”
  “发生什么事？”
  陆立伟肆无忌惮地戳着思宇的胸口，“傻小子，都是因为你。”
  “混蛋。”
  思宇抓住这个嘲讽自己的男人的领口，气愤地甩了两下又放开了。这个时候他不想跟他发生无聊的‘战争’。他三步并着两步跑下楼梯，径直出了饭店大门。重复拨着她的手机号码，对方却关机了。
  “天啊，你到底在哪里？”
  思宇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来来回回找着。他想马上找到小类，最后折回到饭店开上车子，到学校、家里、公园、湖边……凡是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可是哪儿也没有。手机铃声不停地响着，是路明打来的。这个时候他没有心思接听电话，索性关机了。今晚就算路明一气之下报‘110’让警察找他，他还是不放弃找到小类的决心。今晚一定要找到她，如果她是一脸愉快地从他眼前消失，他可以不管。现在她是含着泪冲出他的视线，到底这混蛋对她干了什么，他不希望她发生意外。在一家小饭馆的窗口，他看见一位有几分相似背影的女孩，就跳下车跑进去看，不是小类。
  夜已很深了，到底去了哪里？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最后还是往她打不通的手机发了短信：
  “你在哪里？”
  “我不会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请你开机，至少接一下我的电话，让我了解你的去向。”
  “你不会想着明天去东福山看日出吧？如果是这样，一定要在码头等我。”
  杜思宇坐在车子里不停地发着短信。当他抬起头，漠然望着车窗玻璃外昏暗的路灯下寂静的学院路时，此刻的情景使他更加想念起小类。不顾一切出来找她，就希望能立即见到她。
  “林小类，你到底在哪里？”思宇自言自语道。
  正在这时，他的视线被林荫小路一旁走来的一个小小的人影吸引了过去，那人就是他正在寻找的小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