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

第142章


 
 
这一份情讯,南宫玖尚在惊疑思度,又有报。 
 
“王妃,饶阳城被围,潼阳关失守!” 
 
潼阳关,那是国都饶阳城外的第一重城,天然成堑,易守难攻,是饶阳城的后路甚至整个奭国的后路。“不明势力”将潼阳关拿下,意在切断这条后路,用兵之道甚至比楚远 
 
漠更加精准机诡,不明势力究竟是何方势力? 
 
后院起火,纵眼前态势利多于弊,她也无法在此坚守了。 
 
“班精锐之师,回救饶阳城!” 
 
如此情形之下,她自然无暇拆阅刚刚递达的珂莲信,任其孤躺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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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兮,阻住了脚程。 
 
樊隐岳翻身下马,进了路边一简朴客栈,买了些干粮白水,坐在客站大厅内,只待风偃上路。 
 
“怎么能光吃这些东西?”同行者抱怨。“行路辛苦,更该吃点好的予以补养,不是天生丽质就不会老。” 
 
樊隐岳透过帏帽淡瞥一睇,“你的话很多。” 
 
“我知道你这时的感受,你很恨我,想杀了我。但为了解药,每日只能看着我。这能看不能吃的辛苦我比你体会得深。”奇怪了,这个女人为何只问解药,从不问关峙下落? 
 
难道这个女人远没有自己想得那般爱关峙?“对了,你……” 
 
樊隐岳唇角噙一弧浅笑,倾身低语,“我有一千种法子可以让你活着比死了更辛苦,信不信?” 
 
信。此时一根银针正末在她脊内,稍用内力,即受钻髓之苦。好女不吃眼前亏,闭嘴安静就是。 
 
“风小了,赶路了!”大厅内有心急赶路的客人嚷了一嗓,行动起。 
 
樊隐岳抓起行囊。 
 
珂莲哭叫,“你也走?你没看到处都是黄沙,风哪里小了?那路也不是一时两时能到的,索性在此住一晚……你当真那么急?我看你行动和常人一样,压根没有一点中毒的样 
 
子……樊隐岳?” 
 
樊隐岳?大厅内西北角隅的两个人一震,迅即抬头搜寻,见得厅内人所剩无几,两人又急速追出门去,正见一道跃上马背的纤细背影。 
 
“隐岳!”
蚀二七 
 
奭军弃关而去,朝河关失而复得。虽是不战之功,仍使羲国军为之一振。楚远漠进驻城内,出榜安民,核查军政要务,修复受毁工事,分派驻守人马。诸事作罢,赶返玉横关 
 
,心中一丝悬念,是襁褓中的娃儿。 
 
兹那个女人消失,他未再正眼看过那娃儿,却把娃儿带到了近身处照顾。这个他以为会替他留下那个女人的娃儿,他有心疼不舍,也有迁怒迁恼。这个他在抱上的刹那便爱上 
 
的娃儿,此时已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除拔不能,隐隐生疼。这般心态作祟之下,以致他虽有归心似箭,穿过玉横关城门时,犹险要掉头离去。 
 
如此时候,若有吵闹哭嚷声扰进耳中,自然更会令人烦乱不胜。 
 
“楚河,去看看那边在吵什么?”他在马上,望见街边巷内人群聚焦,正是乱声处。若平常,他难作理会。这时际,却想聊分心力。 
 
楚河去了足有一刻钟工夫,方满脸纳罕不信的归,“王爷,出了怪事了。” 
 
“什么怪事?” 
 
“一个死了丈夫一年多的妇人,昨儿居然产下一个死胎。” 
 
“这算怪事?” 
 
“可这妇人一口咬定自己在丈夫死后,从没有和任何男子亲好。” 
 
“这又有什么稀奇?” 
 
“可是,连她的小姑、婆婆都肯出作证,这妇人白日在家中闭门纺布,晚间与小姑、婆婆同坑而眠,足不出户,更为与任何男子打过照面。” 
 
楚远漠哼笑,“莫非是妖孽作祟?” 
 
“那些人也有人这么说。妇人哭得凄惨,小姑、婆婆也陪着。”深知主子烦闷,楚河也乐意拿这些市井之事给主子稍稍开解胸怀。“不过,他们当地的父母官了,看过死胎 
 
,又问了妇人几语,竟铁口直断死胎乃妇人和死去丈夫的骨肉,之所以会逾久离开母体,皆因是一具石胎。” 
 
“石胎?” 
 
“奴才听得也糊涂。但那父母官翻出了本地志记,在志记记载中,本地二十年前便曾有过孕妊三年方生产的先例。众人仍有不信的,还在那边众口讨伐。” 
 
“……走罢。”楚远漠突然觉自己的无聊,竟沦落到靠听街坊奇闻开拓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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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您这是要去哪里?” 
 
“找南宫玖。”关峙安步当车,姿态悠闲,进速惊人。 
 
“您还要找她?”三老齐声大吼,其中,又以荆家嫂子声嗓最尖,全无了当日无山谷内的畏畏弱态。“您忘了那个女人是如何背叛您辜负您的么?您到这时这地,竟然还想去 
 
找她重修旧好?您对得起夫人么?咱们这时只探听到夫人从楚远漠的府里逃了出,却不知道身在何处,您内功刚刚复原,第一个要去找的居然是南宫玖,您不管夫人了?” 
 
关峙挑眉,“谁说我找她是为了重修旧好?” 
 
“不为了修好,难道是为了报仇么?” 
 
“的确是报仇。” 
 
“……呃?”三老好不惊愕。 
 
“我一直以为,无论任何事,只要我心中认定,便应是我认定的模样。现在想,未免过于一厢情愿。” 
 
三老点头,“这话没错,尤其牵扯到儿女情长,神仙都会乱了章法。” 
 
“南宫玖的事,是我忽略了。我以为我和她指间,纵算没有了往日的情愫,但为了对过去的自己有所交待,至少应存有一份亲人般的温情。” 
 
“这话也没过。”黄衣老者拈须,洋洋自得道。“小老儿我在年轻时也有个相好,她刚嫁给别人那会儿,小老儿也是乱生气一把的,后想起了两个人也有过甜蜜时候,如果 
 
一味恨怼,不是将那个时候的自己也给恨了?小老儿遂拿她当成了一个妹子疼,哈哈……” 
 
“男女之事,当断则断,断得越是干净,越是对两个已无情爱的男女的仁慈。” 
 
“……是么?”黄衣老者面容一垮。“小老儿怎么觉得那个妹子认得还算不错?” 
 
“你们三个人兵分三路去寻夫人,一个去跟黑虎王,一个紧随楚远漠,一个盯着珂莲,有了夫人下落,先带她回无山谷等我!”关峙脚下趋紧,超了这三人,一枝独秀,绝尘 
 
而去。 
 
三老面面相觑完毕,遂各选一个方向,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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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漠,你回得正是时候。”楚远漠甫一进门,珂兰迎上,难得她,眉眼里有了盈盈喜意。“你记得王太医向你推荐过他的师兄罢?” 
 
“王太医找到他了?” 
 
“对,王太医给这位师兄捎了十几封信,只有一封到了这位师兄手里……呀,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是告诉你,现下这位师兄高先生已经到了!” 
 
楚远漠丕怔,“到了?” 
 
“可不是。” 
 
“人在哪里?” 
 
“就在厢房里歇着,他已经替孩子看过。不愧是世外高人,仅仅下了两针,孩子看上去便像舒适了许多。” 
 
“他有本事根治么?” 
 
“他说要根治并非没有可能,但……”珂莲面有难色。“但要看你肯不肯。” 
 
“他要什么?黄金白银?屋田宅舍?还是有意仕途?” 
 
“你的血。” 
 
“什么?” 
 
“是你的血。高先生说,治疗时,以针封住孩子全身,置孩子进假死之状,暂停血络运行,而后以亲生父母的血将孩子体内的血替而代之,过后再服寻常解毒解丸,即可根治 
 
孩子身上毒素。但供血的父母,却会因失血致使体亏身弱,强壮者也须调养至少一个月方能恢复常态。” 
 
他蹙眉,“这个法子好使么?” 
 
“我哪里晓得?但王太医既然敢向王爷推荐这位高先生,想必高先生不是招摇撞骗的江湖大夫才对。”珂兰胸臆充起忐忑。“远漠,你会救他罢?”
蚀二八 
 
“他们在做什么?” 
 
房内高炽灯光,照得白昼般光亮,踞于房顶者可将房中每物窥得丝毫毕现。第一个俯窥下去的樊隐岳猝然惊叫。 
 
乔三娘出掌掩她的嘴,已然不及。 
 
房内听觉最为灵敏者霍地仰首,两目噬冷盯,“房上有人!” 
 
几道劲影纵向房顶,未至半空,悉遭梁上君掷出的瓦片击中重穴,摔落到地。 
 
“楚远漠,你要对他做什么?”樊隐岳掠身而下,穿窗入室,踢飞榻边人,闪进重围,将襁褓揽进怀里。 
 
“你……”楚远漠先愣,后笑。“终于耐不住救你的儿子么?” 
 
素手探入襁褓,在褓中小人儿全身游走,找到右手小指一处细红创口,她目中蓦淬毒色,“你对他做了什么?” 
 
楚远漠眯眸,“他不是我的儿子。” 
 
“……什么?”她一怔。 
 
“被我说中了。”他笃定,眉宇间为极度难堪所揪扯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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