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白皮书

第40章


他立时便跳了起来。
  许洋苦着一张连大呼谋杀亲夫,她不由也咯咯的笑了。
  “总算肯笑了,走吧,节日才刚刚开始。”许洋笑着再次牵起了她的手。
  平安觉得一切好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那扇厚重的包着真皮的大门在眼前缓缓的打开来,暖风夹杂着香甜的气息忽然扑面而来,她不由哆嗦了一下。小提琴奏出的的悠扬旋律夹杂在低低的人声和杯盏相碰声中听起份外的清晰。那些华丽的颤音,似一只无形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心上揉捏。那些旋转的裙摆,那些穿梭的丽影,那华贵闪烁的水晶灯,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门里门外,完全是是两个世界,门里衣香影丽,暗香浮动,门外风寒露重,喧嚣嘈杂。
  平安的双脚似被钉在了地上一般,一步也移不动。那些刚提起来的勇气早已经不知道散到那里去了。心中早已埋葬掉的那个声音又破土而出,越叫越大声,“她哪里值得了,哪里值得了。”
  “看呆了?”许洋轻笑,“先进去再说,外边怪冷的。”说着拉着她便要往里面走。她却甩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他疑惑的看着她。
  “小洋哥,你来了?”远处骆诗婷举了两杯香槟款款而来,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平安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平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大笑话,好像一个闯入了贵族家中的小丑。
  “怎么了,平安?”许洋没有理会走过来的骆诗婷,忙跟上一步再次抓出了平安的手。
  “我,我还有事,我先回家了。”平安挣扎着,可他的手却抓的很紧。
  “别使小性子,这都到门口。你是怎么了?”许洋蹙起了眉。
  他不懂她,他怎么会懂她。她怎么能奢求这样一个大少爷明白她心里怎么想,怎么能奢求他知道她的怕,她的自卑,她内心的挣扎。平安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浓浓的委屈,委屈中又夹杂了一份懊恼,一份悔恨。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掰他那紧紧钳住她手腕的指头,低着头用力的掰。
  “平安!你到底在闹些什么?”许洋失了耐心,用力一把将她拽到身前。
  “许洋!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我只渴望一份平凡的幸福。”她忽然吼了起来,声音大的连自己都吓住了。趁许洋愣神之际,她用力一把推开了他。她太过用力,推的他往后退了两步,自己也一个趔趄险些摔下去。
  眼泪就那么狠狠的一颗颗砸了下来,让人猝不及防。平安抬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努力想牵起一个笑容,嘴角却一直颤抖着往下掉。
  “你太过昂贵了,我想,我要不起……”泪止也止不住的掉,她转身就逃。
  “平安!”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许洋心乱如麻,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跑了出去。
  “许洋,你给我站住!”
  许洋正欲拔脚去追,却被一声断吼定在了当地。他呆立了片刻,缓缓的转过身,怔怔的叫了声,“骆伯伯……”
  (三十一)
  平安不知道自己在大街上跑了多久,只知道等她用尽了力气靠在粗糙的水泥墙壁上时,周围早已经不是繁华的外滩。没有拥挤的人群,没有热闹的圣诞歌,没有吵吵嚷嚷的欢笑声。她仿佛是无意闯进了传送门,送一个世界,被传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扶着墙大口大口将冰冷的空气灌进火烧火燎的喉咙里,引得一阵呛咳,直咳的肺腑生疼,眼泪也大滴大滴的逼了出来。等好容易平复了下来,又忽然觉得脚下一阵阵钻心的疼,疼的站也要站不稳了。她干脆扶墙缓缓坐下来查看。路灯微弱的灯光下,只见浅色的长筒袜靠近脚的一端斑斑驳驳染上了血迹。
  平安抽着冷气,忍着疼痛,一点点把鞋子除了下来,甩到一边。袜子破了,脚上的皮肤也磨破了,血到是不流了,最严重处,红色的嫩肉颤巍巍的露着,风一吹,疼的她直想掉眼泪。金色的高跟鞋,静静躺在不远处,不愧是高档货,她这么一路跑来,把自己脚磨破了皮,那高跟鞋却仿佛连灰尘都没有沾染上半点。那么昏黄的路灯下依旧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似是在大刺刺的昭示着它与她的不同。
  平安越看心里越来气,忍不住站起来狠狠两脚把鞋子远远的踢出了路灯的范围。谁知这一动,牵动伤处,疼的直接蹲了下来。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大颗大颗砸在地面上。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小说里也好,漫画里也好,电影里也好,统统都是骗人的。许洋,就没有追上来。根本没有追上来呀。
  她的委屈决堤一般在心中肆虐,眼泪便流的更凶。她缩紧了身子,在安静的小道旁压抑着音声哭,任凭泪水在脸上蜿蜒成河。偶有路过的车子,如惊鸟掠过天空,强光过后,又是寂静的暗夜。
  呜咽了一会,平安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泪眼朦胧中,见那暗处的鞋子依旧静静的躺在眼前。那些白色的小珍珠那金色的底子,哪怕是在暗处依旧那么耀眼。
  平安一点点挣扎着站起来。蹲的太久,脚又痛又麻,好似有无数的小虫子往脚心里钻,她咬牙忍着,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还是把两只鞋子拎在了手中。
  眼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路和上海绝大多数的小径一般,安静,平和。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挣扎着伸向玫红色的天空,投下了一地的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阴影。路灯昏黄照的柏油路明一片,暗一片的,加上那些影子,便像极了美术馆里挂着的那些让人看不懂的抽象画。
  看不懂呀,不知道是算好还是不好。记得徐娜曾给她看过这样的话:这万丈红尘,看不破是一种苦,看破了厌弃了,又是另一种苦。她在灯光下晃了晃手中的高跟鞋,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平安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有些茫然在向前走,心中暗自感叹,三年多了,她这日子都过到哪里去了。
  季节从夏季变成了冬季,大片的树叶变成光秃秃的树枝,身上的衣服从牛仔T恤变成了小礼服,男主角从萧潇换成了许洋。可是她还是一样的她,一样的无助又狼狈的走在安静的夜里,一样是面对迷茫的前方。
  她的脚几乎是赤着的,已经磨破了的薄袜子根本挡不住地面上的寒气。如今走了一会一双脚完全是木的,连疼痛都似被冻住了。走到岔路口时,总算遇到了一张空的士,她松了口气。
  车子开出了小径,转到了繁华主街道,最后缓缓绕上了高架。乱糟糟的人群,乱糟糟的灯光,让她的心里也莫名的愈加焦躁。好在这次遇到了个安静的司机,上车问了她地址以后,便一声不吭。他车子里一直反复播着一首和这热闹节日一点也不搭调的忧伤的歌。女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很有味道,只是车子里音响实在太破,不时会有嗞嗞的杂音。加上她心中烦躁,那唱词大多都是听不清楚的。只模模糊糊反反复复的听得一句:“幸福蒙住我的眼睛,也让我死心眼 。爱它莫名其妙出现,我睡的很甜 。是我忘了还有从前,是我忘了还有明天……”
  平安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想要逃的冲动,逃离这眼前纷繁的灯光。逃离这个杂乱的城市,逃离她心中那些丢不开,压不下,甩不掉的纠缠在一起牢牢捆住她整颗心的情感。
  最后平安还是逃了。
  对着电脑枯坐了一夜,BLOG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神经质的一晚上不停打开门查看,无数次的期待与失望后,她收拾了个简单的小包,在清晨的雾气中,走出了家门。到小区的门口的噪音监控牌时,她竭尽全力的尖叫,平静的看着那红色的数字飙升到95后,满意的走出了小区的大门。
  上海到温州的火车要坐十个小时,硬座上的人们百无聊赖,开始互相攀谈。
  “你一个人去温州干嘛呢?做生意?”坐平安身边的人絮絮叨叨了半天之后,忽然转头问她。
  平安咧开嘴巴答:“看海。”
  “大冬天的海有什么好看的。”对方一脸吃惊,瞪大了眼睛。
  “谁规定冬天就不能看海了?没有哪条法律写嘛”平安有样学样,眼睛比他睁的还大。
  “你这人真是,这大冬天的跑那么远看海。又冷又没什么好玩的。你要是旅游还不如去雁荡山上走一走。”那人絮絮叨叨起来。
  “山见多了,海没见过。就看海呗。”平安笑着回了一句,再不理他,转头看窗外风景去。
  那人讨了个没趣,自顾自的叨叨了句,冬天看海不是有毛病么,转头便和别人又攀谈上。平安对着玻璃勾起嘴角笑了笑。那人说的没错,她可不是有病么,而且还病的不轻。
  平安下了火车换汽车,摇摇晃晃一个半小时,赶到鳌江码头时,却被告知,因为是淡季,所以上岛的游艇是不开的。要上岛去只能和当地人一样等一天两趟的交通船
  交通船不大,走的很慢,又正好赶上天不好,海面上又是风又是雨,颠簸得厉害。平安颠了个七荤八素的,风景是顾不上看什么了,只能捧着个塑料袋一路吐到了目的地——南麂岛。
  就算是号称中国最美丽的小岛之一的这里,冬天也是不受人待见的。整个岛上只有平安一个外来的游客。
  花了80元就包了岛上六层楼的宾馆,值,真是值。她也当了一次有钱大爷。所有房间随便挑,于是她干脆选了最高,能一眼看见整个海滩的那间。
  办妥手续后,平安把自己摔进床里,抱着软软的枕头,听着远处海浪规律的声响,心越来越静,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远。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