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笑忘川

其实十几年前的夏靖只是燕京偏远地区的小官。为了升官加爵，他四处搜罗稀世之物讨好上级官员，之后便被调到燕京城当县令。偏巧那时有异族人在江南一带出现，他就遍寻高手，想灭杀异族人，他就真的那么做了。我也是去缴灭异族人的人当中的一个。韩悒和秋木叶都留在了燕京。临行前，曾有一场武林大赛，我用我的剑杀了很多人。包括四大高手，还有水月山庄的庄主易年。我自然而然地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夏靖带着我们去了趟江南，我们在离清风镇不远的深谷找到了异族人的部落，他们和我们生活得没什么两样，然而我们还是对他们进行 
了残忍的屠戮。除了夏靖命人抓回的几个女异族人活了下来，其余的都被杀了。虞梦楠就是那几个女子当中的一个。”他顿了顿，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我们在清风镇郊外的一片桃花林的尽头搭建了一个木屋，关那些抓回来的女子。她们唯一和常人不同的是她们有尖利的獠牙。夏靖没有供给她们食物，而是从清风镇抓了很多人关进木屋和她们一起。饥饿激发了她们吸血的本使她们失去理智，于是那些被关进去的人都被吸干了血。” 
“后来呢？” 
“夏靖秘密带着异族女子回燕京。又上京城复命，很快便受朝廷封赏，升为燕京刺史。回到燕京，他宴请那些帮他杀异族人的江湖高手。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他竟在酒里下毒。我奋力挣扎才逃出了夏府。我是他们当中唯一活下来的，除了我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世上再无异族人，除了我。” 
清秋拉了拉衣襟，接着听他说。 
“我身中剧毒，是韩悒救活了我。听他说是一种叫殷红的花能解百毒，他当时就是用这种花把我救活的。夏靖暗中抓了韩悒和秋木叶。他逼问他们我的下落，他们自然不会说。夏靖一方面嫉妒秋木叶的才华，另一方面是他根本就想杀秋木叶，于是他给秋木叶灌下断肠毒酒。秋木叶就是在那个月色宜人的夜见到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那个惆怅忧伤的女子。才有了他生命中最后一首诗最后一幅画《月满西楼》。之后便再没有人见过他，大概已经死了吧……” 
“没想到那诗画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作的……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爱上一个人，却是在自己将死之时……” 
“夏靖抓了韩悒，拿他做人体试验。他把收集的异族人的蓝色血液注入他体内，还强逼他喝下一部分。韩悒失去理智，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他在一段时间后竟也长出了锐利的獠牙。夏靖把他和虞梦楠同锁在西楼。韩悒爱上了她，并和她发生了关系。她在一年后怀上了韩悒的孩子。韩悒的内力日益剧增，这是夏靖也没有料到的。但我知道那是蓝血的能量。韩悒在某个意识清醒的黄昏带着虞梦楠杀出重围逃出夏府。夏靖暗中派杀手追杀他们，但这事又不能太招摇，这才使得他们有了生的机会，毕竟那些杀手不是韩悒的对手，所以他们大多有去无回。他们在清风镇郊外的桃花林木屋过了几个月的平静生活。虞梦楠为他顺利地产下一男婴，就是韩殇。一年后的一个夜晚，韩悒风尘仆仆地抱着韩殇回燕京韩府，他把韩殇交给我，嘱咐我把他抚养长大。然后就匆匆离开了，我知道他去了趟西域，带回一具水晶棺。我不知道他要那东西做什么，直到后来他跟我说我才知道虞梦楠死了，死在韩悒的剑下。是他在无意识的状况下错手砍下她的头。他说他要陪着她，所以他把自己也关在了墓底。那道石门十年才能启开一次。” 
“那韩殇生前要抓的异族人可能就是他父亲。” 
“我想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夏靖是想让韩殇亲手杀了他的父亲，这是他的阴谋。”话音刚落，忽一道黑影闪进院子，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葺烦。 
“你说的没错，不过你讲漏了一点。那就是秋木叶在迷迷糊糊的情形下和另外一个异族女子发生关系，那女子为他生了个女儿，叫芷寒。可悲的是秋木叶连死了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葺烦冷笑道。“明日午时，在城外逍遥境地召开武林大会，你明天一定要去赴会。否则，秋木叶的女儿就要死了！” 
“芷寒可是你的妻子！”清秋怒道。 
“是吗？可我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妻子！不过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娶你！” 
“放屁！”顾忘川怒从心生，“我早觉得你不对劲，原来你是夏靖那个混蛋的爪牙。靠，本来以为你饱读诗书，是非分明，没想到那么低劣的人你也帮！现在还调戏韩殇的老婆，先打了再说……” 
容宛在一旁道：“听完管家的叙述，不对，应该是段大侠的一番叙述后，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强烈！” 
楠风则语重心长地说：“大家朋友一场，不如静下来好好谈谈吧！” 
“还谈个屁啊！这小子已经步是当初那个只懂诗书不懂武功的葺烦了，他现在的内力比我还强。” 
一盏茶的功夫，顾忘川和他不分上下。交织的剑气，错杂的寒光，夜在一瞬间犹如白昼。 
又过了片刻，葺烦收住剑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明日逍遥境地武林大会我再与你一战。”说着像一只夜猫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第二十四章  似是故人来
思念垒成的墙刀剑不入，思念缠成的线剪不断。那些藏在心底写在脸上的思念都羽化为滴滴泪水。 
清秋凝视着凋谢的荷花漂浮在池水里，寂寥无助。 
她执着《诗月清秋》，翻到诗集的最后一页。她含着泪痴痴念道： 
上弦月，落红满天， 
银雪舞漫，**人闲。 
风徐过，子规啼血， 
料峭余年，过眼云烟。 
昨日醉酒，杯弓剑影。 
水倾斜， 
灵台烛微，夜难眠。 
人去兮， 
把酒独欢，泪缠绵。 
她眼角的泪顺着脸的轮廓滑下，滴在泛黄的纸页上。氲开的墨迹逐渐模糊成一片。 
她说：“很多人都离开了，很多人还没回来。韩殇，知道吗，只有在浮生庭院我才能感觉到你存在过的痕迹。你说你要每年夏天都陪我看满池荷花，可秋天就要过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忽然间发生那么多事，我不知所措，要知道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你现在好吗？我真的很想你！每次想到你，我就会来这儿，看看池子里的荷花、锦鱼。看着看着，衣襟就被泪水沾湿了。 
到深处，纠缠入骨。清秋斟酒独饮。几杯苦酒直入愁肠，化作相思之泪。浮生庭院，荷花虽已落尽，而暗香仍在弥漫。那些漂浮泊着的记忆都在一丝丝沉淀。夜阑风清，灯火如昼。天上星稀疏点缀。此刻的燕京，渺远却繁华。 
次日清晨。夏府。一片寂静。 
“知道吗，虞梦楠，我也曾深深地爱过你，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他，并且怀了他的孩子。不过没关系，你死了他变成吸血的疯子，就连你们的孩子也死了。现在天下就快是我的了……” 
正午时分，群雄齐集逍遥境地，将中心的擂台围得水泄不通。 
寒冷的剑在他手中闪烁着耀眼的青芒，映出他凹凸有致的半张脸和突显的指节。他右手伶俐一挥，如风吹拂，剑过颈项，对方的白衣上只留下一丝细细血线。对手甚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已经猝然倒地。那是他留给别人的唯一印象。 
楠风冒着冷汗，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是葺烦……？！” 
“没想到他长得那么难看居然可以把剑耍得那么帅！奇迹啊！” 
清秋亦随同顾忘川等到了现场，她只默然念叨：“他已经杀了二十几个绝世高手了！” 
顾忘川悠然笑道：“那是因为我还没上，否则哪轮得到他在上面出风头！” 
顾忘川正要跃身上擂台，被容宛一把抓住。“你要是敢上去，我就去青楼。” 
“那好吧，我一定会去光顾你！” 
“你……” 
话未说完，只听有人道：“段尘风来了！” 
接着喧闹的现场顿时安静，只有那几片枯叶飘落的声音。段尘风从众人群掠过，直抵擂台中央。 
“当年你以一招醉梦倾城独步天下，我倒是要领教领教！知道吗，这下面几乎所有人都希望我杀了你，所以我不会让他们失望。” 
葺烦如那暗夜流星腾空而起，寒光万丈，剑直刺段尘风。段尘风自从那次毒酒事件之后便再不能使出醉梦倾城，否则会筋脉尽断而亡。两只剑相交，数百道绚丽光环绕成球体。 
一柱香的时间，他再无体力支撑下去。他拼尽生命中所有的气力，只为施展那醉梦倾城。 
两束异光相击，一束来自段尘风，另一束源于葺烦，放出无限能量。 
他的嘴角溢出鲜红的血，眼前一片空白最后变成无尽的黑暗。葺烦的剑直直刺在他的心口处，不偏不倚。段尘风的身体霎时迸出更多的血。他的筋络尽断。 
“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台下人声沸腾。 
夏靖走到擂台中央，大声道：“本次武林大会的召开是为了选举武林盟主，同时也是为了铲除武林公敌段尘风……” 
一阵凉风吹袭，冷落萧瑟。席卷而来的是幽幽箫音，韵律中夹杂着千丝百缕的惆怅、忧伤。众人将目光投向箫声传来的地方。吹箫人一袭白色纱衣，衣袂随风翩然飘动。他的左脚正踩在一具木棺上，逐渐停下了吹箫。他一甩袖扔掉手里的长箫，左脚用力一踢，木棺离地而起。他手举着木棺如风一般眨眼间站在了擂台正中。 
清秋已经忍不住嚷道：“他是韩殇，他没死！